谢衍刀鞘挑起她腕间红绳:“既是昏迷,怎知贼人戴着面具?”红绳突然断裂,露出腕内侧淡粉疤痕——分明是长期捆绑的旧伤。
姜岁安按住她颤抖的肩:“采花贼没碰你分毫,反倒帮你烧了婚书是不是?”妆镜忽映出窗外人影,魏晓晓蒙着面纱的脸一闪而过,鬓角别着李媒婆同款的孔雀羽簪。
小翠绞着鸳鸯帕的手指发白:“民女…民女当真什么都不记得…”帕面金线绣的并蒂莲突然崩断,线头垂落如血泪。
谢衍在院中捻起落花:“十七个新娘,无一人被辱。”他碾碎花瓣,汁液渗出与卷宗血渍同色的暗红,”倒像是…金蝉脱壳。”
姜岁安把玩着捡到的孔雀羽簪:“魏晓晓的嫁衣熏着龙涎香,”她突然将簪尖刺入槐树,树皮渗出靛蓝汁液,“和知府书房的味道一模一样。”
谢衍瞳孔骤缩:“三日前驿站截获的北疆密函…”他撕开蟒纹袖口衬里,暗藏的血书赫然写着:”借采花案,换魂续命。”
西街突然传来《牡丹亭》唱腔,二十八盏朱雀灯笼次第亮起。谢衍的腰牌星图全亮,暴雨倾盆而下,冲刷出槐树下埋着的朱砂裹尸布——每具尸身皆是女子。
魏宅门环锈蚀如凝血,姜岁安叩门时惊落几片漆皮,露出底下暗刻的北斗七星阵。谢衍的蟒纹箭袖扫过门缝,嗅到院内飘出的腐槐花香——与李媒婆院中那棵妖树气息同源。
“魏姑娘病重,不见客!”门内传来沙哑男声,魏父的剪影映在窗纸上,手中菜刀寒光忽闪。
姜岁安指尖夹着松子糖弹入门缝:“劳烦转告魏姑娘,醉仙楼的杏仁酥要凉了。”糖块精准击中西厢窗棂,惊起檐下栖着的燕子。燕子振翅间,厢房帘幔微动,隐约可见一方红绸在梁上。
谢衍刀鞘重重叩门:“锦衣卫查办钦案,抗命者斩!”玄铁腰牌撞得门板震颤。院内忽传来瓷器碎裂声,魏晓晓的孔雀簪从墙头抛出,簪尾系着染血的”止步”血书。
客栈天字房,烛火摇曳,谢衍的玄铁腰牌在案几上折射寒光。姜岁安蹲在雕花拔步床沿,将松子糖碾碎混入雄黄粉,药粉在月光下泛着靛蓝荧光。
谢衍指尖划过卷宗上王家地址:”王员外与李媒婆有旧债,”他忽然用刀尖挑开卷宗夹层,抽出一张泛黄借据,”三年前他纳第七房妾时,用的是李媒婆特供的西域合欢香。”
姜岁安蘸糖粉在桌面画北斗阵:”所以您要让王家女儿当饵?”她突然甩出九节鞭缠住房梁,借力荡到谢衍面前,”万一她被采花贼掳走,您这指挥使的良心可安?”
谢衍捏住鞭梢钢刺:”姜公子这鞭法,与三年前劫法场的蒙面人倒有七分相似。”他猝然发力扯落鞭身,露出内层暗藏的暴雨梨花针,”若真出事——“针尖抵住她锁骨胎记,”本官会亲手送她往生。”
姜岁安笑着抛过糖罐:”大人不如担心自己。”她旋开罐底机关,爬出只金翅甲虫,”这是师父亲自改装的追踪蛊,喂它吃沾了王小姐气味的松子糖,就算人进了阎罗殿也能挖出来。”
王家宅院张灯结彩如同鬼嫁,檐角二十八盏红灯笼在暮色中似淌血眼球。王员外搓着手迎客,腰间鱼符沾着西域幻蝶磷粉。姜岁安故意打翻贺礼,鎏金匣滚出的夜明珠映出厢房窗纸上的抓痕——与魏宅墙皮如出一辙。
王家绣楼,檀香混着泪渍味。王小姐缩在拔步床角,嫁衣领口被姜岁安扯开半寸,露出心口未愈的朱砂抓痕。
谢衍将染血的孔雀簪插进妆台:”这簪子昨夜杀了更夫。”簪头机关弹开,露出半颗带牙印的松子糖,”王姑娘若想穿着嫁衣进棺材。”
姜岁安突然捏住她下巴灌药:“雄黄酒能暂缓药效发作。”她指尖抹过王小姐唇畔残液,药水遇空气燃起幽蓝火焰,”子时花轿过槐树林时,你只需扯断轿帘第三道流苏。”
王小姐绞烂鸳鸯帕嘶吼:“你们和那些恶鬼有什么区别!”金线崩断的瞬间,谢衍的刀鞘劈开妆奁暗格,露出李媒婆所赠的鎏金合卺杯——杯底黏着西域幻蝶碎翅。
姜岁安掐住王小姐腕骨:“姑娘可知今夜红绸要变裹尸布?”她将雄黄粉抹在其嫁衣襟口,朱砂纹遇药泛出靛蓝色,”李媒婆给的合卺酒,喝下去可就成了画魂蛊的养料。”
姜岁安贴耳低语:“你可知这杯子浸过九十九个处子血?”她突然掰断杯耳,内壁刻满《半面妆》残纹,”今夜要么当这替死鬼,要么跟我们赌条生路。”
王小姐绞着鸳鸯帕后退:“父母之命岂能…”帕面金线突然崩断,线头垂落如泪痕。妆镜忽映出谢衍身影,他正用刀尖挑开妆奁暗格,露出半截缠着朱砂绳的断甲。
谢衍举起断甲冷声道:“上月失踪的刘家丫鬟,指甲缝里也有这西域曼陀罗花粉。”刀光扫过她凤冠垂珠,”王姑娘想当第十八个祭品?”
王小姐突然扯开霞帔,中衣心口绘着半面朱雀妆,朱砂正随泪水晕染,低声呢喃:”魏姐姐快逃!”她撞翻烛台引燃帐幔,火舌吞没窗棂上贴着的朱砂符咒。
子时槐树林,花轿四角铜铃无风自响。王小姐按计划扯断流苏,靛蓝烟雾瞬间爆开。姜岁安甩出九节鞭卷住轿顶,却见轿内空空如也,唯留半幅绣着北斗纹的盖头。
魏晓晓假扮喜娘混在队伍中,脖颈贴的假喉结遇雄黄酒融化,露出女子肌肤。她趁乱将孔雀簪插入槐树,簪尾机关触发地底暗道。
姜岁安踩住暗道边缘:“好一招’借尸还魂’!”她捻起香囊灰烬,混着雨水凝成魏晓晓侧脸剪影。
魏晓晓翻墙时甩出三枚淬毒银针,针尖西域符文与李媒婆腕间刺青同源。姜岁安旋身甩出暴雨梨花针,钢针穿透其面纱——露出的竟是王小姐贴身丫鬟的脸!
谢衍擒住丫鬟咽喉:“画皮术?”指腹擦过她耳后接缝,撕下半张人皮面具。
子时更鼓混着《牡丹亭》唱腔刺破喜宴喧嚣。新娘盖头下的丫鬟突然抽搐。姜岁安甩出九节鞭缠住花轿,鞭梢钢刺挑开轿帘——内里空空如也,唯留半幅绣着北斗纹的盖头。
谢衍劈开合卺酒壶,酒液遇雄黄燃起幽蓝火焰,映出房梁暗阁。魏晓晓蒙面跃下,孔雀簪射向谢衍心口,被姜岁安用妆奁铜镜反光截住。
姜岁安捡起掉落的地契:“李媒婆用田产换她顶罪?”她突然将地契掷入火盆,焦灰中显出血色舆图,”可惜这宅子底下埋着九百具画奴尸骨,阴宅换阳寿的买卖亏得很。”
李宅门前,檐角铜铃缠着褪色红绸。姜岁安踹开院门时惊起一群食腐乌鸦,鸦羽沾着的靛蓝花粉簌簌飘落。
正堂八仙桌积灰有规则圆形——原本摆着常年不动的香炉。槐树下翻新的泥土泛着暗红,谢衍刀鞘刮擦西厢窗棂,朱砂符咒下藏着新鲜刻痕——三日前魏晓晓留下的”危”字暗号。
姜岁安捻起妆台香灰:“雄黄混着降真香,这味儿和知府书房一模一样。”她突然掀翻妆奁,滚出的珍珠在月光下显出血丝纹路。
荒废茶寮,谢衍的玄铁腰牌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姜岁安用九节鞭梢挑着半片孔雀羽,羽管里渗出靛蓝汁液。
谢衍碾碎西域幻蝶翅粉:“李媒婆院中槐树根缠的裹尸布,用的是北疆雪蚕丝。”他忽然扯开袖口衬布,露出暗绣的舆地图,”这种丝线只供皇室织造局。”
姜岁安蘸汁液在桌面画符:“所以咱们的’李媒婆’是宫里出来的太监?”她突然甩鞭击碎茶壶,热水在地上凝成北斗阵,”大人不如赌赌——那老妖婆真身就埋在槐树下?”
谢衍刀鞘劈开地砖:“三年前浣衣局暴毙的刘嬷嬷——“他挑起砖缝里的金耳坠,”失踪时戴着御赐的东珠珥珰。”
谢衍劈开槐树根,树心被掏空成密室,壁上二十八盏油灯按星宿排列。姜岁安的木雀撞向角宿灯,地面突然裂开暗道。
暗门把手雕刻西域梵文,与假李媒婆腕间刺青同源。石阶第三级有重复踩踏痕迹,边缘磨损反光——长期穿乌皮靴所致。密道尽头的铜镜映出谢衍面容时,镜面突然渗出朱砂,凝成半面美人妆。
姜岁安用发簪撬开镜框:“好精巧的机关!”镜后暗格里塞着发霉的婚书,新郎姓名处全被朱砂划破喉咙。
密室最深处,真李媒婆的尸身端坐太师椅,双手交叠置于描金婚簿上。白胖如发酵面团的脸上凝着诡异微笑,口含半块松子糖。茜色褙子绣满百子千孙图,心口却插着鎏金合卺杯,杯底刻”永昭十五年御赐”。
谢衍剖开尸身胃袋:“吞了九十九颗红豆。”他指尖捏着泡发的豆子,遇雄黄突然爆开,露出里面裹着的带血指甲。
姜岁安扯开尸体后襟:“您瞧这七星痣!”她突然用银针挑破皮肤黑血涌出。
而真李媒婆因耳垂因常年戴金环下垂至肩,左耳洞穿着红线系铜钱,媒婆祖传辟邪物。右手握缠金线秤杆(称姻缘用),秤砣刻”姻缘天定”却沾着人血。妆奁里塞满鸳鸯荷包,每个都绣着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全被朱砂划破命宫位。
而假媒婆遗落的孔雀簪插在尸身头顶,簪尾机关弹出半幅血书:”借汝皮囊,续吾阳寿。”但真尸怀中的和离书盖着知府官印,墨迹混着西域曼陀罗汁液,遇热显形”换魂”二字。密室暗格里藏着假李媒婆的乌皮靴,靴筒内侧绣着北疆文字(译作”画皮匠二十七号”)。
铜镜后的暗格有喉结养护药膏,瓷瓶底部刻着内务府制造印记。真李媒婆尸身右手虎口有长期握秤杆的老茧,假媒婆遗落的羽扇柄部却是弩机磨痕。
谢衍用刀尖挑起人皮面具:“三层画皮。”他撕开假面露出青灰皮肤,喉结处缝合线渗着靛蓝毒血,”最里层是净身房太监才用的止血纱布。”
姜岁安翻开染血账册:“永昭十三年起,共替九位贵人续命。”她突然撕开册页衬纸,露出底下药人名单,”魏晓晓排第九十九号——恰好对应《半面妆》所需的血祭人数。”姜岁安用银簪一挑,带出半截缠金线的指骨。
城郊荒庙,月光被乌云绞碎。姜岁安掌心的金翅甲虫振翅嗡鸣,翅尖金粉在谢衍腰牌星图上拖出血色尾迹。虫腹机关突然炸开,磷火直指神龛后的暗道。
谢衍劈开腐朽供桌:“魏姑娘好手段。”他蟒纹箭袖扫落蛛网,露出暗道口贴着的符咒,“用《牡丹亭》唱词引我们追了三日,就为躲在这老鼠洞里?”
姜岁安甩鞭缠住魏晓晓脚踝:“孔雀簪里的曼陀罗粉,掺的是漠北狼毒吧?”她突然掀开对方蒙面巾,露出溃烂的半边脸,”被反噬的滋味可好受?”
魏晓晓抚着溃烂脸颊惨笑:“总比被亲爹卖给痨病鬼强!”她猛地扯开衣襟,心口毒株已蔓延至锁骨,”兰坪县的爹娘,卖女儿比卖牲口还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