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月 第4章 采花的贼

昆仑山脚下最近的一个镇子里出了一桩稀奇事，这镇子里的人平日的生活里寡淡无味，一听说要发生什么事以后，竟然没一个人感到害怕，甚至还有人津津乐道的与人谈论。

“听说了吗？闻名的采花大盗谢宇龙要一亲润春居天下第一美人的芳泽，发誓要夺得对方的初夜。是他自己放出的消息，让外人到处传，可真够狂妄的。”一个闲汉坐在茶棚位置上，桌上是一碗茶水跟一碟子的瓜子，他一边嗑瓜子一边与同坐的闲汉一起无聊消遣。

两人都是粗布麻衣的普通老百姓，平日里就去酒楼上给客官跑跑腿赚些小钱，在润春居的庇护下日子过的太平安稳，不像别处的地方深受官吏沉重的税收，还能有这样闲暇的时光看着街上的车马悠然自得。

“可不是，润春居可是三大派的，个个都身怀绝技，那淫贼也就过过嘴瘾罢了，还真有那个本事不成？”

“是啊，不过那天下第一美人是谁传出来的啊？你见过？”

“那可不，见过，”另一个闲汉两手交叉在袖中说道，“她很少下山，每回下山也就是来换些纸笔，然后过好些日子才下来一次。本来我以为山野村夫说的天下第一美人能见过什么世面，见着个比自家母老虎好看的女人就是美人了。直到我有次帮着给崔家卸货，还马车给牙人的时候见着了，嗯……真真是……太美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第一美人，不夸张。”

“哎呀你小子，看把你得意的，见着了又能怎么样，人家能看得上你？”

“你少磕搀我，你就是酸着没见着，我告诉你，她每回来镇上就只去文墨铺子，你去店里跟掌柜的打听一下，她一般什么时候来。”

“好啊，你小子，门儿清。”

都是些鲁夫的饭后消遣，听来不必让人理会在意，旁人自不顾此。偏生说的是润春居灵水峰上的那位，这就叫人不得不牵扯心神。

在茶棚喝茶的不止这些闲汉，还有润春居的其他弟子，为首的公子也听说了那淫贼的事，这段时间他每日都下山来，盯着上昆仑的唯一入口，一定要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给抓住。

竟然敢肖想他的容师妹，那是个什么样的可人儿，是他那样的凡夫俗子可以亵渎的？

“肇师兄，这都已经过了三天了，上山的连只鸡都没有，我估计那小贼也就是呈呈口舌之快，他不敢的，我们回去吧。”小师弟哀声讨饶，每天什么也不干就干坐在这里，他是掌门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的没人会责罚他，可自己就只是个普通的弟子啊，他要干活练功的！

肇文斌瞥他一眼：“你知道容师妹她不好亲近，若是她知道我给她避开这么个麻烦，以后说不定待我也会亲近些，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那你倒是自己一个人去盯啊！

小师弟暗自腹诽，整个润春居都知道容师姐对他没有半分兴趣，连他送过去的好吃的好玩的都被人家亲自退还过来了，怎么这人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还累得他跟另一个师兄弟不好过，每次掌事来检查木材他都不跟自己和泉雨解释，让他们俩白白饿肚子。

不过容师姐她这人也是挺怪的，大师姐走了那么多年，她又不是矍师伯的入室弟子，早该回到润春居来的，为什么还要执意留在灵水峰？矍师伯经常闭关，那儿又没有掌事照顾，吃喝都要自己亲手解决，更何况诺大的山峰，就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不孤单吗？

或许也正是因为容师姐常年孤身深居在灵水峰，不与外人打交道，所以人才那么冷淡吧。

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可肇文斌想不到的是采花大盗谢宇龙这个人为了能一亲芳泽，那是什么苦头都愿意吃的，肇文斌盯他多久，他就比对方更加耐心的等着，看这些盯梢的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不睡觉，他反正是白天睡个够，专挑晚上过来跟他们这师兄弟三人磨。

终于耗了五天，肇文斌留下来盯晚上的小师弟熬不住睡着了，他得了空一溜烟的消失在入口处，过去的英雄会都在昆仑，他来昆仑不知道多少回了，昆仑的地儿他熟的跟自家菜园子一样。

那美人就在灵水峰，他要越过润春居翻到后山去，就能见到那位天下第一的美人，上一次的英雄大会有人误入了灵水峰的冷泉，看见一个坐在亭中抚琴的白衣女子，冷泉瀑布飞流直下激起白雾一样的水花，像误入了一片仙境。

因为那抚琴的女子着实美丽，不似凡间之物，眉眼间尽是脱离红尘的寡淡。

天下第一美人的传闻就是在那个时候出来的，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他要亲眼看看对方是否真如传闻所说。

他先是去了一趟冷泉，没想到他会这般幸运，恰好遇到美人沐浴，皓月当空下泛着幽冷光晕的泉水里，只着了一件薄纱的姑娘静坐在其中，双目轻瞌，湿透的薄纱透着若隐若现白玉般的精致锁骨，白皙脖颈上沾着滴滴水珠透着月色，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女子过于美，皮肤过于白，不像凡世间的姑娘，没有胭脂一般的淡淡红晕，眉目清晰的同时处处都透着一抹冷来，眉毛如远山，睫毛修长轻柔，上面铺着一层朦胧的白色微光，真可谓是风华绝代。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样冷艳绝美的女子，在身下承欢时会是怎样的神情呢？她染上情潮时会绽放出怎样的娇艳花朵来，他脑中充斥着活色生香的画面，却忽视了在这样冷的山夜里，对方竟然将自己全身浸泡在泉水中。

如今是深秋时分，昆仑的气候要比任何一个地方还要冷，尤其是夜晚，女子神色淡然的静坐在冷泉中，脸上无痛苦之色，可见内功之深厚。

谢宇龙绕到女子身后，他的独门绝学是点穴和轻功，造诣也是极高的，在身后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子，运足内力全力打向对方的穴道，听到几声闷响后更是壮起胆子现身，冲过去就直接上手一连封了对方好几个穴位。

对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动静。

“原以为很难，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我制服了，润春居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嘛。”谢宇龙暗自得意，贪婪的多看一眼到手的人，“今晚我一定让你渡过毕生难忘的一夜，嘿嘿嘿。”

刚想要动手将冷泉中的人抱上来时，瞥见她手边放着的剑，会妨碍到他将美人抱上来，伸手想要将剑丢出去。

“煞风景的剑，让我扔了去。”

可伸到半空中的手腕蓦地被人抓住，接着就是腕骨断裂的声音。

“别碰我的东西，不然我废了你这条胳膊。”随即松开手，用内功将人震开好几步。

原来这女子根本就没有中招！

谢宇龙忍着痛给自己接好骨，这女子生的这般容貌，怎的一开口就这么狠毒？

“你……你没中招？”

女子从容站起身，弯腰将剑握在手中，逆着月光看向他，声音空灵：“你力道不足，内力浅薄，并没有点中我的穴道，只是在我背上碰了碰而已。”

“是吗？”谢宇龙摆出失败了的挫败表情，突然在她面前扬一一阵烟尘，狡诈的笑道，“那就尝尝我特质的软骨散吧。”

可对方只是将手一挥，粉尘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女子冷漠的神情下不带一丝其余的神色：“还有吗？”

一招就驱散了他的软骨散？谢宇龙觉得这下遇到麻烦了，对方不是一般人，他要想办法逃才行，眼珠子迅速向四周看，寻找逃脱的机会。

“你不是说要让我渡过毕生难忘的一夜吗？怎么突然不想了？”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说这话的语气实在太冰冷，嗅不到一丝情绪，就连挖苦和嘲讽都没有，她只是在叙述自己说过的话，没有一点情感在里头，他发现这个美人的眼睛里是一片冰海，从里由外的散发着刺骨的寒。

“哼，我谢宇龙做采花大盗那么多年，头一次栽了跟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看见了？”

谢宇龙有些莫名：“看见什么了？”

女子拔出剑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呼吸之间剑尖便已指向他的喉口：“你是谁？说实话，不然挖掉你的双眼。”

谢宇龙头一次体会到女人的可怕，尤其是这样漂亮的女人，语气轻轻的，说着如此渗人的话，越美的女人恰恰是越危险的吗？

咽下一口口水：“谢宇龙，采花大盗，是真的，我没骗你。”

“行走江湖多少年了？”

“十……十几年了……”

“听说过安秋雨吗？”

谢宇龙点头：“听说过，过去，还和她见过几次。”

能感受到对方握着的剑微微的动了一下，面上依旧是冷若冰霜：“这种事……对她也做过吗？”

“我……”谢宇龙有些心虚，他之所以和安秋雨有过几次见面，是因为他偷看安秋雨沐浴的时候被对方发现了，但安秋雨只是教训了他一顿后警告他不要再做这种事。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眼睛里一片血红，再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这女子划瞎了他的双目。

“别找借口骗我，我只取你一双眼睛。”女子将手中的剑泡在身后的冷泉中清洗，听着地上翻滚之人的嚎叫，漫不经心的清洗上面的血迹，“江湖上传言安秋雨创白帮，要来参加英雄会，这事是真的吗？”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谢宇龙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眼睛实在是太疼。

女子终于将剑清洗干净，缓步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低头再一次问道：“我问你这事是不是真的，你要是不知道就直接说不知道。”

“我的眼睛……快……快带我去找大夫……快啊！啊……”谢宇龙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女子看他这样痛苦的神情，她可能是做了让对方很痛苦的事，对方这十几年迫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她只是稍作惩戒，看来是过头了。师姐说过，杀人要痛快，不能故意折磨对方。

“看来你不知道。”不想再弄脏手或者是剑，她提出一成的内力，运在掌心，最后朝着这人打去，只听最后一声惨叫，便再无声息。

他真的渡过了会让他毕生难忘的夜。

人死了，五脏六腑都被打了个粉碎，痛苦致死的。

女子干脆的回过身，抱着剑走回到自己的木屋里，对着剑柄上的“上月”二字喃喃自语：“师姐，你真的要来昆仑了吗？敏敏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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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采花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