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月,乔娇终于踏出院子。
冰冷刺骨的寒风被吸入肺腑,乔娇这几日睡得发沉的头脑清醒不少。沈思雪一路上轻声细语与她闲聊,其围绕的话题大多都是来王府之后的见闻,但话里话外,无不把自己当作王府女主人的地位,就好似在邀请外客赴宴般。
乔娇只笑不语。
沈思雪在乔娇这里碰了软钉子,没过多久也闭了嘴,不再自讨没趣。
乔娇把她的反应看在眼底,松懈了多日的懒骨头缓缓舒张开来,她也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呢。
花园中皆是银装素裹的景色,点点红梅点缀在白雪之间,自成一派风骨。
当乔娇出现的时候,场面似乎寂静了一瞬,而后稀稀落落的问候声才陆续传出。
“乔姐姐好久不见。”
“看来当真只有沈姑娘能够请得动你呀。”
美人们虚伪的客套话一成不变,只是这回,恭维的对象变成了沈思雪。
乔娇倚靠在朱红的护栏上,淅淅沥沥的风雪往脸上扑来,落到殷红的唇瓣间。
“乔姨娘。”
一声呼唤从后头传来,身旁的软垫一陷,香甜的女儿香依靠过来。
乔娇手里被塞了个暖炉,冻僵的手指冷不丁地贴上,竟然有几分要被烫伤的错觉。
“吴妹妹怎么不过去吃茶?”乔娇临时起意出来,忘记带上暖炉,这会儿倒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吴美人摇摇头:“沈姑娘最近风头正盛,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嗯。”乔娇没什么诚意地应和一声,静静地等待她露出目的。
她才不相信吴美人只是想单纯地来跟她唠嗑,哪怕是来看自己这个落水狗的笑话,都要合理得多。
吴美人又闲扯了几件趣事,见乔娇始终兴致平平的样子,终于按耐不住。
“若无意外,王妃之位非沈姑娘莫属吧,也幸好沈姑娘和善大方,我等姐妹今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见她终于出招,乔娇很给面子地追问:“这可说不准,王爷向来肆意惯了,说不定明儿府上又多了几位姐妹,若外头再来了个母凭子贵的红颜知己,那可就说不准了。”
吴美人扬起一抹神秘地笑容,“姐姐还是有所不知。”
乔娇配合地追问:“哦,妹妹如此笃定,可是知道些什么内幕。”
吴美人瞧了瞧另一边,见无人注意她们,压低了声音道:“沈姑娘乃是将军府嫡系遗孤,与王爷不但家世相当,而且昔日对王爷有救命之恩,这难道不是美事一桩吗?沈姑娘入府那日妹妹我可看得清楚,王爷那般小心呵护的姿态,只有对真正的有情人才能做出来,我们啊,也该让让位置了。”
“救命之恩?”
“在沈老将军五十大寿的宴席上,王爷不知怎么地跑到了废弃的院子,落入水中,幸好沈姑娘听见呼救,直接跳入水中救起王爷,自此私定终身。”
见乔娇皱起秀眉,吴美人以为自己的离间之计起效了,再接再厉:“乔姐姐可知道沈姑娘如今住在哪个院子?”
还不等她回答,吴美人马上接上:“是若竹院!”
若竹院,是离裴湛寝院最近的地方。哪儿乔娇也曾入住过,但从前她嫌风吹过竹林带起的沙沙声,加上摇曳的竹影总让她想到某些可怖的鬼神之说,不过半月就搬离了,而裴湛自然也随她离开,每晚都到她的院子歇息,久而久之,乔娇都差点忘了裴湛还有正经的寝院歇息。
所以这些天,裴湛是重新回去了吗?
乔娇不可避免地想到这种可能,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红木,留下浅浅的划痕。
吴美人满意地看到乔娇外露的情绪,自然也就功成身退。
她可没有其它美人那么天真,哪个当家主母会容得下府中有一群没名没分的美人,若真的让沈思雪上位了,还不得都把她们打发走?但从裴湛府中出来的美人,又有那户人家胆敢染指?
最后除了削发为尼,她们别无选择。
但乔娇不一样,让乔娇替她们斗上一斗,为她争取时间,来日方长,说不定那日王爷就许了她名分,不用落得个凄惨下场。
……
夜幕降临。
桂枝给房间里换上熏香,低头去查看暖炉,为里头加了些炭火,又把被子拍得松软,转身又摸了摸茶壶的温度……来来回回,不让自己有半点休息的时间。
乔娇被桂枝的身影晃得头晕,出言制止:“你到底在瞎忙活些什么。”
桂枝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花瓶险些滑落下来,她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乔娇叹气:“你不必害怕,邀我出去的是沈思雪,打破禁足令的是我,怎么也不该怪罪到你的头上。得了,把东西放下来吧,早点回去歇息,今夜就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小姐,万万不可!”桂枝猛摇脑袋。
“什么不可?”
忽而,房门打开,寒风卷携着细雪冲入,室内的暖气顿时消弭了大半。
“王爷。”桂枝跪地行礼。
裴湛是个心狠的人,说不见就不见,甚至连一丝行踪都不让乔娇探查到,时隔半月,今晚是乔娇第一次见到裴湛。
乔娇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裴湛眉心的皱痕重了几分,看来最近的事不如人意啊。
乔娇拿起茶壶,水流淅淅沥沥地被倒入杯中,不一会儿酝酿起一片升腾的水雾。
“王爷过来喝杯茶,去去寒气。”
听到这句话,裴湛眉心松开了少许,似乎对乔娇的识相很满意,但想起下午墨云前来禀报的事,心肠又重新冷硬了起来。
乔娇最好对今日的事有个令他满意的解释!
乔娇对跪在地上的桂枝说:“先下去吧。”
桂枝抬起头,看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裴湛的背影,一脸无措。乔娇不经意地扫过去一眼,眼中是她熟悉的警告之色。
终于,桂枝认清了如今的局势,就凭自己一个小小下人,还能帮到乔娇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到。
“把门带上。”
乔娇对即将退出门外的桂枝说了一声。
“咯吱咯吱。”
屋内的狂风终于停歇,只余下风雪打在门窗上的细微声响。
但乔娇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开始。
裴湛没有看桌上的茶水一眼,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乔娇:“乔娇,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
乔娇突然妩媚一笑,把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红唇染上水光,动人又娇嫩,散发出任君采拮的引诱之意。
“如果妾身不那么做,如何才能见到王爷你?”
雪白的足踩在铺满雪狐皮毛的地毯上,脚腕上的金铃清脆,身姿摇曳。她站在了裴湛的面前,虚虚抬起手,做出个讨要拥抱的姿态。
裴湛无动于衷,眼神冰冷,似乎再看什么肮脏下贱的东西。
乔娇也不介意,主动上前一步搂住裴湛,细雪藏在衣袍之间,被女人温热娇软的身躯融化。
“乔娇,你不该利用雪儿。”
乔娇心里数着,这是今晚裴湛第二次直呼自己的名字。她在心底微叹,事不过三的道理,她一向记得牢固。
“王爷这可说笑了,沈姑娘可是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妾身哪敢造次?分明王爷是王爷的表面功夫做得太好,让沈姑娘误会了妾身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这才吃了醋,利用妾身演了一出好戏。
——沈姑娘只是想看看,自己在王爷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罢了。”
乔娇踮起脚尖,亲了亲裴湛的下巴,“王爷还是太不懂女人的心思了。”
如果裴湛没有因为沈思雪破了乔娇的禁足令发怒,就证明在他心中,沈思雪才更重要的,王府的下人都是有眼色的,经此一试,沈思雪就可以迅速取代乔娇在王府中的地位。
但沈思雪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裴湛心中真的有她,所以绝对不能把她的重要性暴露在明面上!
裴湛突然捏住了乔娇的下巴:“既然阿娇如此清楚本王的计划,那你又知不知道,若你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导致雪儿出事了,你又会有何下场?”
剧痛从下颚阵阵传来,乔娇却弯起唇角:“妾身的性命掌握在王爷手中,生死一瞬全凭王爷心意。”
“但如果有选择,自然是活着更好。也并非没有办法挽回,只需要王爷今夜留宿,明日妾身失宠流言便会不攻自破。”
“所以,”乔娇无视裴湛阴沉的脸色,手指轻车熟路地一勾,腰带上的碧绿玉钩垂落,“王爷今晚就别走了。”
裴湛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乔娇一句句自轻自贱话像是敲打在他心上,惹得他无端恼怒,乔娇这是一定要和自己倔吗?!
他不是已经承诺过不会让她出事的吗!
感受到下颚加重的力道,乔娇后齿颤栗,险些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捏碎。
可下一刻,她就被甩到了床上,桂枝把床榻整理得极好,如此巨大的力道之下她竟然没有半分疼痛。
乔娇单薄的衣袍被毫不留情地撕裂,暴露出大片雪白莹润的肌肤,裴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压抑着滔天怒火,五指插/入她的发鬓间,而后狠狠抓住,咬牙切齿:“乔娇,你就这么下贱吗!”
乔娇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用红唇堵上他的未尽之语。
那可不是吗,王爷?
她一个妓子,从一开始,除了自己的身子以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