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娇被禁足了。
不同于上次的小打小闹,这回裴湛可是直接放出话来,让她一个人好好反省反省。这一决定让府中的女人乐开了花,心想乔娇终于是被厌弃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府中没有蠢笨之人,稍微往宫宴上一想,再从背后的主子哪儿讨些线索,便把其中的原委猜了个七八分。
捂着嘴暗自偷笑,乔娇不愧是狗改不了吃屎,真当自己还在风月楼,随意勾引男人犯浪,也合该是自寻死路。
可是,还不等众人抓住这个机会上位,第二日,裴湛从皇宫带回来一个女人的事情直接炸翻了后院!
裴湛虽然花名在外,但亲自带回来的女人却极少,府中的美人大多数都是各方势力或讨好,或监视,打着各种各样目的送来的,只不过裴湛一向来者不拒便是了。
但自从乔娇被带回府中后,裴湛就像被勾走了魂儿一样,竟然没有再沾花惹草,有人开玩笑道:这京城第一浪子莫非是要被狐狸精迷得收了心。
后院的美人面面相觑,决定一起去瞧瞧这破了乔娇狐媚之术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一干美人正候在大厅中,磨拳搽掌准备给新来的“姐妹”一个下马威。
她们斗不过乔娇,还拿捏不住一个新人么?
而沈思雪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她此时正依靠在裴湛胸前,美目涟水连连,轻轻咬着唇,压抑着哭声。
裴湛听着时不时从唇齿间漏出来的低泣,心里软得不像话,低声安抚:“雪儿莫哭,都过去了。”
沈思雪闻言猛地摇了摇头,哭腔浓重:“可雪儿忘不了,忘不了!三皇子,三皇子怎么能那样做!”
听到沈思雪的告状,裴湛青筋直跳,狠戾允诺:“本王定会让那登徒子给雪儿亲自赔罪!”
昨日刚和乔娇大吵了一架,心里憋闷得厉害,祸不单行,半夜宫中传来仪贵妃急召,虽然裴湛对仪贵妃越来越过分地插手他的事务不满,可总归是他生母,还是连夜进了宫,他却没料到,这回出事的是沈思雪。
——裴青借着酒意,竟然妄图强迫于沈思雪!
裴湛当即大怒,昔日将军府对他有恩,他与沈思雪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今将军府没落,于情于理都该护着她,可裴青竟敢把手伸到这里!
裴湛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当初为了保证沈思雪不受夺嫡之争波及,他特地早早就把人送离京城,派人保护,可仪贵妃却以为裴湛被乔娇迷昏了眼,又把人给召了回来,重新让沈思雪暴露出来。
同裴青做了多年的对手,裴湛哪里不知道裴青打着什么主意。
当初将军府功高盖主,惹来皇帝忌惮,一直暗中削弱打压,而沈老将军也知道皇帝的心思,主动分出了不少兵权,可帝皇的胃口哪里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在一次战役之中,竟然联合外邦,陷害老将军,直接让将军府上下十五口成年男丁皆覆灭于那一场战役。
皇帝也不是愚笨之人,面对这场大败,不但没有借题发挥,反倒好好安抚将军府剩下的老弱病残,许了几个虚衔,为自己赢得一片美名,但实则却把兵权皆收于自己手中,将军府……怕是撑不到下一代成长起来了。
可皇帝万万没想到,自己多年的谋划竟然被自己的两个好儿子看在眼中,一点点地、经年累月蚕食着,终于,在自己恶疾突发之时,裴湛和裴青竟然联手欺上,各自把兵权瓜分殆尽!
皇帝多年筹谋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而手上唯一还能掌握的,竟然只剩下皇宫的禁卫军。
皇宫禁卫军乃是当年沈老将军一手操练,一个个是义薄云天的好汉,沈思雪作为将军府最后的嫡系遗孤,若是利用得好,会有意想不到的表现。
身为一国之皇,手上没了兵权,身下龙椅怎么能坐得安稳,可兵权都没了,怎么和这两个不孝子争?!
皇帝不愿坐以待毙,虽然他不信裴湛真的会喜欢上一个女人——哈!一个有心计潜伏十多年的毒蛇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但他别无选择,若乔娇有用,那自然是极好的,若乔娇只是个弃子,反正他也不会输得更惨。
裴青也是如此,他答应过盛余容不会伤害乔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本来的打算就只是单纯地请乔娇来府中暂住一段时间,让自己手上多张牌罢了,至于有没有用倒不是很在意,但若能让他这个好弟弟心里添堵,那他也是乐意去做的。
马车平稳疾行,终于是到了王府门前。
一干被太阳晒得恹巴巴的女人在下人通报的时候,立马变得容光焕发,斗志昂扬。
沈思雪在裴湛的轻声安抚下止住了泪水,略略整理仪容下车。
各位美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从马车上被裴湛搀扶着下来的绝色美人,惊掉了眼睛!
美人如墨竹出尘,面容冷清绝色,施施然地站在风雪之中,恍若雪中神女。裴湛掌心炙热,带着成年男子勃发的热气,此时却垂首低语,小心呵护着美人下马。
众人看得脑中恍惚,竟然产生一种裴湛正在伏低做小的错觉。
这般爱慕却不敢亵玩之态,甚至是当初迎娶乔娇进府也没有的待遇!
……
沈思雪进府的消息,乔娇是三日后才听见的。
她被裴湛禁足,连带着所以消息来源也一同被切断了个彻底,乔娇心里清楚,裴湛这是在敲打自己。
就跟训狗儿似的。
乔娇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她用了十年才在风月楼占了一席之地,把半条命握在自己手里,好好护着,可是裴湛呢?
“原来只需要一句话啊。”乔娇忍不住笑了出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乔娇笑出了泪花。
裴湛只需要动动手指,把所有的棋子摆在该去的位置,接下来,除了任由他人摆布之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日子一天天地数着过去,裴湛这次似乎铁了心要给乔娇一点教训,这次禁足长达半月之久,后院里面的下人也都是看人下菜的货色,再后来,竟然敢在吃食上苛待起乔娇来。
看着明显已经凉了的饭菜,桂枝气得当场砸了晚膳,面对一干惊呆的后厨,厉声命令他们重新准备。
后厨虽然藏着偷奸耍滑的心思,但能在这个油水还算丰厚的位置待那么多年,眼色还是有的,就像他们只是想着能敷衍一些是一些,但绝对不敢在明显上对着乔娇干。
他们心里头可亮堂了,失势的枕边人也是和王爷一床被子的关系,而他们只是区区厨子罢了。
后厨的闹剧解决得快,可桂枝却再也忍不住了,这几日她急得口角生泡,第无数次哀求自己小姐向王爷服软认错。
乔娇一边听着,一边还有闲情逸致地用着膳,她惯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我连院子都出不去,又如何向他认错?”
乔娇轻飘飘地一句话堵住了桂枝。
倘若裴湛真的忘记她,任凭她烂在院子里,那自己又能如何?
什么都做不了啊。
屋子里头的炭火烧得旺盛,可寒气从手心传来,直达心底,她终究是赌输了一回。风月楼里那么多教训,都喂狗吃了。
——这男人,哪里有真心呢?
桂枝难过地枕在自家小姐的腿上,替她委屈,但乔娇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这话不是安慰桂枝,裴湛肯让桂枝把府中近日大小消息带到她面前,这就是已经是“示好”了,如果她不是太愚蠢,就该抓住这个机会。
乔娇垂眸,长长的羽睫颤动,神色不明。
但乔娇万万没想到,比裴湛先踏入她这院子的会是沈思雪。
院门久久未迎来客人,已经落了一层细细的枯枝,前几日还有下人勤奋打扫,可今日突然天冷得很,便偷懒了一天,好巧不巧,这冷清了月余的院子终于迎来第一位客人。
“乔姐姐,好久不见。”
沈思雪笑意盈盈地朝乔娇行礼,态度和善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乔娇恍惚一瞬,差点以为当初有意把衣衫不整的自己丢在城门口的人不是她一样。
吃一堑长一智,乔娇自小从腌臜地长大,若学不会“教训”二字怎么写,怕早就被人吃得尸骨无存。
她从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沈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乔娇语气平常,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莫非王爷也迎娶沈姑娘进门了?”
“若是如此,”乔娇嫣然一笑,“唤我一声姐姐倒也妥当。”
沈思雪脸色先是一白,随即便涨的通红。
——这是气的。
乔娇这是暗示自己被当成妾室一顶小轿抬进王府!
沈思雪脸色变了又变,恨不得说些什么发泄自己的怒气,可她自诩名门闺秀,论嘴皮子功夫哪里会是乔娇的对手。
心里暗暗给乔娇记上一笔,面上却装出听不懂乔娇话中深意的模样:“姐姐误会了,湛哥哥不过是心疼雪儿,让雪儿暂且借住上几日。说起来,这么多天没来拜访姐姐,实属过意不去,我看今日天气正好,就邀了些姐妹到湖中亭小聚,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乔娇挑眉,没想到沈思雪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意味深长道:“妹妹是新来的,不知我前几日惹怒了王爷,正在罚禁闭呢,恐怕要辜负妹妹的好意了。”
沈思雪没想到乔娇大大方方地自揭伤疤,让她惊异了片刻,但这正和她意。
她主动挽上乔娇的胳膊,撒娇道:“姐姐别怕,这么些天,湛哥哥也应该消气了,再不然,就说是雪儿强迫姐姐,湛哥哥就不会怪罪了。”
乔娇哪里听不出沈思雪炫耀般的言外之意,想凭几句话来刺激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藏不住东西。
不过……乔娇垂眼,歪着脑袋盯着沈思雪一派天真备受宠爱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把她看得心里发毛,才嫣然一笑,如春花盛放。
“那好。”
沈思雪想利用她来试探在裴湛的心中,到底谁更重要,刚好——她也想知道这个谜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