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玉书的状态每况愈下,到最后,连那些疯话也不说了,直接变成了一个呆子。”
“据说,他会这样,都是因为之前不知从何处,给自己求了一张金榜题名符,他将那符贴在自己的床头,每晚睡前都会盯着文曲星看上几眼,才好入睡。”
“他们老两口给那文曲星烧了不少供品,还摆了供台,家里布置得阴森森的,他们还总哭求着,快把他们的儿子还回来吧,要带就带走他们两个老家伙。”
又是阴间之物?
“总之,小公子你要是去找玉书,可得小心,他如今啊,可是会打人呢!”
容遇听完,笑着告别那妇人,之后那妇人还对容遇夸赞了几句才离开。
两人继续前往玉书家,刚进去就觉得仿佛入了拜神的殿中,前方香火缭绕,且果然如那妇人所说,他家中确实布置的阴森森的。
“你们是来……”
“我们是来找玉书的,之前曾让他给我抄过几次书,见他抄得好,便想着来找他再帮我抄,刚刚却听邻居说玉书出了事,想着还是来看看他。”
说到这个,玉书爹娘脸上更是难过,他娘苦着脸开始说话。
“他们都说玉书他是自己疯了的,可是我们不信,他原本是那样聪明的孩子,家里没钱给他去上私塾,他便自己在家自学,若是有不懂的,也只是去给先生家里打杂换取提问的机会。”
“他在闭门不出之前,可曾有什么异常?”
“也没什么,只是对那张金榜题名符宝贝得很。”
“都怪那害人的文曲星,若不是他,我好好的玉书怎会变成这副样子。”玉书的爹听了,倒是生气起来。
“对了,你们若是想要去寻他,可以去西边的松树下,他一直都呆在那里,怎么叫也不肯离开。”
“等等,玉书如今容易伤人,你们带上这个。”玉书的娘又叫住他们。
“他如今……还能认出这个。”妇人的声音哽咽,将自己手中原本握紧的东西松开,递到了虞夕手中。
妇人善意的提醒倒是让虞夕多看了她一眼,她自她手中接过那被掌心温度温暖的毛笔,冲她道谢。
虞夕和容遇再次离开,往西边的松树寻去。
没走多远,虞夕就看见一少年蹲在松树下。
容遇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上前,而是在一边旁观,盯着他的各种反应不说话。
虞夕看着少年缩在树下,轻声问:“玉书?”
“不用了,他已经听不见了……”容遇的声音有些低,仿佛心情有些不好。
说罢,他直接屈膝跪在那少年身前,尝试着抬手去将他的脸转过来,却惹来少年强烈的抵触,张牙舞爪的想让他远离自己。
容遇叹了口气,手上突然加了力道,开始为他检查。
他回头,冲虞夕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他是不会告诉我们线索的,因为他已经说不了话了。”
“你的意思是……”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了。”
“许是他身体不如石棉强壮,又或者中毒实在太久,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五感。”
容遇有些惋惜:“他本是一个普通人,却被毁掉了自己的五感。”
“那他……”
“不会好转,只会越来越差,就和你的义兄一样。”
两人正对视着沉默,身后的玉书却突然直接加速,朝两人冲过来。
容遇反应过来,直接挡在虞夕身前,手中银针随之准备射出。
虞夕看不下去,连忙阻止,随后又自怀中掏出了玉书爹娘在自己离开前给自己的东西,走上前塞到了玉书的手中,他如今就算是没有五感,那触感总还是有的。
这位得罪了文曲星的书生像是摸出了什么,此刻倒是安静得很,也不挣扎,而是任由着容遇拉过他的手,继续替他检查。
容遇扭过他的脸,伸出手指将他的眼皮扒开,看到了他浑浊无力的双眼,又再次检查了他的其他五官,终于放开手。
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回头冲虞夕摇了摇头。
他看着玉书的方向说了一声:“真的迟了。”
容遇捏着玉书细瘦得异常的手臂,开口继续:“他中毒了太久,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损坏,虽然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他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丝毫活人的精神气都找不到。”
“他的意识,也已经消失得彻底了,时间太久,他已经回不来了。”
“许是他身体不如石棉强壮,又或者中毒实在太久,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五感。”
“即便如此,也总能找到线索。”虞夕双手抱臂站在一旁,挑挑眉。
“没错,如今玉书虽然口不能言,但他自己,就是线索。”
“我们先回去吧,去找玉书的爹娘要一样东西,确认一下我们的猜测。”容遇放下玉书的胳膊,站起身。
“好。”
两人刚来到玉书家门,就看见夫妻俩也正好出门,那丈夫手中抱着一个布包,脸上尽是憔悴。
看着他们衣衫褴褛的模样,虞夕也猜到他们应是一直无心梳洗。
玉书是他们家的独子,如今独子出了事,他们也没了好好活着的心思,看着他们的背影,容遇开口叫住了他们。
“你们两位,这是要去做什么?”
“如今我家什么也没了,也就只剩下这一个之前为自己准备的……”玉书的爹之后的话却没有说完。
虞夕低头去看,见布中所包着的像是一个盛放东西的器皿。
“如今家中几乎一无所有,不如索性将这些带不走的身外物当了。”
玉书的爹掀开一角给虞夕看了一眼,虞夕沉默下去。
是骨灰盅。
容遇见到上面雕刻着龙凤,仙鹤等吉祥神物的骨灰盅,也是沉默。
“如今家中的希望没了,我们老两口便想着,再为他试一试,或是带着他……”
玉书的爹抬头,往桥边玉书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道。
“带他搬到城外去,这样花销也能小些。”
玉书的娘声音里带着苦涩,仿佛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知我们可否见一见那张金榜提名符?”
“你们要见?”玉书的爹娘脸上闪过错愕。
“这东西晦气的很,我们之前也不敢贸然就烧了,你们若是想要,拿去便是,但是姑娘,你们千万要小心。”
玉书的娘抿紧嘴巴,脸上有些不安,在将盒子递给容遇后就退回了玉书的爹身旁,两人似乎颇为忌惮,先行离开了。
“这是什么厉害的符咒,竟以多张符纸封在盒中,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
虞夕说完,直接将贴在外面的符纸撕开,不带犹豫地打开了盒子。
容遇一闻见什么,就连忙挡住后面要凑过来的虞夕。
“虞姑娘快离开,这张符纸有毒!”
虞夕听了,眼神也跟着一厉,倒是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抬手想将那盒子盖回去,却见容遇也正要抬手盖回,她来不及避让,只能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过程中似乎还不小心碰到了他胸口处的伤。
“虞姑娘,你,没事吧?”
虞夕之前明显的看到了容遇脸上瞬间露出的痛苦,她心中怀疑增多,他之前故作大方,其实更像是在有意遮掩。
“虞姑娘,你可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容遇原本蹙起的眉头已经被他松开,此刻正看向虞夕问。
虽然之前只是匆匆一瞥,但虞夕可以肯定:“上面那画着的,确实是文曲星无疑了。”
“可惜了,虽然他用功上进,可是却被凶手盯上,利用他对文曲星的追崇钻了空子。”
“眼下,这盒子便是证据了。”
“凶手每次都会换不同的方式,想要看看哪种方式可以让药效发挥得最好,这次,是从嗅觉中使人中毒。”
虞夕点头,继续道:“哪有什么神仙?不论是鬼王爷,寿星,还是文曲星,都是背后凶手借由人们**制造出来的神迹罢了。”
“这符纸上明显涂了毒,且并不淡,只是以类似寺庙中的香火味掩盖,一般人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若是每晚在这张符纸旁入睡,时间久了,自然会吸入体内,逐渐影响他的五脏六腑。”
“玉书闭关抄书的那几日,房屋中门窗紧闭,房中毒气浓郁,加上那符纸上的毒又已经被他一连吸了多日,终于毒素爆发,彻底无法挽回。”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回西城去吧。”容遇收起盒子,邀她一同离开。
“等等,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虞夕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淡淡开口。
“虞姑娘你说什么?”
容遇回头,脸上尽是平静,不明所以地望着虞夕。
虞夕叹了口气:“别装了,我不信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这西塞城中的诡事当中,有许多线索都与医毒相关,也就导致她似乎每次都慢他一步。
毕竟他懂医理,就占了优势。
但并不代表,她无法自己从这三件诡事当中的细节发现真相。
“虞姑娘啊,你明明常常不苟言笑,却为何将人心猜得这么透呢?”容遇故作不解,歪了歪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的望着虞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