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倒也不是什么好面子,只是工作这事儿吧,老人家总归也帮不上什么忙,让她知道了,除了担心,也没有别的。
况且她早就想好了,短暂休息一段时间就回去找工作。
他们设计这行,挺看重经验的。她之前经手了几个不错的项目,客户满意度还不错。以她的学历和之前的工作经验,想要找一份待遇不错的新工作,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可能免不了和之前一样,需要经常加班。
想到这里,谈婳叹了口气,面色突然有些阴郁。
半晌之后,她突然问厉榆景:“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厉榆景被她突然的“逐客令”问得有点懵,轻轻皱了皱眉,“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
谈婳连忙解释:“当然没有,我是怕耽误你正事。我刚刚不是说了,我们现在是朋友了。要是不待见你干嘛跟你做朋友,那样的话我才懒得搭理你。”
说完,她一脸傲娇地昂了昂头。
厉榆景被她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嘴角轻扯了扯,调侃道:“那你还真是喜形于色、爱憎分明。我来之前跟你外婆通过电话说了要来看你,她说她跟人约好去隔壁村赶集了,让我多陪你待会儿,省得你一瘸一拐地自己在家她不放心。”
谈婳“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外婆很喜欢你,也很信任你。你们看着挺熟的。”
厉榆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谈婳突然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句:“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毕竟在她看来,何素元平时也不太乐意出门,似乎不太有机会认识新的人。
厉榆景思索了片刻,平静地说:“算是‘救命之恩’吧。我刚来村里的时候,谁都不认识。那会儿生了点小病,重感冒,打算去村里卫生室拿药。结果忘了人家大半夜不开门了,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正好碰见你外婆散步回家。她从家里给我拿了些药过来,还给我煮了姜汤,第二天还陪我去村里卫生室挂水。”
谈婳听着,点了点头。
外婆之前做过赤脚医生,最看不得别人身体不舒服了。她虽然性格比较腼腆,但是心肠很好,年轻的时候给村里不少人瞧过病,在村子里一直风评不错,所以谈婳小时候没少被各家各户投喂。
两人聊着聊着,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原来是周屹川搀着何素元回来了。
何素元的家和周屹川是两个方向,所以谈婳看到他们一起进门还是有些惊讶,忍不住问了句:“咦,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周屹川笑了笑,爽朗地开口:“我下山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奶奶,我看她提着好些东西,就把她送回来了。”
接着他突然看向厉榆景,一副“你怎么在这”的表情。
“正好小景你还没走,一会儿都留下来吃饭,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何素元喜笑颜开地说。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何素元转身进了厨房,二十分钟过后,四菜一汤就做好了。
四人纷纷落了座,何素元看着三个孩子吃得香,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厉榆景给周屹川递了个眼神,两人便起身告辞。眼看夜幕降临,何素元便没再挽留,只是邀请他们以后常来。
两人出了院子,周屹川自然地搭上厉榆景的肩膀,“走吧,去你那儿坐坐,咱哥俩聊会儿。”
厉榆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开了车,朝厉榆景家驶去。
厉榆景的家离得不远,就隔着几户人家。
跟何素元家一样白墙黑瓦的新中式小院,院里种了些狐尾天门冬、蒲葵、龟甲冬青和绣球,修剪得格外整齐。
进了客厅,周屹川把车钥匙随手丢在茶几上。然后双手自然交叉抱在脑袋后面,随意地瘫在沙发上,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厉榆景没有睬他,转身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几罐饮料。
“想喝什么?”
周屹川眉头微微一蹙,“就这些?有啤酒吗?”
“大晚上的喝什么酒,一会儿不开车了?我警告你哈,虽然这是在村里,但酒驾依然是违法的,你最好小心着点。好端端的,我可不想进局子捞你。”
“你放心。”周屹川嬉皮笑脸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点觉悟咱还是有滴。我的意思是,我一会儿喝完就不走了,直接在你这儿睡了。”
厉榆景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他刚才的话,转头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出来。
“喏,给你。家里就这些了。”
厉榆景平时不太喝酒,家里仅剩的这几罐还是之前周屹川拿过来的,他都没有动过。
这点周屹川倒是知道,所以也没有多问。
周屹川起身接过东西,脸上顿时有些无语:“不是大哥,咱俩就干喝啊?家里没点吃的啊?好歹给我整点下酒菜什么的嘛……”
说着说着,眼神还有些幽怨。
厉榆景无奈地撇撇嘴,云淡风轻地说:“还吃啊?你刚才在素元奶奶那儿没吃饱啊?”
周屹川懒散地开口:“这不是消化了么。”
厉榆景给了他一个白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言以对,“大哥,没记错的话,咱俩吃完饭离开也就十分钟……”
周屹川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回答:“你懂啥,喝酒不吃点什么的话不是那回事儿啊。再者说,直接干喝,对胃也不好啊。”
厉榆景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心想:你都打算喝酒了还担心对胃不好……真是多此一举、自欺欺人。
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从厨房的柜子里各种翻翻找找,拿了些鸭脖、鸡爪、牛板筋之类的即食卤味出来。
其实他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吃零食的习惯,之所以买这些东西,都是平时当正餐吃的。
家里人不在身边,他平时都是一个人住。
作为一名曾经的“留子”,做饭这件事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否则在国外呆的那几年,要是光靠吃白人饭活着,他可坚持不下来。
但是一个人嘛,做饭实在是麻烦。做一个菜吧太少,显得自己有点可怜,两三个菜嘛,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尤其是现在天气热了,东西还容易坏,吃不好还容易闹肚子。
家里虽然也有冰箱,但是他这人比较讲究,从来不愿意吃隔夜的饭菜,总觉得亚硝酸盐超标。这么一来,他有时候从农场回来,晚上就懒得开火了。
但是一次两次还行,要晚上回来总不吃东西,也不是回事。
思前想后,他还是买了点开袋即食的东西撂在家里,偶尔不想做饭的时候,随便对付对付两口得了。
厉榆景转身回到厨房,再次打开冰箱,扫了眼保鲜层里的东西,皱了皱眉。
随后眼神聚焦在冷藏室仅剩的两根黄瓜身上,语气平和地开口:“拍黄瓜还要么?家里没什么菜了,就剩下两根黄瓜,还是昨天从农场大棚里摘回来的。”
周屹川连忙摆摆手,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不用不用。又不是老年人,年轻人喝酒谁吃那个。”
厉榆景没有理他,站在冰箱面前没有动。
随即双眸一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走到橱柜前,从最顶上的柜子里翻出两袋椒盐花生,随手打了开。紧接着又弯腰蹲下,从消毒柜里随手摸了个盘子出来,把花生倒了进去。
厉榆景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给周屹川递了个眼神,戏谑地开口:“怎么样养生达人,啤酒里用不用再给你兑点枸杞?”
周屹川朝他挑了挑眉,回答道:“那倒不用,咱就是说这岁数身强力壮,还没虚到那份儿上。”说着坐直了身子,摇头晃脑地看着他。
屋内的空气有点闷,两人搬了个小桌,拿了两张小板凳,到院子里边吃边聊。
乡下的夜晚没有都市霓虹灯的缤纷色彩,却有着城市里几乎从来都看不见的星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星影洒在宁静的中式小院里,微风吹拂,带来几分草木的清香。两人坐在院子里,感到惬意得很。
两人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周屹川终于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所以你中午说有事先走了,就是去看谈婳?”
周屹川说着,一道审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嗯。”厉榆景点点头,“她不是发了条朋友圈说家里没有零食么,我就买了点给她送去。”
周屹川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脸狐疑。
厉榆景这人他是知道的,热情、细心、耐心、周到,对所有人都挺好的。像这种人,说得好听嘛是暖男,说得难听点就是“中央空调”。平时别人有点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出手相助也是常事。
但是他和谈婳认识才几天啊,能熟到哪儿去?居然主动上赶着过来送温暖?
周屹川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厉榆景被他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不由得把头转向一边,避开了他的目光。
紧接着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开口:“你别想多了。她那天崴脚是被我突然出现给吓的,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纯粹是为了赎罪。而且素元奶奶一直对我挺好的,我稍微照顾一下她的外孙女,不是理所应当么?”
听到他这么说,周屹川眼中的疑惑瞬间消散了。
厉榆景这人他很了解,道德观念极强,这么说倒也解释得通。于是他没再说话。
二人沉默半晌,厉榆景却突然开口:“话说回来,我和她接触你有什么可紧张的。你俩,关系不错?”
语气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含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岂止是不错,那简直是亲如兄妹好吗!她父母不都是医生么,工作比较忙,所以小时候一到寒暑假就把她送来外婆家。我爸当时经常去找素元奶奶请教,有时候就会带上我。”
周屹川啃了口手里的鸭脖,囫囵不清地说道:“我嘛,从小就想有个妹妹,但是你知道的,我们这一代基本都是独生子女,所以我一直把婳婳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我们婳婳从小就好看,小时候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的,像个洋娃娃。”
厉榆景低头,嘴角勾了勾,语气淡然,“嗯,是挺好看的。”
这话倒谈不上什么恭维客气,纯粹是陈述事实。
毕竟谈婳本来就很漂亮。
认识她之前,在厉榆景的印象中,学美术的女生要么是留着一头黑长直、气质清冷的文艺女神。要么,就是那种思想先锋前卫,举止穿着都十分大胆的酷girl,至少他在国外见到的都是这样。
但是谈婳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学艺术的女孩都不太一样。
她是偏短圆的鹅蛋脸,虽然身材很瘦,但是面部轮廓线条柔和,没有过于硬朗的骨感。三庭比例和谐,标准的直鼻,侧面鼻梁挺拔,正面看鼻头又小巧圆钝,多了几分娇俏可人。
最好看的是她那双眼睛,标准的小鹿眼,眼型又大又圆,搭配小平扇双眼皮,睫毛纤长,看上去很有灵气,也给这张脸增加了几分亲和力。
厉榆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像漫画里的长腿萝莉。后来接触了几天发现,有时候她的想法也挺二次元的。
不过他倒没有想别的,纯粹觉得这人挺有意思,所以忍不住想和她多接触接触。
两人陆续又聊了些别的,周屹川累了就自己去客房睡了。
厉榆景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开始一道题一道题、认真测自己的MBTI。
之前他明明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对此有些好奇。
不得不说,有些人啊,还真是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