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清风至 第18章 第18章

这天，厉榆景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才回家。

洗了个澡躺床上的工夫，突然发现微信上有一条未接听的语音电话。

是谈婳打来的。

他犹豫了半天，猜想对方会不会睡了、现在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打扰，诸如此类的想了一大堆。

厉榆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墨迹了。好像做什么事都谨小慎微，生怕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总之他来来回回做了十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才终于鼓起勇气给谈婳拨去了语音电话。

“喂，是我。”

这话一出，厉榆景立马觉得自己脑子怕不是短路了，都知道是彼此的微信了，有什么好自我介绍的。

谈婳“嗯”了一声，回了句“我知道”。

“那个……农场出了点事，昨天没看到你的电话，不好意思。”厉榆景的语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没关系。”谈婳平静地回答，“我和冉星一起去过你那儿了。周慕都跟我们说了，不就是墙绘师受伤来不了了嘛。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谈婳温和地说。

厉榆景大脑宕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回了一句“谢谢”，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厉榆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好像莫名有些紧张，心跳加速，手心冒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想了半天，觉得一定是这两天着急上火、加班熬夜给闹的，还是决定等忙完这阵子就给自己安排个全身体检。

年纪轻轻的，身体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刚才谈婳只是出于礼貌和客气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安慰的话，厉榆景却突然觉得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心里没有那么焦虑了。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慢慢来呗。

两天后，厉榆景和周屹川被冉星请到了党群服务中心的办公室。

在村里呆了两年了，这地方他俩倒还是第一次来。

房间内的墙壁采用了米白的色调，显得干净利落，为整个空间奠定了明亮的色调。家具陈设也保留了新中式的风格，与外楼的建筑风格相互呼应。

房间一角是一个立式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书籍和资料，还放置了一下装饰物点缀。

进门的那面墙附近，胡桃木质的茶几旁摆放着两座沙发，深褐色的木质架构和米白色的坐垫靠背融合在一起，显得温馨而明亮。

房间靠墙的一面放着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上面放着几沓厚厚的文件资料，桌子的一角还放置着一盆小玉山竹，倒是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雅致。

冉星给他们各自泡了杯绿茶，请他们到沙发上就坐。自己则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俩对面。

许是墙绘师的事还没解决、心里烦闷得很，两人坐了半天始终沉默不语，没办法，最终还是冉星率先打开了话题。

“墙绘师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找你们过来是想问问，这两天有什么进展了么？找到合适的人没有?”

周屹川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哪儿有那么容易啊？我现在都快愁死了，这两天都没睡好觉。”

厉榆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见二人兴致不高，冉星也不好再说什么。

左右自己也还没想到什么办法，贸然追问也只会再增加他们的压力。

三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又陷入了沉默。

冉星思忖良久，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一脸兴奋地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转换下思路呢？”

周屹川目光对向她，一脸疑惑。

厉榆景稍稍蹙了蹙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冉星反问道：“谁说那墙上的画一定要专业的墙绘师才能画了，普通学画画的人就不行了？”

周屹川微微张了张口，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哦，国内的艺术院校本身也没有墙绘这个专业，从事这份工作的大多都是学美术相关的专业出身的。我们完全可以眼光眼光开阔一些，格局打开嘛。”

说着，他伸出手，比了个“打开”的手势。

“其实只要是不错的画师我们都可以考虑啊，没必要一直死死盯着墙绘师这一单一领域的人。”冉星接着说。

厉榆景点点头，对他们俩的想法表示赞同。

“那我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画家之类的。”周屹川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冉星听罢，下意识提醒了一句，“不过，找画家的话，会不会超过你们的预算？”

“也是。”周屹川想了一下，觉得冉星说的有几分道理。

现在成熟的画家很少有愿意出来画墙绘的，而且作品的价格肯定十分昂贵。要想找专业画家过来作画，他们一时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要不冉书记你再帮帮忙，看看咱们村或者附近村子和镇上有没有放暑假回来的大学生、学美术相关专业的，帮我们联系一下？”

周屹川一脸期待与乞求的眼神提议道。

“美术相关专业。”冉星低头重复着周屹川刚刚的话，突然抬起头，一脸惊喜地反问道：“谈婳不就是吗？”

“对哦。”周屹川豁然开朗，“谈婳她可是从小就学画画的，素描、水彩、油画这些都接触过，大学学的还是视觉传达设计，找她肯定行啊！”

厉榆景的脸上也略过几分欣喜，但很快又趋于平静。

他垂了垂眸，喃喃低语道：“合适是挺合适的，但总要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才行。毕竟她回来是休假的，不见得想干活。”

冉星双眼发亮，信心十足地说：“她肯定能答应。我请她帮忙教村里的孩子们画画她都同意了。而且她之前亲口跟我说的，每天在家里闲得无聊，正想找点正事干呢。”

周屹川欣喜若狂，神采奕奕地说：“那这事交给我吧，我去跟她说。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就凭我和谈婳将近20年的交情，这事儿肯定能谈妥。”

接着，他的视线飘到厉榆景身上，眉毛微挑，一脸玩味地说：“对了，那请问厉老板打算出多少钱呀？总不能让我们婳婳白干活吧？”

厉榆景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淡淡说道：“那就按照市场行情来吧。你之前找的那个墙绘师多少钱，就给她多少钱，不能让人家吃亏。虽然她之前可能没做过墙绘，但是怎么说也是科班出身、名校毕业，这点尊重和态度我们还是要有的。”

冉星看着厉榆景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哟，看不出来啊，厉老板还挺大方的。”

说罢，又忍不住捂嘴偷笑。

此时周屹川的表情也有些耐人寻味。两人齐刷刷地看着厉榆景，表情看起来饶有兴趣。

厉榆景被他俩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干脆把头撇向一边，沉了下去。

过了半晌，他突然又抬起头，眼神一变，酝酿了半天，郑重其事地说：“算了，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找谈婳说吧，这样显得比较尊重和重视。”

周屹川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反倒用眼睛的余光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眼神里写着：之前找墙绘师都是让我一个人负责你从来也不过问，怎么这会儿突然讲什么尊重和重视了？

冉星此时也斜眼看着厉榆景，脸上不自觉爬上了几丝神秘的微笑。

直觉告诉她，厉榆景这小子绝对有私心，真是好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

厉榆景发现对面的冉星在看自己，下意识地转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小子，绝对是心虚了。

冉星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怀疑更加确定了几分。

但毕竟还只是怀疑，她也懒得戳破对方的小心思，还是静观其变好了。

说不定以后自己就成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猹，有的是瓜吃。

从党群服务中心出来，厉榆景一路上都在盘算怎么说服谈婳，打算晚上去何素元家正式开始他的表演。

没错，这次他打算选择“小白花”战术，将绿茶、卖惨贯彻到底。

这货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惨，谈婳就不好意思拒绝。

更何况还有何素元在呢，老太太心肠最软了。有她老人家在一边帮腔、给自己说好话，谈婳不答应也得答应。

不得不说，这小子是有点孙子兵法在身上的，好一个“知己知彼”。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准备的那些小心思、小伎俩结果一点都没用上，因为谈婳压根就没给他表演苦情戏的机会，直接就给他提前谢幕了。

事实上，厉榆景到何素元家一起吃过晚饭，谈婳就主动提起了墙绘师的事。

“对了，你们这两天找到合适的人了么？”

厉榆景据实回答：“还没有。不过目前初步有了点想法，正好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谈婳一脸疑惑。

“嗯，我们想着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找专门做墙绘的，普通学美术出身的人其实都可以。”

厉榆景顿了顿，试探性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说：“比如，你就挺合适的。”

“我？”谈婳一脸不可置信。

“嗯，你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听周屹川说，你从小就学美术，什么素描、水彩、油画都接触过，又是科班出身、名校毕业，画个墙面还不是手到擒来。”

厉榆景酝酿了一下情绪，正准备开始卖惨、哭诉自己这两天找人找得有多不容易，谁知谈婳直接来了一句：“也对哦。”

厉榆景惊讶地看着她，不确定地问：“你这是答应了？”

谈婳看着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简单？不用再考虑考虑？”

谈婳语气坚定地回答：“嗯，我答应了。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此时何素元也过来附和道：“小景啊，这事儿你交给我们婳婳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婳婳别的不敢说，画画这事儿从小到大就没跌过份儿，肯定给你弄得好好的。”

“那我按照和之前那个墙绘师谈的价格给你。”厉榆景粲然一笑道。

谈婳摆了摆手，傲娇地回答：“谈钱多伤感情啊，管饭就行。”

厉榆景立马答应，“管管管，你想吃啥都行。”

从何素元家出来，厉榆景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事情进展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呢？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谈婳的大腿，他是抱定了。只要她愿意来，其他的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