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婢 第71章 第 71 章

陆承渊在老太太那里没坐多久，下去送绸缎的丫头就回来，说故芳院乱成一团，蕴姐儿惊了风，昏厥不省人事。

陆老太太一听就站起来，顾不上跟陆承渊说话，忙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惊了风，去叫大夫了吗？”

丫鬟擦着额角的汗：“小小姐身边有个婆子懂点医术，给姐儿按摩许久通了气，但人还昏迷着，要等客房大夫来了施针。”

陆老太太慌得不着边际，面容紧蹙反复念叨：“怎么会这样，下午还好好的。”忙叫童妈妈去故芳院看望，过了一会童妈妈差人回来，说蕴姐儿确实很危险，大夫过来施了针，气顺了却发起了高烧。陆老太太就坐不住了，叫外头架了软轿抬她过去看。

陆承渊的眼睫深深地垂着。听到蕴姐儿的情况，他跟着老太太走出去，看到台阶下的元治。元治懵懂地猜到发生了什么，看到陆承渊寒刀似的目光，略微呆滞地回不了神。

陆老太太顾不了江夕月了，陆承渊去次间把她带出来，她就跟在他的身后，看到院里七手八脚乱成一团。

陆老太太要往轿子里坐，陆承渊就叫了王管家：“去太医院请人。”他要随老太太一起去看看。

故芳院兵荒马乱。

曹锦绣看到那三根手指，背上瞬间激起一层冷汗，还没定下心神，蕴姐儿就哭得没气了，吓得她赶紧找人救急，又是按摩又是针灸，折腾得哭天抢地死去活来。好容易蕴姐儿呼吸正常了，大夫说蕴姐儿受到惊吓，只要退烧了就没事，曹锦绣心里一松，一晚没用膳的虚症发作，倒头就昏在了床边。

陆承渊陪老太太过来时，曹锦绣正半昏着起不来。刘氏陪老太太去看了蕴姐儿，过了一会太医来了，给蕴姐儿重新施针并开药方，府医则去厢房照顾曹锦绣，一切才渐渐有了条理。

童妈妈扶着陆老太太坐在塌上，老太太喝口茶松了口气，问：“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两个人都倒了？”

刘氏便道：“姐儿不小心从床上掉下去，哭得岔了气，夫人担惊受怕晕倒了。”说完她就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陆承渊，始作俑者一副轻浅淡然的神色，好像送那玩意来的并不是他。

刘氏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晓得陆承渊送手指是什么意思，但总归被那一下吓得不轻。蕴姐儿刚哭出来时，外头几个丫头婆子跑进来，看到滚在地上的手指也都吓住了。

曹锦绣却让婆子把那几根手指捡起来，放回盒子里盖好，且抱着蕴姐儿厉声吩咐：“今日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要是走漏风声让老太太知道了，打死都不为过！”

陆承渊送来的东西吓到了蕴姐儿，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难保两院不生出龃龉。到时不说陆承渊和陆承德两兄弟再无和睦，万一闹大惹得陆承渊更火了，故芳院这平静的小院也不得幸免了。

谁知道陆承德在外头做了什么好事！

曹锦绣醒过来，气得颅顶抽疼。

陆承渊在正屋坐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老太太一直看着蕴姐儿喝了汤药，丫头们围在床边给她换帕子。蕴姐儿小脸烧得红扑扑，鼻翼微翕地换着气，谁看了不心疼得厉害。

曹锦绣喝了点稀粥，婆子搀着她过来见老太太，老太太又问了两句，曹锦绣也是刘氏那个说法，老太太就道：“你也是稳重踏实的人，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旁坐着能让她摔下去？”

曹锦绣只好认错道歉，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老太太知道她当母亲的受了惊吓，也就没再多说，吩咐了两句就坐着轿子回去了。

陆承德半个时辰以后才回到院里。还没进院子就有下人说院里出事了，陆承德还很担心，加快步子往上房走。不料人刚一进里屋，灯火光影里一个条枕迎面就砸了过来，伴随着曹锦绣悲愤交加的哭骂声：“你还知道回来，我们娘俩差点连命都没了！”

陆承德脸色一青，曹锦绣额上贴着白巾子，面色无华地靠坐在床边，蕴姐儿在碧纱橱里沉沉地睡着。

陆承德弯腰把枕头捡起来，挥手叫仆人都下去了，反过来问她怎么了，曹锦绣就哭得更厉害，嘴里不住地骂：“你还不知道怎么了？都是你干的好事！”说着把抽屉里那个红木盒子取出来，没好气地塞到他怀里，“你的好二哥送过来的，你自己看！”

陆承德也被惊了一下，扫了一眼里头的东西立刻盖上，拿着盒子有点手脚无措，过了一会他缓过神来，看到曹锦绣和蕴姐儿的样子，心里慢慢地反应过来，沉重地问了一句：“蕴姐儿也看见了？”

曹锦绣把额上的帕子拿下来，甩手扔在旁边桌上，气得蜷手垂胸连连喘气：“我早知道嫁给你没清闲，不图那个便罢了，可你做什么要惹他？！你那二哥是个阎王，你还敢跟他对着干，嫌我们娘俩活得太久了？！”

陆承德没有回答，他垂顺视线看那个盒子，过了一会问：“他还说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你以为你干了什么，打量他不知道？这侯府是他的侯府，不是你陆承德的！”曹锦绣被他闷雷似的反应气到，手叉腰站起身来，“你究竟干了什么，是撞了他的人还是坏了他的事？”

曹锦绣眼睛睁得大大的，陆承德叹了口气，看着里间答非所问：“我去看看蕴姐儿。”

“蕴姐儿睡着呢你别去！”曹锦绣拉住他，不依不饶地继续，“我真不明白你，你二哥那么厉害的人，外头多少求他办事的，你不愿闲着，找他求个一官半职，多少人羡慕这么个靠山！你倒好，反过来跟自家人对着干，说好听点叫没脑子，说难听点就是吃里扒外！”

“你懂什么！”陆承德一直沉闷着，听到吃里扒外这四个字突然就发作了，他扔下那个盒子，反瞪着曹锦绣冷嘲，“什么厉害？什么靠山？你只见他在人前风光，知他背地干些什么勾当？他弄权作势，结党营私，贪墨横行，草菅人命！这一笔笔记在他账上，哪日翻出来就是抄家诛九族，你以为咱们还能有好下场？！”

陆承德说得气血翻涌，从他打听到的情况看来，赵自诚贪墨案全是陆承渊一手操控的。这么大的案子牵连那么多人，似乎还有锦衣卫的纠葛，他是上到皇帝下到群臣没一个不得罪，陆承德想想就怕得厉害。

他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清流党的人闻得风声便来找他，请他在必要时候帮尹怜心的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若陆侯爷没问题，几封信也奈何不了他，若他真有问题，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可奏请圣上保三爷家小。”

尹怜心从后门送出去的那些信，都要经手陆承德安排的一个看门人。尹怜心被拷打逼供，那个看门人不能幸免，陆承渊派人把他捉回来，还没用刑对方就招了。

陆承渊很生气。

他是知道外头有人对付他，他也知道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见缝插针地想挖他的底，但他确实没料到自己的亲弟弟也会参与其中。陆承德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陆承渊对他的叛心却极为寒心。鉴于陆老太太在上他不能深究，就送了尹怜心三根手指给陆承德，威胁警告他不要继续胡作非为。

曹锦绣差点跳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瞪眼：“你疯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呀，那可是你亲哥哥！你不替他着想，张口揭他的短，你是不是脑子发昏了？什么结党贪墨，那些当官的哪个不结党，哪个不贪钱，靠朝廷发的那点俸银，支得起他们外头的排场？

“他当的可是朝廷一品大员，那么大权力捏在手里，多少人眼红嫉妒想他死。我可不管他干了什么，就是真的干了什么，就凭他是陆家人，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撑，你也该替他遮掩着！”

陆承德也火了，一拍大腿气呼呼坐进椅子里：“你这个人只有私心，没有大义，我跟你无话可说！”

曹锦绣听得哭笑不得，她现在是真觉得自己的丈夫有点傻了，莫说陆承渊发怒，换了她是陆承渊也生气。

曹锦绣就吸了口气，在桌子对面坐下来，看着陆承德辩理：“就算他干了你说的那些事，现在咱们不还是好好的？你也宽心，不定多帮他些，咱们也不会落到抄家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