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婢 第42章 第 42 章

那丫头总算比划着，把珍宝斋门口的事情解释清楚了。陆承渊听后却眉头微皱，王若灵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细细回忆了一下，却是想起来了。王自安的女儿，当今太子的表妹，曾在宫中见过面的。

陆承渊的眼神冰寒了一下，把赵自诚逼到自杀，王自安也是他的政敌。权贵世家之间总是互相牵连的，京城就这么大一块地，好地方也就那么几处，出门碰上也不是异事。只是江夕月却跟王若灵的未婚夫有牵扯，这却是陆承渊没想到的。

江永官职不高，江夕月又安静慧敏，他一直觉得她离这些人事比较远。

陆承渊对江夕月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什么未婚夫更是没听她说过，这时联想到她之前对他一再推拒，莫不成是心里还想着那个秦公子？

陆承渊回过头看了江夕月一眼，微微地冷笑了一下，这丫头藏着的心事不少呢。

这却是把醉酒的缘由串起来了，翠袖听那小丫头说完，就添油加醋地道：“姐姐回来脸色就不好，想来是在外头受了王小姐的气，才贪杯多喝了几口。”

翠袖心里有计较，跟秦家的婚事肯定是没结果了，江夕月那些话听上去也是要跟秦公子划清界限的，比起她主动去找的那个叫玄青的男子，两人暗通图画，江夕月不顾路远去看望他，还跟他对饮到大醉，后者的危胁显然要更大。

不论如何都要替她瞒着，不然那个玄青可就危险了。

翠袖心里觉得陆承渊很看重江夕月，就算那感情有时会招致伤害，但陆承渊是侯爷，男子的占有欲不容低估。多提王若灵还能激起陆承渊对姐姐的怜惜，更能帮她逃过一劫。

这样听上去，一切就说得通了。

陆承渊也就不再理会，信了翠袖撒的一通谎话。随行的小丫头还犹豫要不要提玄青的事，陆承渊嫌听她说话费劲，挥手让她下去了。

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了，翠袖去煮醒酒汤了，不敢打扰两人相处。

陆承渊转过头来看着江夕月，女子从刚才起，就像是被他吓住了，跟下人说了这会子话，她竟一句话也没插，蜷腿抱臂缩在床边，兔子一样鼓着粉红的腮帮子，探究又好奇地盯着他的侧脸看，那模样竟然有点可爱。

陆承渊在心里叹一口气，心想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只是想跟她说两句话而已，谁知道她出去一趟碰到的事情还不少。

她醉傻了，陆承渊也不好问什么，看着她随口道：“你不想当我的妾室，是不是心里想着那个秦恭？”也不指望她回答，只是感叹般问一句，毕竟满京城的女子，能坚定不移地拒绝他的也没有几个。被挑起的征服欲蠢蠢欲动，那是男子天性，就想占有拼命远离自己的人。

江夕月却盯着他的脸，歪着脑袋好奇地一看再看，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脸上充满了迷惑。片刻后她茅塞顿开地啊了一声，放下手臂坐近了些：“原来是你啊！”

陆承渊听她语气刚才压根没认出自己，就看着她问：“你还认识我吗？”

江夕月连连点头，脸上鼓笑，笑得唇红齿白：“认识啊，你是我唯一的好友啊！”

陆承渊蹙眉：“我是你的好友？”

可能是他穿这身衣裳太迷惑了，江夕月总是不能把他跟那个横行霸道的陆承渊联系起来，想来想去认识的人里，只有玄青的气质最配月白色，就把陆承渊看成了玄青。

陆承渊只见她从那头蹭了过来，两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脸为难地恳求他：“你是我的好友，可一定要帮我的忙啊！”

陆承渊问：“帮你什么忙？”

江夕月凄凄哀哀：“你一定要把我从宁远侯府救出去啊！”

陆承渊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这丫头醉了想的还是这件事！亏他还想为了她开心，放她去府外走一走，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她心里一点不念情，还是这么顽固不化！

陆承渊很想拂袖而去，或是把她抓过来教训一顿，想到之前的事情，还是忍了下来，毕竟是喝醉了，有些话是词不达意的。

却不肯就这样罢休，铁青着脸继续问下去：“为什么要把你救出去，侯府不好吗？”

江夕月就撇撇嘴，冷哼一声，心直口快：“好什么啊，那个宁远侯爷，难伺候死了！”

陆承渊眯眼：“哪里难伺候了？”

江夕月就摇头晃脑，食指在空中一划：“哎呀你不知道，宁远侯爷可难伺候！他呀，事情比谁都多，要求比谁都高，而且脾气还差，动不动就发火。性格暴躁、喜怒无常就算了吧，别人犯一点小错，他还斤斤计较，不是扣钱就是扣饭，饿着肚子让人干活，吓得旁人根本就不想见他，他还要旁人对他感恩戴德……”

这就是当面翻旧帐了。

陆承渊慢慢握紧了手，沉脸看着她，黑云压城。

“而且他还强人所难，总是逼迫房里伺候的丫头侍寝……”这丫头当然就是她自己了。

可江夕月说起这个却犹豫下来，因为陆承渊虽然脾气不好，但那方面技术了得，他顾惜自己的时候很有耐心，江夕月还是很能舒服的。面对事情有一说一，她是个现代人，不会在这种事上扭捏。

陆承渊被她说得连连冷笑，火气顺着两肋就烧上来。

一抽手臂反身站起，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使了点劲逼她抬头。江夕月骨头一痛，嘶声回神，立刻撞进寒光凛凛的眸子，耳边是风霜刀剑般的怒音：“江夕月，睁开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江夕月瞬间就呆了，模糊的人脸在灯影里散开，又重新汇合，她一连眨眼重新聚焦，霎时心慌意乱：“你是……你是宁远侯爷……陆承渊。”最后三个字落下去，声线颤巍巍的沉重，又痛又怕。

陆承渊手上更用力，凑近她的脸微笑：“清醒了？让你出去一趟遇见旧情人，你是不是跃跃欲试得很啊？”

江夕月确实清醒了些，对发生在身上的事情慢慢想了起来。是的，她穿书了，她现在是宁远侯爷的婢女。婢女？不，她摇了摇头，她不是婢女，她是他的通房丫头。怎么会当上通房丫头呢？因为他，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威逼利诱得自己上了他的床。

陆承渊？想起来了。他是那本书里的陆大都督，他是死状悲惨的苦情男二。死？哦，对，他死了。等了十年的真爱是无可奈何，他就踏上了心灰意冷的死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跟他在一起，为什么跟他有了夫妻之实？

绰灯的灯油丝丝地燃烧，夕月脑海仿佛闪影一般，飞速晃过一年来的经历。记忆并不全面，残片断影，却好像把一切重新经历了一遍。

下颌被捏得生疼，她却呆滞地僵在床上。光影在瞳孔中摇曳，她头疼得厉害，思维飘忽不定。

陆承渊看到她眨了眨眼，眼里盛上醒悟的清澈，她的手慢慢抬起，揪住胸口的衣襟，轻轻地喘着气：“宁远侯爷陆承渊，是你，我知道你。”

“能喝成这样，用情不浅呢。”陆承渊凛眉，看她呆呆的，手下松了些力道，“知道我，知道什么？”不是醉了听她酒后吐真言，才知道她心里这么看自己，火大得很，想发作又忍下来，毕竟醉了。

江夕月却看着他，表情简单：“我什么都知道。”

陆承渊挑起眉：“什么都知道？”

“是的。”

他沉然：“你都知道什么？”

江夕月看着他：“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知道你经历的所有事情，我还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陆承渊心头一震，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这丫头的表情有点怪，有点无所畏惧的模样，他直觉她要说出点骇人听闻的话出来，顿了须臾才漫声反问：“我什么喜好，什么经历，你说说看。”

“你不吃甜的，爱吃鲜的，喜欢吃面，不爱吃饼，大菜爱吃龙舟鳜鱼，膳粥喜欢莲子清粥，糕点喜欢玫瑰酥饼，喝茶喜欢狮峰龙井。用饭时不喜欢旁人说话，饭后茶品喜欢用两道去味。不爱吃水果，但木瓜龙眼除外，不爱吃坚果，但松子板栗除外。”

陆承渊的脸色缓和了，看她竹筒倒豆地说着，心里一动：“还有呢？”

“穿衣喜欢玄檀绀黛，爱用玉不爱用金，喜欢杭缎潞绸的料子，但不喜欢用在床塌上。出门爱坐马车不喜欢轿子，讨厌人多拥挤的地方，喜欢一个人站在高楼远眺，但不喜欢楼高风大，所以喜欢晴天多过雨天。”

陆承渊心里微惊，这丫头心思缜密当真卓拔，爱晴天多过雨天这种事，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确实被这些话被狠狠地讨好了，刚才错认他说的那些话顿时就不气了，心里再次感慨，他平时宠爱她是有理由的，这些东西就是王隶都不一定知道，她才伺候他一年，就处处留心到这种程度，可见平日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