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年雨水特别足,侍弄庄稼的,人人都很高兴。
春耕过后,乔小桥和江霖马不停歇的又往山上跑。江霖逐渐熟悉山上地形后,乔小桥就不再跟着他了,反正他又帮不上什么忙。他现在来山上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捡山货。自从知道王承还收这些干山货,价钱也还可以,他就有十足的干劲。
尤其像现在这样雨后,山上蘑菇、木耳、地皮这些都长疯了。因为前山采的村民过多,捞不着多少,还不够自家吃的呢。乔小桥为了多捡点,特意往深山里跑,反正他脚程快,又熟悉地形。
江霖找过来时,乔小桥正蹲在一处,卖力的采摘蘑菇。刚刚下过雨,路面湿滑,乔小桥怕弄脏衣裳,所以移动间格外小心。他穿着一身窃蓝色的衣衫,是江霖先斩后奏,背着他独自跑到镇上挑的,一起买了两种,还有一块湖水绿的料子。
乔小桥转身间瞧见江霖,站起身冲他挥挥手,朗声喊道:“要回去了吗。”
江霖点点头,看着他小心的慢慢走过来。心里想着,这个颜色果然很衬他,显得很精神,可比以前那些灰突突的衣服好看多了。
刚到家不久,就有人来敲门,乔小桥开门后见到人,客气了两句,就来找江霖拿钱。
“买了什么?”江霖拿出钱袋。
“托人从江边带了条鱼。”
“这个时候的开江鱼,味道好啊,就是可不便宜。”
“没事,咱偿个鲜,回头记得跟婶娘他们说是从小舟那里买的。”乔小桥拍了拍江霖,拿了钱转身出去了。
送走那人后,江霖进屋生火做饭,突然听见一阵鸡叫,紧接着就看到乔小桥提了只鸡过来,已经耷拉着脑袋,被抹了脖子。“怎么杀鸡啊?,不怕婶娘说你啊。”
“就是怕婶娘拦着,才现在杀了,明天拿过去直接炖,反正也差不多不下蛋了。”乔小桥这几只鸡,提几次,婶娘驳回几次,索性也来个先斩后奏,先杀了再说。
江霖想着明日婶娘寿辰,杀只鸡也应当。何况这些天,他也注意到,鸡窝里要么只有一两个鸡蛋,要么就没有,确实是差不多不下蛋了,宰了,婶娘应该也不会那么心疼。
乔小桥看着锅里水正好开了,先舀出来拿去去褪鸡毛。结果江霖这边重新添了祸水,还没烧开,就听见乔小桥哒哒哒的跑回来,端着碗递到他面前,嘿~
“不说不下蛋了吗。”江霖笑了出来,那碗里赫然是刚刚从鸡肚子里掏出来的小鸡蛋,看着有半碗,还不少呢。
“谁说不是呢。”乔小桥也想不明白了,明明这一阵看着鸡窝里都捡不到蛋了,难道这鸡下蛋,还一阵一阵的不成。
“哎呀,不管了,反正杀都杀了,等下我们把这个弄吃了。不让婶娘瞧见,就说它不下蛋了。”说着转身出去,继续收拾鸡去了。等鸡收拾好,乔小桥把它吊在井里,现在这个天,放在外面会坏的。这井可不是说村里的大井,是他们前些时候请人在院子里打的一口小井。
他们家在村头,以前自家吃水不说,自从采药开始,每每清洗药材,都需要大量的水。况且,雨水少的时候,乔小桥的菜园里也得浇。这来来回回的挑水,肩膀也压的生疼。都是长久的活计,又有卦辞道‘井养而不穷也’,所以即使要把这小半年挣得银钱全花了,两人还是决定打一口井。
第二天,江霖早上来陪着婶娘吃过长寿面,拿着东西就出去了,中午也没回来吃饭,乔小桥只当他在山里挖药材,忙住了。
江霖下午才到家,婶娘看着他拿了个油纸包进来,问道。“又带了什么来呀!”
“好吃的。”江霖笑了下,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接着耸耸鼻子,深深吸了两口,看来老母鸡已经炖上了,香味飘荡在空中,浓郁而又醇厚的味道让人无法抗拒,江霖咂了咂嘴,想着不愧是老母鸡啊。
“小桥哥呢?”江霖打量他好像不在这边,但他刚从家里过来,也没看见。
“小桥抱着胖胖去打豆腐了,回来炖鱼吃。对了,鱼在锅屋,你看过了吗?多大的一条呢。”婶娘说着又给他比划了一下。
江霖点点头,昨天就看到了,那鱼足有他手臂长,放在洗衣服用的大盆里才装下。
因为那条鱼过大,乔小桥又提了一只老母鸡来。加上江霖带回来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块卤肉。于是晚饭就没再准备别的菜,就是乔小桥的菜园里,看着黄瓜刚结了,又摘了两根,打了鸡蛋,烧了一锅汤,喝着很是爽口。
“哎呦,今天都是你们拿的东西,让你们破费了。”
“婶娘,咱们之间还说这个,谁准备不一样呢。”乔小桥给婶娘剥了一碗鱼肉递过去。
“这鱼真鲜活。”刘大河闻着味道,先咕咕喝了一大碗鱼汤。又吃了鱼肉,肉质紧实滑嫩,更是鲜美异常。
江霖点点头,附和道:“所以古人才会说‘品上一口开江鱼,纵使神仙也不当’果真名不虚传。”
“不过,小舟那孩子这么厉害啊,那小身板,能捕上来这么大的鱼。刚活蹦乱跳的,我提着都重,差点没拎住。赶明问问还有吗,多买两条,是好吃。”刘大河吃的是一筷子接一筷子的。
“就是碰巧抓到的,就正好我遇见了,就后面那条河,又不大,哪里来那么多大鱼。回我再问问,没有,就买两条小的,反正不都是鱼肉吗。”乔小桥赶紧说两句给应付过去,他那里敢说,这是他托人从江边带来的。
“诶,你自己吃,我够了。”乔小桥看江霖一直给自己布菜,忙让他快吃。
“好吃吗,味道怎么样。”江霖说着,又给他夹了两块卤肉。
“嗯,好吃。”乔小桥点点头,就是吃着比以前吃的卤肉更紧实有嚼劲,却没发现一旁的江霖有些失望。
饭后,因为刘大河明天还去出去上工,便早早洗漱睡了。胖胖有些闹觉,乔红枝抱进去哄了,乔小桥和江霖坐在外面陪婶娘聊聊天。
乔小桥这会才感到江霖情绪不太高。“怎么了,累了吗?”乔小桥以为他是白天没回来休息,累着了。
“你是不是之前只是随口说的,不喜欢吃牛肉啊,带回来你也没吃几块。”江霖直接开口问道,左右等乔小桥猜出来,是没可能了。
“刚刚那卤肉是牛肉啊,你哪里弄的这不常见的东西。”婶娘都多少年没吃过牛肉了,一时也没分辨出来。
听婶娘这么说,乔小桥才反应过来,他还说怎么口感不大一样呢。
“找人打听的,昨天有人说是隔壁镇有户人家,牛摔死了,可能会有肉卖,我就跑过去看看。”江霖确实是昨天得的信儿,今天过去买的。但他没细说,是这段时间,从乔小桥说他喜欢吃牛肉开始,一直在打听,哪里有牛肉卖的。直是刚好碰上婶娘的寿辰了,才买到手,又上食肆,加了手工费,让人帮忙卤出来。
“啊~你去买牛肉了啊,隔壁镇也挺远的,你就走过去的啊。”乔小桥手臂一伸,给江霖揉捏起小腿来,“你之前问我,我想不出来自己爱吃什么,就随口说了牛肉。其实我也就吃过一次牛肉,想起来是很好吃的。”
乔小桥话音未落,婶娘接住笑道。“好吃的哪止是牛肉啊。”
江霖听着话里还有别的意思,想知道,就伸过来脑袋,睁大眼睛一直看着婶娘。
原来乔小桥第一次吃牛肉,是在他刚出去跟人做工回来的时候,肉还没花钱。当时乔小桥第一次拿了工钱,激动的不行,快马加鞭的就往回赶,路上什么也没准备。饿了在路上准备买点吃的,结果一问价钱,乔小桥挣扎半天,最便宜的吃食也没舍得买。就这样走了一天半,只灌了几口凉水撑的,想着忍到家就好了,结果差点没忍过去了。最后到了镇上,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旁边休息。
刚好坐在镇上食肆的后门,人家厨子开门准备拿东西的,看到他了,回去给他从笸箩里盛了碗客人吃剩饭菜,那里面夹了两片牛肉。乔小桥没吃过,他哪会知道,还是因为吃到的时候,那厨子看见来了句,“哎呦,还有牛肉,那几个小子居然没捞出来吃了。”
乔小桥狼吞虎咽的扒完,才觉得又活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道声谢,那厨子拿着碗就进去了。回来跟婶娘一说,隔天备了些薄礼,特意又上门道了声谢。
江霖听着,想着这哪里是一碗饭,救了命了。
“张爷爷这也走了两三年了,我还怪想他的。”轻叹一声,乔小桥低头搓了搓手指,勾起了思念。
“谁说不是呢,都快七十了。”婶娘想了想跟着说到。
江霖看着他们低落的样子,抿了抿嘴,伸手覆上乔小桥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们下次扫墓的时候,也去看看张爷爷,给他烧些纸,上柱香。”
话音才落,就看婶娘和乔小桥身形具是一顿。
“呸呸呸,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说什么呢,人活得好好的呢。”婶娘连声‘呸’了几下。
乔小桥也反应过来江霖误会了,有些哭笑不得。“张爷爷他呀,就是年纪大了,都六十好几了,被儿子孙子接过去享福了。他儿孙争气,都在府城挣前程呢”
“哦。”江霖面无表情,那你们一副缅怀的模样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