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西巷的人家们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童年的最后一个夏天

桥西巷的南边，是一座大坝，大坝拦着的，是一条长江的支流，南溪河。南溪河是南茶镇的母亲河，更是桥西巷的人们每天都离不开的水源。虽然家家都已经有了自来水，但桥西巷的人们还是更喜欢在这条河里洗衣、洗菜、洗澡，一起话家常。从清晨开始，南溪河就开始繁忙起来，接待着水坝后面的来客们，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暗，它也才能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在水运还活跃的那个时代，南溪河的码头上，每天停着数十艘轮船。除了为平静的河面增添一抹风景，这些船的另一个作用就是作为人们下河的跳板。

夏天的南溪河，就像下了五颜六色的饺子的汤锅，十分热闹。半个桥西巷的人，包括镇上的许多人，都会在傍晚时分，跳下南溪河，在宽阔而清澈的河面上嬉戏玩闹，将一整天的疲惫卸下到河里，让它随着河水的碧波荡漾而去。

杨北北也是其中的一个饺子。只不过，她这个饺子，总是围在锅边缘打滚，不敢走到深处。原因很简单，她还不会游泳呢！

小学五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杨北北立志要学会游泳。身为住在长江边的孩子，不会游泳是可耻的！当然，杨雪不这么觉得，林杨也不这么觉得，他们默默漂浮在水面上，看着杨北北在水深不到一米的河边反复折腾。

杨雪尝试着给她一点建议：要不你再往水里走走？

杨北北抿着嘴摇了摇头：不行，我怕我会淹死。

林杨冲着她嘲笑道：我和老妈都在，你怕什么？

杨北北嫌弃地看了一眼他们身上挂着的游泳圈：可你们也不会游泳啊！

最后，杨北北还是放弃了挣扎，带着自己的红色游泳圈加入了他们的阵营。看着身边用不同泳姿在河里畅游的饺子们，杨北北简直羡慕哭了。

杨北北最后还是找到了能够教她学游泳的人，并且一下找了好几个：她的三舅，她的四舅，以及她的三叔。他们水性都很好，特别是杨北北的三叔，还会表演跳水，能从近十米高的桥上一跃而下，跳入河中，再缓缓地从水里浮出头。只是这几个人自己确实游得不错，但好像都不太会教人。不是直接把杨北北扔进水里，等她快要淹死的时候再捞起来，就是托着杨北北的下巴在她游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松手，让她逐渐沉入水底。跟着这几个人，杨北北非但没学会游泳，还喝了不知道多少混合着尿液、泥土以及一系列不知名细菌的河水。

这天，杨北北又在喝着南溪水，突然看到岸上似乎站着她的班主任，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抱不住自己的游泳圈。她又转念一想：不对啊，我现在已经毕业了，可以不怕他了。话虽这么说，杨北北还是怂怂地抱着游泳圈所在水里，不敢抬头冲班主任打招呼。

旁边的殷小琴倒是屁颠屁颠地跑上去了，站在坝上和班主任聊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跑下来冲着杨北北兴奋地说道：杨北北！老师说你这次考了全镇第二名呢！语文96分，数学99分，好厉害呀！

杨北北没想到能听到这种好消息，立即高兴地从河里起身，再次找殷小琴确认了一遍，然后顶着湿漉漉的衣服驮着大红游泳圈一路小跑，想要将自己的好成绩奔走相告。这是杨北北考得最好的一次，也是唯一没有成绩单的一次。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学生涯结束了。这个夏天过去后，她将会失去过儿童节的资格，失去自己过去五年在学校建立的关系网，还将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怎么感觉长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呀~

那天黄昏，杨北北一边在大坝上奔跑者，一边看着远处太阳的余晖洒在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她闻着四周由微风送来的淡淡水腥味，在心里和自己童年的最后一个夏天挥手告别。

对了，那个夏天，杨北北还是没有学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