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为先心底向看不上自己宝贝女儿的温衍再次冷哼了一声,同庄锐说话时却对比上次缓和了几分:“手术很顺利。你奶奶估计要晚上或者明天才能醒。老人家以后还是要好好恢复和疗养,身体是不合适再做手术了。”
庄锐奶奶转运到复苏室以后,莫医生同庄锐沟通了一些事项便离开了。
庄锐看着复苏室的奶奶,捏了捏手。
倒是胡飞有些疑惑地看着莫医生的背影,又看向了一旁闷不吭声的温衍,问出了内心的困惑:“温老师,莫医生怎么……怎么不和您打声招呼?”
温衍自然知道是因为自己拒绝了莫医生的拉郎配拂了莫医生的面子,红着脸说:“他可能不好意思吧。”
胡飞、庄锐:……
但庄锐才是真不好意思的那个,朝温衍再次道谢:“温衍,真的很谢谢你借给我那么一大笔钱做医疗费,我才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地让奶奶来这里做手术。”
温衍慌得眼神到处飘,垂下眼睑,脸和耳朵红得几乎像发光的红灯笼,嗫嚅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来:“……应该的。”
胡飞站在一旁围观再次道谢的好友和大红脸的温衍,内心又兴奋又激动。
他同这两人从上午一直待到现在,温衍要是没有暗恋庄锐,他当场!就把这个病房门拆下来吃下去!
见手青啊!这可是见手青!业界炙手可热的畅销小说家和大编剧!这些年听说赚了少说几千万!尤其这土豪相貌不差,又是Alpha!
不知道暗恋了庄锐多少年,估计从高中起就喜欢上了庄锐吧?
庄锐要嫁进豪门了?!卧槽我要有个富太太好友了?!
胡飞感觉完全不真实。
“我去……我去买午饭,”温衍抬起头,又是眼神闪烁,慌张地避开庄锐的目光,红着脸急忙说道。
随即他转过身同手同脚地大步往电梯处走,走的路还是歪的,撞到另一排候诊座。
连揉摸自己撞痛的小腿都来不及,第一个动作就是慌张地猛回头看了一眼庄锐。
谁知头上用定型水定型的刘海却恰在此时一整个塌陷下来,他看起来就像只毛发遮住眼睛的长毛小狗。
“哈哈哈哈哈……”胡飞在背后肆无忌惮地大声嘲笑自己的偶像。
可怜的长毛小狗呜咽都来不及,狼狈地飞快逃窜走了。
胡飞笑得一边喘气一边擦生理泪水,转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庄锐,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随即他又露了个促狭的笑,肩膀撞了一下庄锐:“啧,装什么啊?富太太?”
庄锐皱起眉,反感地瞪了好友一眼:“别这么叫我。”
庄锐的目光落向了复苏室的奶奶,有些心烦地开始盘算:“整个住院期间包括手术全部花费十七万左右,医保报销可能退个百分之七十的样子,里面那个什么陪护费、甲类乙类的药物报销标准还不一样,算它能退个10万。护工费花了四千多。我明天先把没用上的五万块还他。等下个月医保报销下来,我再还他十万块。然后班长那里一万块,你的三万块,他的五万块。一共九万。我今年看到时候加上年终奖能不能在年前先还掉他的五万。你和班长的我可能拖到明年或者后年。”
“没事儿,我跟班长的你别有心理负担,咱俩别提这个,你自己吃喝千万别紧着,搞坏了身体,”胡飞顿了顿又口花花地调侃道,“依我看,见手青那你其实也不用太有负担,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跟他谈起了恋爱,甚至结了婚……”
“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谈什么鬼恋爱,”庄锐在候诊座上坐了下来,双手插入头发狠狠抓了抓,“我现在心烦的不只是钱的事儿,要只是钱就好了。我都不知道我爸现在在哪,什么样,真的很怕哪天被仇家找上门。不管是要钱,要命我都给不起。”
更何况,温衍的喜欢又能延续多久?谈恋爱真的很烦。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只从奶奶那“缴获”的老人机,打开通话记录递给好友:“你看,准备手术的期间,我奶奶居然还给他打电话。打给他的时候没打通,他打过来的电话,一通5分钟,一通2分来钟,不知道聊了什么。我他妈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你知道我有多恨那个……”
庄锐咬住了脸颊肉,那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里迸射出浓重的委屈与恨意。
“奶奶那天差点就因为他没了……要是万一没抢救及时……我真的不敢想。”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眼里布满凶戾的血丝,“我奶奶要是真因为他没了,我就去找他偿命!老子坐牢也要弄死他!”
胡飞一手挽住庄锐,一手拍抚着他的背安慰道:“好啦,奶奶吉人自有天相,现在都没事啦。”
“你奶奶毕竟是你爸爸的亲妈呀,”胡飞解释道,“老人家,她也怕自己时日不多,当然还是会想见自己的儿子了。哪怕你爹再不是个东西,也是她生的。”
庄锐垂下了目光,盯着地上发呆。
是的。
他能对父亲那么绝情,是因为他对父亲眷恋向往最深的那个时期早就过去了,孺慕之情被赌鬼父亲用一次次欺骗与家暴磋磨得一点不剩。
而且他生下来和父亲正常父子相处也不过四五年。
奶奶不一样,她养育了这个从肚子里出来的孩子近三十年。
他能对那个温情记忆不多的父亲下得了狠心去恨,奶奶却无法不对那个走了歧路的儿子始终抱有一丝希望。
但关键是,庄锐即便能够理解,却不可能乐见其成。
那个赌鬼爹也知道自己是奶奶的软肋,有恃无恐。
就像这次,明明差点杀了奶奶,仍旧有脸来联系奶奶。
照这样下去,根本祸患无穷。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庄锐又瞟了一眼复苏室,深深地低下头去,埋在双膝之间,难过地嘟囔道:“她就不能考虑下我的心情吗……”
“叮咚!”
是常昱麒发来的微信,问奶奶手术情况怎样。
庄锐敲了几个字:还好。
胡飞问:“谁啊?”
庄锐:“常昱麒。”
胡飞来了劲,惊讶道:“靠,他居然还有脸来找你?你没拉黑他吗?”
庄锐撞了他一下,无奈道:“莫医生还是托他帮忙找的呢。”
常昱麒:那天实在很抱歉,改天我再去向奶奶道歉。
庄锐回了个“不必了”。
常昱麒就一直在输入中了。
庄锐皱了皱眉,预料到常昱麒估计要说一些让他很为难的事。
“叮咚。”
常昱麒:温衍在追你?
庄锐下意识瞟了一眼一旁的胡飞,胡飞一挑眉:?
庄锐点了点键盘,又删除,干脆按了息屏。
常昱麒盯着手机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一开始庄锐还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后来突然就没了声息。他以为庄锐在犹豫怎么答复,或者突然被事打断了,便耐心地等着。
从前也是这样,他忙,庄锐更忙。经常是两人发着消息,突然一个人就没回复了。
两个人约着会,突然一个人就有急需处理的事情插进来导致约会中断——当然,通常那个人一般都是庄锐。
但是庄锐记性很好,回头一定一个不落地作出回复和补偿。
庄锐是个那么可恶又温柔的人。
只是这次,常昱麒并没有等到庄锐的回复,对面传来瓷杯底磕碰杯托的声音,他抬起头。
他的命运之番贝齿咬了咬粉嫩的下唇,乌黑柔软的杏眼像望着自己的国王一般全心望着他:“老公,很忙吗?”
常昱麒熄了屏,笑了笑:“抱歉。”
omega抿直了唇,却又扬起嘴角抿出了一个如栀子花一般柔美纯净的笑容。
胡飞请的假只有一天,五点就急忙坐长途大巴回去了。只有温衍一直陪着庄锐,怎么劝都坚决没走。
温衍殷勤得很,可怜一个连说句话都要打磕巴的社恐,戴起个口罩顶着塌在脑门上遮着眼睛的刘海,帮庄锐跑上跑下,又是拿报告结果,又是买晚饭。
庄锐想要拒绝这家伙的殷勤还不行,他也不好说温衍的这殷勤究竟是向着他来的,还是向着奶奶来的。
他总不能阻止温衍向奶奶表孝心吧?
这般难缠,庄锐不免有些抵触。
但又不得不说,温衍的陪伴让他心里有几分安慰和支撑,好受不少。
他一贯要强又独立,并不是那么怕寂寞的人。
然而至亲在手术台上经历一场决定生死的手术,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明知道手术要持续几个小时,却不断地往手术室看。
坐也坐不住,站也没耐心站在一个地方,有劲无处使的焦躁会让人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
无数个可能的场景不断往脑子里涌,和至亲度过的无数个画面回马灯一般通通在脑海里跑一遍。
对今天大老远赶来陪自己的胡飞和坚持待在自己身边的温衍,他会铭记一辈子的恩情。
两股矛盾的情绪交织缠绕在庄锐的心头,解不开。
好在温衍的存在感不强,坐在旁边不吱声,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庄锐偶有几个时刻发个呆,都要忘了温衍在一旁。
奶奶是晚上七点多醒的,被转运到普通病房,因为麻醉剂的缘故,反应还有些迟钝。
但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终于让人安心下来了。
庄锐对莫医生是千恩万谢,恨不得给人跪下来。
温衍跑着帮忙去把热水瓶和保温瓶装满热水,又找来了护工,也放心地走了。
窗外天幕深蓝,医院也比白天静了不少,甚至能听清外面聊天具体的内容。
那个喜欢到处搭话的Beta爷爷昨天已经出院了,旁边病床上取而代之的是个不爱说话的beta中年人。
病房里比起平时显得居然有些冷清寥落。
庄锐坐在奶奶的病床旁,看着奶奶,情不自禁地笑了下,眼泪掉下来,又擦掉了。
“哭什么……”仰面枕着枕头的奶奶也看着庄锐,轻声地嗔道。
“我给你请的大夫厉害吧?”庄锐笑着问道,调侃奶奶,“你还想东想西,想什么身后事,门儿都没有!”
奶奶也笑了,这才突然想起什么来,惊讶地喊道:“哎呀,我要跟你说件事!”
庄锐好笑,凑近了些:“奶奶你别急,什么事儿啊?”
奶奶满脸激动地告诉庄锐:“你知道莫医生是谁请来的吗?是娇娇找的人家莫医生!”
庄锐吃惊得两条眉毛都挑起来:“嗯?你听谁说的?”
不是常昱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