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色的柠檬花瓣轻轻地落在了窗台上,纪路舟看向那片的花瓣的眼神有些失焦,直到一阵风带走了那片花瓣,他的眼神才慢慢聚焦起来。
回过神来后他才发觉有些冷,刚刚消散的那阵风又起了,冷飕飕地直往人的骨头里吹,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好像在嘲笑着什么。
他本以为能听完这嘲笑似靡靡风声,只可惜直听了一俩耳,声音就没有了。
算算时间,确实是那个人来的日子。
一个身影从他的轮椅边飞快掠过,走到窗边直接把窗户关了,边关嘴里边数落道:“最近冷空气来了,你不知道吗?还一个劲儿坐在窗边吹风,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知道小云是怎么照顾你的?你要是死了,我工资也就没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我的工资着想一点儿好吗。我虽然不缺那笔工资,但没了那笔工资我也很伤心的。”
说话的人语速极快,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让人根本找不到机会说上一俩句。
那人说话间,就快步走过来将轮椅推到远离窗户的位置。纪路舟看着外面的景色离自己越来越远,眼里出现了暗淡之意。
可是推着轮椅的那人却丝毫没有眼力见,边拿出东西边说着一些刺耳的话,“你说说,你一个人三A级omega老想着外面做什么?”
他嗤笑了一声,“虽说被养在了地下室里,但好歹还有个人样,已经很不错了。”
纪路舟看了他一眼,问:“宁医生这么说,想必接手过不少的三A级的omega吧?”
他用的是接手两个字,其实他自己也明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三A级的omega物化了,也就是把他自己物化了。
他面前的人名叫宁沧烟,是仇家的家庭医生,半年前仇寒沙请来给他续命的医生。
而且他还知道宁沧烟还是仇寒沙多年的好友,此前一直在国外工作,直到半年前被仇寒沙给挖了回来,宁沧烟回国不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另一个人。
宁沧烟摆弄针头的手顿了顿,身上起了个恶寒,对上他的视线,“讲真,虽然接手这个词在某种意义上是有道理的,但我还是不喜欢这个说法,毕竟太像商品了些,我还是比较喜欢称他们为.......”他顿了下,又继续说道:“特殊的病人。”
纪路舟笑了,他知道宁沧烟想表达什么,无非是“宠物”罢了,这短短的半年里他就只见过宁沧烟几面,但他眼里的鄙夷和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让纪路舟记忆深刻,因为那样的眼神他在发情期里从他的alpha的眼里见过好几次。每一次都疼得入骨,每一次都像是要把他拆解掉。
他歪了歪脖颈,将齿痕遍布,狼藉又红肿的腺体完全展示给宁沧烟看,将自己的不堪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宁沧烟眼神有些怔愣,像是吃惊又像是意外,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无奈地摇摇头,左右摆弄了下他的腺体,又上下地看了看,最后有些同情般拍了拍他的肩,但那份同情又不是给纪路舟的,是给他自己的。
他在心疼自己这份工作艰难,是在同情上了贼船的自己。
不过也正常,在宁沧烟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宠物,一个名誉中外的医生怎么会对宠物产生同情呢?产生的只有怜悯之心,从上而下的怜悯之情,就像是仇寒沙对自己有时对自己产生的情感。
在他们眼里,三A级的Omega不能称为人,让他们活得有人样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了。
纪路舟感觉心尖那块儿软肉都被揪了起来,他维持这种姿势有些累了,身体里仇寒沙的信息素也淡了许多,让曾尝到满足滋味的腺体又疯狂叫嚣起来,疼得他只抽冷气,可宁沧烟还是在观察着他丑陋的腺体,“宁医生,我知道我的腺体很难看,但是您可以给我留一点儿面子吗?”
宁沧烟立马后退一步,欠身说了句“抱歉”。
其实宁沧烟长相儒雅,还戴着金边框眼镜,又爱穿风衣显得他整个人又高又瘦,弯腰欠身时候像级了古时欧洲的贵族绅士。只是他身上的气质又带着极强势的alpha味,使得儒雅的外表轮廓都锐利了几分,就像一朵带刺的桔梗,随和的外表中带着一股霸气,虽好看但感觉有些维和。
宁沧烟眼里出现了一抹失望,但迅速收了回去,问道:“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纪路舟没有错过他眼里的失望,但装作了没看见。看了眼无力的双腿,下意识地就说了句:“腿疼。”
“腿疼?”宁沧烟不解,“不应该啊,当年你的手术可是他请了全世界最好的神经专家给你做的。他做过那么多场这样的手术,怎么可能会让你留下腿疼这样的毛病?”
“对啊,怎么可能会疼呢?”纪路舟眉眼下垂,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我看的时候怎么这么疼呢?”
宁沧烟一时没明白,但脑子转了转了,眼里出现了不可置信,“作手术的时候,你不会是清醒的吧?”
纪路舟看向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出现了浓浓的悲伤,让人一看就会深陷进去,明知是毒,却还是会为了这美饮得甘之如饴。
“他还让你看完了全程?”宁沧烟试探性地问道。
纪路舟眼里的悲伤更浓了,却看着宁沧烟笑了下,“宁医生,您现在同情我了吗?”
宁沧烟用力地点了下头,“是挺可怜的,那小子简直是顽劣至极。”
“那您觉得我和你之前接受过的三A级omega谁更惨一些?”纪路舟看了眼桌上摆放着的针头。
宁沧烟有些心虚,看向那即将要抽出这脆弱的三A级omega这稀薄却甜美的腺□□的针管,眼神飘忽了起来,“我答不上来。”
“为什么会答不上来?”纪路舟微微倾身,追问道:“是您也知道即使那些omega活得没有人样,可腺体还是饱满的是吗?”
宁沧烟嘴角抽了抽,半开玩笑半正式道:“你威胁我也没有用,我惹不起那小子,我就是他手底下的一条狗。。”
即使知道这是犯法的,即使知道这么做了这个漂亮的小宠物活不久了,可他依旧反抗不了仇寒沙。
别说仇寒沙是最高阶的alpha,如今整个联盟都是他做主,那些执政的上位者不过他的傀儡,他仇寒沙才是执线的那个人。
“我怎么敢威胁您呢,宁医生?”纪路舟嘴唇轻启,然后发出一声轻声地,类似于嗤笑的声音,他低着声音说:“我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宠物啊。”
一阵风打在了窗户上,他轻飘飘的一句被收进了风里,但不知为何宁沧烟却感觉有一把垂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他看了眼看向窗外的纪路舟,那双似桃花又似丹凤的眼里倒映出风的摸样,树叶被风轻轻摩挲着。
俩人一时无言,忽而寂静的小房间里响起了一声低低的笑声,就好像被好生养在阳光下小猫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叫声,只一下就钻进了看客的心里,声音小小的,连猫咪也是小小的,猫咪的爪子自然也是小小的,就在心口挠啊挠,让人心痒万分,又平白生出一抹欢喜。
他顺着纪路舟的视线看了过去,原来是还算完整的一朵柠檬小白花被风带到了窗台上,或许是风对它太过宽容,没将它的香味吹散,竟引来了俩只鸟儿停在它旁边,即使关着窗户听不见,但叽叽喳喳的鸟叫好像就在耳边。
微风起又檬花落,鸟儿鸣后振翅飞。
宁沧烟看着眼里似有泪光的纪路舟,眉头不自禁地皱了起来,等反应过来后他才明白刚刚对纪路舟的情绪是什么,是疼惜。
他在空气了闻到了一股清香甜美的味道,是柠檬味。
第一次,宁沧烟在纪路舟身上闻到了不带着海盐的柠檬味,第一次他觉得有omega的味道如此**入股,竟想让人狠狠吸食。
他听见纪路舟声音有些虚弱地说:“要是当年没有在乔树下见到仇寒沙就好了,或许我也能听到鸟儿的叫声。”
宁沧烟心中的情绪越来越深,以至于他何时做完这一切,又何时走出那个地下室的他都不知道。一路心不在焉地走向仇寒沙的书房,手里还拿着纪路舟的腺□□,柠檬的清香一路上都在勾着他的魂,只是一点儿都好像能把他勾出九霄云外,又何况是一试剂管的呢。
他抽过纪路舟那么多次的腺□□,第一次觉得手中的试管烫手极了。
去仇寒沙的路上的时候,他正好碰到了正在出书房门的乔浅北。
乔浅北半个身子在外面,半个身子还在门里面,像是被里面的人拉住,乔浅北往外走,而里面的人往回拉,互相拉扯着。
宁沧烟一下子回过神,心中对纪路舟的那点儿怜惜被眼前的好戏给压制完了,手中的试管似乎也没有刚刚那般烫手。他将试管放入自己大衣口袋里,抱着手臂靠在墙上,饶有趣味地看着不远处在拉扯的俩人。
最后还是乔浅北妥协了,往里凑了些,脚尖轻轻踮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红着脸从里面出来了,他说:“不玩了,要是打扰到你工作,爷爷又该说我了。”
隔着太远,宁沧烟听不清门里的人说了什么,但他能明显看到乔浅北的脸更红了。
很莫名,他想起了刚刚纪路舟红着脸的模样。因为他体内的alpha信息素已经消散了,本就处在信息素匮乏的边缘,身边还有个alpha信息素即将要抽走的腺□□,匮乏快要枯竭的腺体为了索求信息素而快速进入到发情期,但因为这股信息素不属于自己的alpha,身体自动产生地对抗性。
当时纪路舟的脸已经红得如同树上快要掉下来得苹果,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血来,精致的五官因为疼痛而皱到了一块儿,不难看,反而是勾人的,紧贴着额角的湿发,很轻易就能把alpha深处的**勾了出来。
宁沧烟在空气里似乎又闻到了一股柠檬的味道,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宁先生?!”他的耳边响起乔浅北的一声惊呼。
他抬眼一看,却看见了乔浅北红肿的嘴唇,还有脸上还未褪去的潮红,比刚刚纪路舟的红淡薄了许多,却也鲜艳了几分。
又想到纪路舟了。
宁沧烟微微地摇了摇头,将脑中那只红透了的,诱人的小猫咪甩了出去,嘴唇勾起一抹笑,似玩笑道:“嫂子好。”
本就不好意思的乔浅北此时更不好意思,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宁沧烟本来是笑着的,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他侧头一瞟眼看见了乔浅北的后脖颈上有个熟悉的齿痕,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他在纪路舟的腺体上看过无数次,也看过无数个,但显然乔浅北腺体上的齿痕要比纪路舟腺体上的温柔许多,只留下了个痕迹,没有其他的印记。
察觉到宁沧烟往自己腺体上看的视线,乔浅北立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腺体,后退了几步,眼里也出现了些戒备。
alpha查看omega的腺体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腺体本身就是一个很私密的地方,一个omega被一个alpha打量自己的腺体都会抗拒,觉得自己被侵犯了。特别是一些被高阶alpha标记过的omega甚至会产生生理性的不适,严重点儿可能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宁沧烟笑着往后退了几步,玩世不恭般说道:“嫂子,你别在意啊,我就是觉得仇寒沙那厮太不怜香惜玉了点儿,居然咬得这么重。”
乔浅北是一个很传统很保守的omega,做不到与宁沧烟在这儿谈笑标记的时候,只能浅浅地笑了下,表示回应。
“那我进去了?”宁沧烟指了指仇寒沙的书房门。
乔浅北笑得得体,温温柔柔地点了下头,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对着停下脚步,面露不解的宁沧烟问道:“宁先生是换香水了吗?”
“没有啊。”宁沧烟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解。
“换了哦。”乔浅北似是非常自信地说道,“您以前身上的是酸橙杜松子酒的味道,现在的却是柠檬的味道。”
宁沧烟一下子愣住,随后点头,“对,我是换了香水,嫂子的鼻子好灵敏啊。”
乔浅北低头腼腆一笑,“其实我觉得柠檬的味道挺好闻的,但寒沙一直不喜欢,若是时间不急的话,可以等味道散一点儿再进去,或者我让人取一款别的味道香水来?”
“不用麻烦嫂子啦,我等味道散一点儿吧。”宁沧烟有些局促,“要是仇寒沙那小子知道我使唤嫂子做事,那还不得扒掉我一层皮?”
乔浅北被他这番话给逗笑了,又聊了几句话后就走了。
他转身时,宁沧烟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视线一直停在乔浅北的背影上,直到看不见,他才收回视线。心中产生的别样情绪他自己都说不清,他也懒得缕清,反正他是一个alpha,又不是omega。
随后抬脚,往仇寒沙的书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