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府二三事 第14章 第 14 章

享冬院这头，王氏正给重静换药，她一边解开纱布一边心疼地道：“这聂先生怎么下手这般重。这手打成了这样还叫你怎么写字啊！”

重静坐在炕上晃荡着双腿，无所谓道：“不写字正好。这几日索性偷个懒，聂先生也没个由头说我。”

王氏就瞪他，“你混说什么呢，这课业上就叫你这么糊弄的？哪日你祖父要是问起你功课来，你打算怎么着？就那么胡诌两句交差？”

重静想起祖父那张威严的面孔，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王氏瞧见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狠狠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歹也是二品大员家里的公子爷，怎么这般地不硬气！”

重静觉得王氏这话好没道理，他瞅了瞅王氏脸上的怒容，道：“父亲在祖父面前都硬气不起来，我还隔着一辈呢，凭什么硬气。”

王氏立时气短，知道前些时候丈夫被老太爷训斥的事情叫这个小冤家知道了，她问：“那晚你不是早早地就睡了吗？又是怎么知道的？”

重静小声埋怨着：“父亲进院子的动静太大了，我又不是个死人。”

那晚乔德进院子的动静大了些，不仅重静所在的东厢房被闹醒了，连带歇在后罩房里的丫鬟婆子都被吵醒了。最后还是王氏出来露面来，才将享冬院上下人等的口封住，这事才没在府里传扬开来。

王氏自是知道那晚的事，如今叫儿子点破，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怒道：“你父亲也是你能够编排的！”

重静不服，怒气上脸，“明明是你先问起来的，如今我照实话说了，你却又朝我发脾气。”

王氏理亏，硬着声气强自辩驳道：“我是叫你说实话，没让你去编排你父亲。”

“那怎么叫编排？无中生有的才叫编排！”重静将手抽了回来，冷声道： “不用你包扎，我叫我的丫头来。”

王氏就看着重静从炕上一跃而下，一阵疾风似地就跑出了正房。

王氏看着晃动的门帘又看看在一旁屏声伺候的杨妈妈，“这……这脾气，真是反了他了！难怪聂先生叫他吃板子。”

杨妈妈只抿嘴笑，却不接王氏这气话，也不知道是谁知道小爷被打了板子，私下里埋怨念叨了聂先生许久。

杨妈妈看着王氏的脸色道：“我去吩咐念珠她们小心地伺候着。”

王氏思忖片刻，嘱咐道：“伤口叫她们好好包扎，剩下的……不用去管他。他想去园子里耍玩，就叫几个小厮一起陪着。”

杨妈妈点点头，遂领了命吩咐下去。

而后再等她进来时，王氏就问：“大嫂那头来信了吗？怎么说？”

杨妈妈面色有些凝重，忙将藏在袖子里的信掏了出来，“怀二媳妇才过来，我刚拿了信。适才小爷在这里，这信我就没拿出来。”

王氏接过信，拆开来一看，秀眉渐渐皱紧，脸上也蒙上一层冷霜，看完之后，她将信轻拍在炕几上， “青宁平日看着还好，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看向杨妈妈，“怀二媳妇可还说了什么？”

杨妈妈轻步上前来，凑近了王氏低声道：“说二小姐正在府里闹呢，大夫人为着二小姐的名声正强压着这桩事呢。家里的老太爷老爷们都还不晓得这事儿呢。”

怀二媳妇是伺候王家大夫人的贴身近仆，可见这话是作不了假的。

王氏扫了一眼桌上的信件，静静沉思着，过了会儿，她起身，“我要去上房。”

杨妈妈知意，犹疑道：“这花宴不办了？”

“不办了。我本来是想借花宴一事让伊姐儿、宁姐儿她们露个脸，好教老夫人也看看。却不想府里竟然出了这等事，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管家的，怎么就将宁姐儿教成了这样。”说到最后，原本已经收敛起来的怒气又冒了出来，王氏气得以手作拳捶在另一只手上。

“这反反复复的，老夫人怕是会有些不高兴。”杨妈妈有些犹豫。

“无妨。老夫人耳根子软，我只需说上几句好话捧捧她，这事便也过去了。”王氏拿大，并不将老夫人放在眼里。

然而杨妈妈却不如王氏这般轻狂，她觉得老太太虽然好说话，但花宴一事是在几房夫人那里过了明路的，保不齐谁去老太太跟前上了眼药，自家夫人可不就吃了暗亏？犹豫间，王氏却风风火火地出了正房，往上院去了。

杨妈妈赶忙追了上去，她想着过会儿在路上好歹劝几句夫人，叫她在老夫人面前说话也掂量几分，好歹将这个事情漂亮的圆过去。

“夫人，您待会儿在老夫人面前可不要随着心意张口，毕竟这事是我们差了些礼数，若您在老夫人面前还那般强硬，恐怕……”杨妈妈小声地在王氏身侧叮嘱着，两个小丫鬟落在后头两步。

王氏有些不耐烦，她拿着帕子挥了挥，“听你说的这些，好像我就是个浑不知事人一样。这点事儿难不成我还不知道，还用你说？行了行了，你也闭嘴吧。这眼看快到老夫人的院子了。”

四房一行人行色匆匆，守在风雨院门口的管事妈妈看见了，忙迎了上来，“四夫人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她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得力嬷嬷，王氏适才见是她守在院门口，心里便乏起了嘀咕，如今再一看她强掩轻松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凝重之色，王氏心下一转，便笑道：“秦妈妈，今儿怎么换你守院门了，是不是看院子的小丫头偷懒？你别恼，等我去了母亲身旁，定要为你抱几句屈。”

秦嬷嬷忙笑，“谢四夫人为老奴打抱不平了，不过今儿是我主动替了门口的小丫鬟。那丫鬟家里出了点急事，老夫人宽和，就准了她一天假，放她回家看看情况。正好这几日我腰痛犯了，便向老夫人请了差事，来替小丫鬟站一天门哨，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

王氏笑着点点头，“那敢情好。”说着话，她便绕过了秦嬷嬷打算进院子，秦嬷嬷却伸手一拦，她躬身行礼道：“老夫人吃过午食后身子便有些不适，才歇下。临睡下之前，嘱咐我们不见人。”

王氏侧身看了她一眼，又与她后头的杨妈妈对上视线，顿了顿，道：“那晚食我再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说着她便朝身后一挥手，丫鬟婆子忙跟着她离开。四房一行人走到半道上，直到身后的风雨院看不见了，杨妈妈才道：“老夫人身体一向健朗，上午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躺下了？”

“你去叫人打听打听。”王氏揪着帕子，嗤笑了一声，“晨间我们过来请安，那丫头还在呢，怎么这会儿就有事回家了？拿来搪塞人的借口也不知道糊弄得真一些，这也不知道是骗谁呢。”

杨妈妈低低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