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门口,景珩正要出门进宫,碰见陈孝林的马车驶回。景珩停住身形,陈孝林下了马车小跑过来请安。
景珩道:“衣服都做好了?”
陈孝林垂首:“都采买妥当,瑞生祥今日晚些时候会送衣裳来”。
景珩看了一眼马车边默首站立的四位女婢,向陈孝林点点头,几步上了自己的马车。陈孝林还想说上几句,见此情景又咽了回去。
椒房殿,珠帘悬地,熏香氤氲。
秦希娴心情愉悦,景琮最近都会来椒房殿和她一起午膳,按照上一世的进展,他俩很快会有一个小生命。
但时间亦非常紧迫,上一世他俩没有等到小生命出生便结伴黄泉。
在秦希娴看来,除了阻止明晖南下,景珩亦是关键所在,他若能对夫妻二人忠心耿耿,明晖即使南下,亦未必是胜局。
可这一世景珩怎有如此大的变数,秦希娴疑虑,她已向景琮和盘托出祖父给叶莺诊病和昨夜游湖之事,希望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景琮自认为了解弟弟,他俩双生子,冷宫一同长大受尽郑皇后的磋磨,互相扶持艰难走到今天。过去景珩行事低调睿智,可最近回京后突然失了心智般一点儿不上心在景琮看来绝佳的姻缘。
现在他了然于胸,原来是因明婳。
可无论这个叶莺是谁,他这个傻弟弟都不可能和她有结果,他不可能娶一个替身女婢,若明婳在世,他更毫无希望,明婳眼里只有太子景珣,怎可能夫君刚死改嫁于他。
昨日景珩救下落水的谢婉,景琮暗忖,今日一定要把这件事定下来。
内侍来报,景珩求见,景琮急忙宣见。
景珩进殿向景琮夫妇行礼,两口子忙着阻拦。景琮让弟弟坐在夫妻身边吃茶,贴心道:“希娴和我说了昨晚未央湖的事,你和谢婉如此,婚事可以定下罢?”
景珩微微皱眉,回道:“谢婉的确为我画舫所救,但我并未触碰她,船上光线暗淡,我俩亦未同处一室”。
景琮道:“这些细节无人在意,大家只看到你救起她,她湿漉漉地从你画舫走出。除非你不娶妻,否则哪有其他人选?关键谢婉人品家世样貌各个都是顶级,与你极为相配”。
景珩低头不语。
景琮又道:“这么多人看着,你若当无事发生,谢女郎就太委屈了,谢丞相或许因此生出罅隙”。
“皇兄,你就这么在意谢家?”
“当然”,景琮苦口婆心:“下面藩镇本就不太听话,长公主明婳不在,明晖难说是否会继续帮我们。朝堂上有郑皇后景珣的旧党,还有站五弟六弟的,便是景豫人虽跑了,他老丈人王瀚将军旧部和朝堂武将的关系,亦不是说断就断”。
“谢家目前是我们最有力支持者”,景琮目光诚挚:“弟弟,帮帮皇兄,以后若遇真心喜欢的女子,皇兄这里保证,绝不让她受委屈,亦让她风光嫁你”。
偌大的椒房殿寂静无声,良久,景珩长吁一口气,应道:“让我再想想罢”。
这便是可以的意思,景琮心中暗喜,乘胜追击:“那三日后给皇兄答复如何?谢丞相夫人昨晚临走前还特地问过你皇嫂”。
景珩眼皮耷拉,嘴角下垂,随意点点头。
见景珩别扭多日的婚姻大事终于有了转机,景琮心下明媚敞亮,他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微笑问景珩:“传言府里新来了位相貌殊容颜色昳丽的女子?”
景珩了然,他语气淡淡,不以为意:“不过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婢,不日离府”。
他俩儿时形影不离长大,景琮知他心思,但此时秦希娴亦在身旁,景琮不便深说,说了些类似未央湖畔秦希娴说过的话,景珩颔首,未有多语。
景琮问:“今晨你这女婢在瑞生祥推倒谢婉的贴身女婢,你可知?”
景珩讶异地睁大了眼。
看景珩震惊表情,景琮道:“原来你不知,京城都已传遍,我亦是刚知。昨日你带她游湖,今日发生这事,她言行举止的后果可都是你来承担,你可不能因她那张脸便徇私”。
景珩心中仍不相信,应道:“我回去查证清楚,绝不委屈谢女郎”。
景琮点头:“最好如此”。
在椒房殿和兄嫂闲谈了会,景珩便要告辞,景琮亦同他一起离开。
景琮不坐步舆,和景珩并肩而行,见随侍甚远,他低声对景珩道:“我知你始终放不下她,但她生前都不知,现下你又何必弄得人尽皆知,她在世是你弟妹,变成黄土亦是先太子妃,你心里想想便是,那女婢尽快遣了罢”。
景珩意外,抬眸看向兄长,景琮眼角细纹明显,眼睛明亮有神,眼中情绪尽是关切。
景琮迎上他的目光,温和地笑笑:“别的我不说了,想你都明白”。
回府路上,景珩已想好如何问管家陈孝林,然马车刚刚在府门前停稳,张承和便迎了上来:“殿下,英国公世子已等您多时了!”
景珩从马车上探出身,表弟高玄泰已走了过来,招呼道:“表哥,可见着你了!”
高玄泰是除景琮外与景珩最亲近的亲人,他的父亲英国公高达是景珩母亲高华宁的亲哥哥,在高华宁被贬入冷宫后亦受到牵累,景珩与高玄泰曾有同病相怜之感,故关系格外亲近。
这次景珩剿匪回京后,高玄泰给他递了好几次帖要登门拜访,都被他以公务繁忙回绝了,没想到他锲而不舍今日亲自登门。
不过景珩知道,他今日亲自来不是多想他,定是听到叶莺的传闻。
“今日来何事?”
“回京这么久没见面,叙叙旧不行吗?”
“你直说”。
“嘿嘿”,高玄泰干笑两声,直言不讳:“你府中竟然进了个女婢,能不能瞧瞧?”
果然,为了明婳。
不得不说,在明婳众多爱慕者中,景珩最佩服高玄泰的大胆,他给明婳递过情书,还是唯一当面表白过的爱慕者,即使那时明婳和景珣已有婚约。
“一个女婢,有什么好看”。
“表哥,你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是好奇”,高玄泰紧随景珩进了府门,戏谑道:“难道你谁也不给看,要金屋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