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顶跳下来的,一个穿着黑衣服、手握弯刀扛在肩上,另一个穿着白衣服、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轻轻摇动。此刻,他们脸上带着找到猎物的笑容,眼神亦有些激动。
显然,并不难分出他们谁是谁。
黑衣服的是夺命鬼,白衣服的是采花贼。
傅心和邬元走下门前台阶,步入院中。一片幽深漆黑中,只有此处院中尚且点着烛火,分外明亮。
四人两两对面而站,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各有不同的情绪生出。
白衣服的采花贼看着傅心,笑容越发明显,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而后他向身边黑衣服的夺命鬼开口:“大哥,这个漂亮小娘子就交给我了。”
“行。”夺命鬼将肩上的弯刀放下来:“既如此,这个臭小子就给我祭祭刀了,我的刀可是好几天没沾血了。”
话音落下,夺命鬼疾步向邬元冲过去,眼看手中锋利的弯刀刀刃就要碰到邬元的脸,邬元不为所动,淡淡然的眨了下眼。下一瞬,从旁伸出一把剑,将那弯刀挡下。
傅心侧身而上,趁弯刀被打开的同时一脚往前踹过去。
夺命鬼不备,被踢中一脚,后退好几步。
惊讶时,邬元闪身快速冲上前,自夺命鬼身边经过,拿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朝不远处的采花贼打过去。
采花贼一惊,连忙抬起扇子格挡。奈何邬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左右上下来回的打,没一会儿他就没能抵挡住,邬元的鸡毛掸子毫不留情的打在他左右脸颊、头顶和下巴上。
力度不大,或者说,每一下都很重。
采花贼吃痛,被迫退出去好几步,脸上火辣辣的疼,已清晰可见的红肿。
他有些气急败坏:“我的脸!”
“该死的小子,我要剥了你的皮!”
邬元声音淡淡:“感觉你应该没有那个本事。”
夺命鬼下意识要过去帮忙,傅心却提剑挡在他身前。
他紧蹙眉,脸色显然不悦。他握紧手里的弯刀,周身散发着显然的杀意。
傅心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坦然淡定的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得不像话。
这样的小姑娘,夺命鬼也是第一次见。冷静得太出奇,反而给人一种背后凉嗖嗖的阴冷感。
但此时,他也顾不上太多,拿着弯刀便冲上前去。
傅心沉着应对,将那一招一式全部挡下。本来还以为,有着“夺命鬼”这种外号的人,会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打起来,感觉也就那样。
傅心觉得甚至还不如和邬元的比试有意思。
她失了兴致,动起手来也不再留有余地,速度也比之前更快。她躲开弯刀袭击的同时,剑端迅速更改,划破夺命鬼的血肉。
一下接连一下,一次更比一次下手重。
很快,夺命鬼有些体力不支,身上被划开的伤口流着血,滴落在地面上。
另一边,邬元将采花贼一把丢了过来,对方没站稳,摔倒在地,抬起头的时候,已然是一张被打得无比红肿的脸,和方才见到的仿佛都不是同一个人。
邬元走回到傅心身边,顺带瞥了眼受伤的夺命鬼:“你下手挺重。”
傅心淡然:“还行。”
夺命鬼和采花贼眼看情况不对劲,想要逃跑的时候,傅心和邬元却好似早已经猜到他们可能会有那一步的行动,先他们一步反应,飞身而上挡在前,将人给一并踹了回来。
两人重重摔落在地。
邬元取来绳子,将他们两个绑在院中的柱子上。
躲了半宿的司马亭听外面的动静停歇了,才慢悠悠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有两个人被绑住,周边也没有别的危险了,才走过来看了看。
傅心看着夺命鬼和采花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两个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弱不少。
还以为可以好好打一场……
看来,只要杀的人够多,名声够臭,名号就能传的远。这和傅心预想中的江湖可不一样。
真是无趣。
司马亭走过来,他瞅了瞅对方的脸,突然惊喜。他从怀里摸索出两张折叠好的纸,小心着打开后,赫然显示着两张通缉悬赏令,上边画的人像,就是此时被绑在柱子上的这两个。
“我们要发财了!”司马亭激动出声:“这两个人在国都杀人越货,之后逃跑不知踪迹,悬赏三千两黄金呢!”
“不过……他们的名字怎么和现在的不一样?”
邬元凑过去司马亭手上的通缉悬赏令,又转头看了看被绑着的夺命鬼和采花贼。
傅心悠悠出声:“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她看向司马亭:“你怎么会有国都那边发出来的悬赏令?你是从国都来的?”
司马亭愣了下,笑:“不是。我是从桑林城的告示栏里撕下来的……你想啊,我一个人出门在外的,要是不知道这些坏蛋长什么样子,万一碰上他们,我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记得他们长什么样,要是不小心遇到了,我就能赶紧跑路啊!”
邬元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傅心抬眼看向邬元:“你是白痴吗?这你也信?”
邬元眨眼:“司马兄说的很有道理啊。”
傅心抿了下唇,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暂时忍了下来。
司马亭笑着拍了拍邬元肩膀:“邬兄,还是你信任我。这份悬赏令给你了,他们可是三千两黄金啊!”
邬元道:“国都发出的悬赏令,赏金得去国都拿吧。”
司马亭点头:“是的。”
“那就不必了,还是给你留着吧。”邬元反过来拍了拍司马亭肩膀:“我们不去国都。你拿着悬赏令、带着这两个人,去国都吧。”
说着,邬元走到了傅心身边。
傅心却转身回去房间,邬元一愣,想跟过去的时候,又看见傅心毫不犹豫关上了房门。
邬元:“……”
司马亭探头看过来:“她生气了?”
邬元点头:“显然是的。”
司马亭不解:“她为何生气啊?”
邬元摇头:“不知道。”
司马亭挑了下眉,甩了甩手里的悬赏令,感慨出声:“女人心啊,海底针,真是摸不透、猜不着。”
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房门被打开些许,一只茶杯从里丢出来,直直砸中司马亭的脑门。
“哎呀!”司马亭痛喊出声,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邬元道:“司马兄,你又多嘴了。”
司马亭:“…………”
女人心,就是海底针!!
夜渐深,邬元让司马亭回房间休息,待天亮后将这夺命鬼和采花贼送到衙门去。
今夜,就由邬元守着,以免发生意外。
司马亭也回房间后,房中烛火熄灭。傅心房间的烛光也在片刻后熄灭,周边幽暗,只有邬元身边还燃着一盏烛火。
他站在院中,仰头望着幽幽夜色,眼中倒映着夜幕星河。
周边有鸟雀而起,扑腾几下翅膀后,飞向邬元。
邬元认出来那是迎风剑派饲养来传送消息的白雀。他伸出手,白雀飞过来停留在他手指上。
邬元将白雀脚上绑着的小纸条取下来,上面有十个字:
你未回,师伯生气,速归山。
是师兄秦涯的字迹。
邬元眨了下眼,将白雀放飞出去。看来师兄他们已经回到长柏山。
而自己没有跟着回去、师傅会因此生气的事,早已在邬元预料中。只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想回去。
他才不要回长柏山,待在那无趣的山上日复一日的练剑!
邬元转身,面向傅心所在屋子,眼神深深,眼底有些微异样情绪浮现,往周边缓缓扩散蔓延。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若是回了长柏山,要想再见到傅心,得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了。
所以,他才不回去!
绝不回去!!
可他不回山,定然会有人出来寻他,到时候真遇上了那些人,可就不太好办。毕竟同属一门,出手打伤他们总是不合适的。
还是避着些更好。
邬元脑中思绪运转,而后灵光一闪。他定了定神,迈步走向傅心房间,推门而入。
他去到床边,抓起傅心的手用力晃了下:“傅心,我们改道去国都瞧瞧吧。”
刚睡着没一会儿的傅心被他吵醒,睁眼时眼里仿佛都带着些杀意。她甩了下手:“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还有,谁让你跑到我房间里来的?滚出去!”
邬元好似没听见那些话,依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甚至又晃了晃,带着些委屈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傅心,我还没有去过国都呢。之前没去过,现在也没去过,总不能留下遗憾……”
他顺势在床边坐下:“傅心?傅心傅心!傅心傅心傅心!!”
“去嘛?去嘛去嘛!去嘛去嘛去嘛!!”
“……”
本来被吵醒就有些烦,还被他这样一折腾,更觉得烦躁。
傅心气急之下,猛然坐起身,毫不犹豫抬手就甩过去一巴掌。邬元岿然不动,躲都不带躲一下。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甚至连外头都听见了。
傅心皱着眉:“有完没完?你信不信我真的打死你!”
邬元完全不在意她说的狠话,也不在意脸上的疼,反而抓住她的手,眼睛直直注视着她。
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傅心抿了下唇,依然有些生气。
而后道:“我们先去趟国都,然后你再打死我。”
傅心:“……”
她嘴唇微张,正欲拒绝的时候,邬元突俯身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她愣住,眼神一瞬讶异。
“你干嘛?”傅心推着他肩膀:“大半夜的你非要挨一顿打才肯老实是吧?”
邬元紧紧抱着她不松手。他下巴抵在她肩上,声音轻轻落入她耳中:“我不管,我就要你跟我一起去国都……”
“你不去的话,我今晚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傅心一顿,嘴角轻抽了几下,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你耍流氓是吗?!”
邬元眨了下眼。
稍许后,被绑在院子里的夺命鬼和采花贼看见邬元从房间里冲出来,身后跟着个手握剑往前劈砍的傅心。
邬元飞身上屋顶,傅心紧追过去。
随后漆黑夜色里传来一声暴喝:
“邬元,我今晚就宰了你这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