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路,太阳即将落山,天色逐渐暗下来。
到了书屋,邵言进去转了一圈,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内容,心不在焉的放回原位。
许文昌拿到那本楚辞传,找到四下乱走的邵言,“书在这里,别找了。”
邵言接过书翻了两页,书屋的掌柜家中有急事提前打样,借读的书生都走了。
邵言落在最后,谈了价钱买下了手中的书,拿着出了店门。
衣饰不同于之前的朝代,邵言想不通怎么就突然不打一声招呼换了地方?
好也不好,熟悉的人和事容易避开危险的结局,不熟悉的眼下环境,要面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会试。
没有原主的记忆和学识,仅凭此前在上一世学到的大概,邵言非常不自信。
要是不去参加会试?举人的身份到也不至于被人看轻,怕就怕回去之后等待他的会是失望的长辈,以及不可避免的娶妻生子。
上一世就因身份高低处处受制于人,如果有可能邵言不愿意草率放弃,一步登天封侯拜相的机会。
许文昌的声音传来:“再有半个月便是会试,正好路过河边,放河灯许个愿,如何?”
邵言回魂发现走的是另一条路,要想回去只能跟着对方,“可。”
许文昌察觉今日的邵言极为冷淡疏离,回忆此前种种,不记得有说错话。
邵言转念思忖起脱离上一世的关键,不会是因放了端王一马吧?
当时邵言并非出自本意,推开面临爆炸冲击的端王,而是身体直接做出本能反应。
思来想去挺迷的,邵言不禁怀疑所用的这具身体里,原有的灵魂仍在,金手指怎么也该保护他才对,偏偏救了占便宜没够的端王,到底唱的哪一出?
邵言绞尽脑汁琢磨破局之法,关键点纠结于,是人还是事件?
如果真是与皇家有关,会试必须考中,一步一步做官,接近皇室中人才行。
许文昌久不见邵言开口,在小摊上买了两盏灯,递过去一盏:“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邵言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破局!”
许文昌一怔,莞尔一笑道:“邵兄过于紧张了,破题说成了破局,这次考不中还有下次,逼得太紧不好。”
邵言搁浅多余的思绪,接过河灯付了银子。
“不写点什么?”许文昌借用店家的笔墨,写了张字条放入河灯内。
真要是灵验,大多数人还用去庙里拜文曲星君?邵言拿着河灯跟着对方走到河边。
水面上的河灯不算多,许文昌弯下腰将河灯推入水中,站起身走到邵言右后方。
河岸很低,春天新绿已然冒出嫩芽,沾着水气的草地略微滑脚。
拿书的手压在半蹲的左腿上,以做身体的支撑,邵言探出手去放河灯,冷不丁遭遇来自右后方的推力,整个人前倾掉了下去。
猛然间回头,邵言下意识去抓握身边的人或物。
站在河边一脸惊慌失措的许文昌,眼里泛起的恶意一闪而逝,唇角勾起的弧度刹那僵在了脸上。
乐极生悲的下场,许文昌无论如何未料到,会被邵言反手抓住手腕,硬生生拖入水中,他不会水!
摔入水中的瞬间,邵言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明明一表人才,看上去像个好人,岂料是个背后下黑手的女干险小人!
窒息感充斥鼻腔,邵言方才记起他是个旱鸭子,不会就这么死掉吧?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附近的人见到听到声响,赶紧喊人来救。
失去意识前一秒,邵言被人救起,趴在岸边不住的咳喘,吐出呛进去的水,不幸中的万幸。
许文昌也被人救起,情况比邵言惨得多,身上的披风太吃水太碍事,下河救人者费了半天劲,才把死沉死沉的人拖上岸。
春寒冻人,缓过劲的邵言浑身打着冷颤,掏出银两酬谢他人救命之恩,请人雇辆马车,帮忙送他二人回福来客栈。
到了客栈,救命恩人还帮着请来最好的大夫,等人安顿好没什么事了才走,对得起举人老爷给的酬谢。
洗了热水澡换了套衣服,大夫没开药,让邵言多喝姜汤,捂被子里发汗。
一直未醒的罪魁祸首,经大夫看诊,惊吓过度呛入太多水,开了药方仍需要小心看顾,灌得进去药就还有救。
送走大夫,给银子让小二多费些心,邵言可不是圣母,报仇得找别的机会。大庭广众之下见死不救,对名声有碍,正值春闱当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不知原主如何得罪死了其人,非得用此卑劣的手段致人于死地,邵言未轻举妄动。
不对,要不是他反应快拖人下水,估计始作俑者早跑了,第一时间不找人来救他,或是去远处找人来,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
杀人者变成无辜人士,谁还管死了的人是意外,还是他杀!
“好精巧的算计!”真不能小看古人的智商,倘若不是筹谋已久,而是灵机一动,这类笑面虎最是可怕!邵言一边将打湿的户籍、银票铺到桌上阴干,一边考虑避开此等小人。
喝了两大碗姜汤,邵言到床上裹着被子发汗,让他不解的是,明明是举人老爷,明明不缺银子花销,身边尽然连个跑腿的小厮或书童都没带。
更让邵言摸不着头脑的是,如果参加春闱,必要一个舒适安静的环境用来温书,偏偏住在人多且嘈杂的客栈,是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还是刚来到此地不久,还未来得及找合适的院子租住?
不对!据小人说距离春闱仅剩下半个月,哪怕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怕花冤枉钱白白浪费时间,寺庙等地又便宜又清静,不应该花高价住客栈才对。
也不给个剧本参详一二,邵言揉着眉心叹气,下床找两本书读。
困了便睡,一觉到天明。
邵言起来洗漱,正用着早饭,小二这时敲门。
“客官,许公子醒了,喝了药急于离开,已经走了。”小二是来退银子的,给太多不好意思全昧下。
“走了?”邵言颇为吃惊,“好全了?”大夫诊错脉了,才烧了一夜刚醒,是药效太好,还是其他原因促使不得不离开?
“这到不是,许公子非要离开,拦都拦不住。”小二无法,等人走了收拾完屋子才来回一声。
莫非吓跑了?邵言越琢磨越觉得有可能,不敢面对他,怕报官,不如一走了之躲起来,没他这个苦主盯着,兴许病能好快些。
罢了,一点小事先放一边,邵言没收银子:“春闱贡院在什么地方?”
“出了门沿着街向左直走,约一盏茶便到。”小二收了银子,说了不少关于春闱的消息。
邵言从中了解到,这是个记忆中不存在的国家,新政初立百废待兴,并吞了邻国打服了外族,正当修生养息。
又问了佛寺距离客栈多远?邵言打算换地言,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一说,万一小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影响读书是小,危及到小命是大得不偿失。
听小二讲述,客栈的地理位置绝佳,距离佛寺也不远,步行半小时就到,接收进京赶考的寒门子弟借住,提供抄写经书的活计。
邵言结了账,背着箱笼前往佛寺。
来到寺院,来往香客不断,邵言随便找了位僧人,提出借住的要求,被带到僻静的禅房内,交了半个月的租住费,安顿下来。
早起邵言出门跑步,科举考试一考就是好几天,在一狭小的号房内吃喝拉撒睡,没个好身体坚持不到最后。
早饭用过,邵言去买了一些书回来读,忘了说现在用的身体还是上次的,身手保留了下来。
临时抱佛脚四处逛书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其他学子看的说的书找出来过一遍。
一晃眼春闱开启,重要的东西放身上,其他的搁禅房,拎着准备好的考篮,来到贡院门前排队。
今日入场明日开考,经过一系列繁杂的检查,邵言拿着号牌进去。
找到对应的阁间,地方极为狭窄,总共两块木板,一个当桌子一个当塌用,还有一个方便烧水热饭的小炉子,恭桶就不用提了。
先睡一觉养精蓄锐,邵言吃了点肉干,缩在木板上合衣而卧。
清晨更鼓响起,巡检的官员核对号房中考生的身份,不久下发试卷。
仔细审题,不难,邵言提笔刷刷刷答完,等着另外的考卷。
九天时间终于熬到头了,出了贡院门的那一刻,感觉天比之前更蓝,空气更清新。
邵言听到身后学子议论,有两名考生生病昏厥被抬了出去,无缘之后的考试。
找了家客栈要了水沐浴,换上邵言让小二买的新衣,点了一桌子好菜在屋里用,安稳的睡了一觉。
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邵言下楼结了账,回佛寺。
考是考完了,考的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邵言尽力了,再多的遗憾也没办法。
等放榜最是难熬,邵言无心看书,跑去前殿那边拜佛,求了支签。
无论是不是心里作用,拿着上上签的邵言露出了笑容,解签的人不少,轮到他时从僧人手中换到签文,打开一看,大致意思是求仁得仁。
放榜当日,贡院外人满为患,官兵出来维持秩序。
官员负责张榜,前二十名有专门唱名的小吏高声宣读。
邵言刚好在第十七名,中了!成为贡士拥有殿试的资格,一块大石落了地。
买了个驴肉火烧犒劳一顿,邵言算计着带来的银子,得省着点用。
邵言有闲情逸致关注起小人,从之前客栈小二口中得知其名讳,特意在榜前人散的差不多时,过去找找那家伙有无高中。
从头到尾找了两遍没有,事后邵言从其他高中的学子口中得知,没考完病倒被抬出贡院,其中一人便是许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