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裴家来说,宁愿入仕不下海,当初他选择了和法律有关的职业,家人也反对过。最后还是裴仕茗出面说服了父母。
而生在裴家,不仅仅是事业不能随便选择,还有感情。
他们要考虑各个方面,筛选出来的他们认为合适的再抛给他,与其说他们在谈婚姻,还不如说,是在审核对方的价值。
霍靖南的家境普通,但他和苏觅糖不一样。
苏觅糖是得到裴家长辈的认可,双方父母又认识,知根知底,他们认为这是最好的一门婚事。
而霍靖南不一样,没有较高的学历,没有强硬的背景,并非裴家看不起农村人,是他们思想不在一个层次上,没办法更好的双赢。
裴仕哲快今年一过35岁,你说他这个年龄应当是不怕父母的,自己也有远见卓识,该有什么样的感情生活他自己可以选择,做决定。
但他无法和父母抵抗,因为他清楚,这是裴家的规矩,他不是家主,无法改变家族规矩,更不可能和父母撕破脸。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干妈只是希望你身边有个人照顾你。”苏觅糖轻声说,“她向我打听过几次,你身边是不是有人了。但我那会不知道是小九。”
“我理解她为人父母的心,只是糖糖。”裴仕哲双手交叉撑在膝盖上,脸色疲惫道,“如果我现在带小九回家,只会让小九更难堪。”
“仕哲,我们暂且先不提家人什么态度,重要的是你对小九的态度,不是吗?”
苏觅糖起身替他倒了一杯温水,坐下后继续说:“你喜欢小九的,但你不回应他,难道不怕他转身爱上别人?”
裴仕哲双手手指交缠紧握,这些念头,他在过去两年中反复思量,不知多少遍。霍靖南去读大学,接触更年轻的新鲜血液,对他这个老男人是不是就没那么热烈的心了。
所以他也在犹豫,给霍靖南更多的选择,让他在接触到更多不一样的人后,最后再做决定。
“你做事太理智了,哪怕是面对喜欢的人,也可以一直装作无所谓。”苏觅糖毫不留情点破他,“小九整天围着你转,那么小心翼翼巴结着你,你还沉得住气,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
裴仕哲苦笑道:“糖糖,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不是取笑你,我是想让你清醒一点。”苏觅糖激动道,“年龄不是问题,小九都愿意你怕什么呢?他为了你提前复员,然后放弃上学机会来找你,前提是你先睡了小九,他反过来追你。”
“如果你是在担心年龄问题,大不了老了殉情不就好啦,你们老了父母早就不在了,无所谓啊。如果是父母压力,我们这么多人在,总有一个人可以帮到你,不是吗?”
裴仕哲:“…………”
苏觅糖说:“我帮你搞定干妈,但是你的答应我,给小九一点甜头吃。”
裴仕哲想了想,问他:“是单繁阅让你这么和我谈的?”
苏觅糖一笑:“……也不是啦!”
“是我自己想的。”
裴仕哲摇头无奈,苏觅糖的性格不会这么和他谈条件,而且苏觅糖很少主动来找他,单繁阅爱吃醋,每一次见面都回去都会闹别扭。
“我自己妈妈都搞不定,他怎么有把握搞定?”
苏觅糖俏皮眨了眨眼睛:“他说能搞定就一定能。你要不要和我做交易?”
裴仕哲笑而不语。
苏觅糖说:“你想清楚啊,我可是为了你,繁阅是为了小九,如果你错失这个机会,那我们谁都帮不了你,你就等着被裴家家法伺候,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吧。”
“……”
裴仕哲承认自己此刻很需要帮助,因为他对赵姬无计可施,远在大都的哥哥帮不了他,远在国外读书的妹妹更参与不了他的感情。
苏觅糖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任何理由,就因为赵姬真心喜欢他,把他当做自己孩子一样疼着。
如果苏觅糖在其中可以起到推澜助澜的作用,他和霍靖南之间,或许真的可以大胆在一起。
“他的条件是什么?”
裴仕哲不信单繁阅只是单纯想帮他这个忙。
果然苏觅糖嘿嘿一笑:“他想让你帮他叔叔打个官司。”
裴仕哲了然:“什么事件?”
苏觅糖尴尬一笑:“……婚内出轨。”
裴仕哲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这没什么好打官司的,婚姻有法律保护,男方婚内出轨要赔付女方损失费。”
苏觅糖说:“他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是女方出轨,连带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然后,出轨对象是他司机,现在就是财产方面,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
裴仕哲沉默半响,说:“好惨。”
苏觅糖:“…………”
苏觅糖走后,裴仕哲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这两年他的事务所扩展了业务,人员也比以前更充足,所以有些案子他已经不再亲自出庭了,都交给了手下优秀的律师们。
他现在也不再单一只做律师行业,正在考虑别的项目。
裴仕茗给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律师行业未来五年内也会经历一场大改革。国家正计划普及免费法律援助,这将对整个法律服务市场产生深远的影响。
随着这一改革的实施,预计会有更多的低收入群体能够获得专业的法律咨询和代理服务。这是提高社会整体的法律意识,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因法律问题而产生的社会不公现象。
这一改革会促使律师事务所调整其业务模式,以适应新的市场需求。
因此,免费法律援助的普及,可能会有更多的法律专业毕业生选择进入公共法律服务领域,而不是传统的私人律师事务所。
这是一件好事,有助于平衡法律服务资源的分布,使得法律服务更加均衡地覆盖到社会的各个层面。
然而,这一现象对律师行业而言,未必是积极的信号,因为律师们的收入正在经历下滑。
律师们或许会逐渐察觉,伴随着法律服务市场的重新洗牌,他们不得不下调服务费用,以迎合更庞大的客户市场。
这样的变动,很可能导致部分律师的收入出现缩水,尤其是那些主攻高端法律服务领域的律师。
还有考虑的一点,如果霍靖南回来依旧选择和自己在一起,而他又选择的是法学这个专业,但律师这个职业不适合霍靖南,他的性格在律师行业会是一个障碍。
霍靖南情绪很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这在处理案件时可能会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
在法庭上,不能因为同情某一方的遭遇而无法保持必要的客观和冷静,从而影响到正确的判断力和辩护策略。
所以他想给霍靖南铺路,让他下海经商。
他将李圣英与孙瑶精心培育,使之成为事务所的得力干将,这让他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也有了更多的闲暇时光。
霍靖南这两年时常会联系他,电话偶尔也会接,并不像苏觅糖所说那样,他不愿意联系霍靖南。
其实霍靖南如今什么样,胖了瘦了,白了黑了,学业什么情况,裴仕哲都知道,只是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也没向霍靖南说过而已。
……
炎炎夏日,暑期又至,酷热天气与升学浪潮共同掀动着人们的情绪。
这天,裴仕哲参加完朋友孩子的升学宴后喝醉了,被好友送到饭店门口时天空毫无预兆飘着小雨,裴仕哲被搀扶着,看起来都站不稳了。
俩人寒暄了几句,好友离开后,裴仕哲立马站稳了,松了松领口,双手叉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已经连着喝了四天,都是参加孩子升学宴,这种场合又不好拒绝,孩子为大,又是头等喜事。
如果不装醉,他就要被那些人使劲灌酒。
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那带着湿润的气息瞬间涤净了他心中的疲惫。
目前,他没有再配司机,工作负担有所减轻,他正考虑投资新的项目。在此阶段,他并不打算让旁人知晓自己的计划。
喝醉了又开不了车,裴仕哲只能去找个酒店休息。
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走到前台,把身份证都拿了出来。
“您好先生,需要什么的房间?”
裴仕哲:“要一间……”
“要一间最好的套房。”
裴仕哲全身肌肉瞬间凝固,随即猛地回过头去,那一刹那,他的心跳仿佛暂停了一瞬。
……霍靖南?
霍靖南身着一件黑色的衬衣,将其随意地塞入牛仔裤中,最上面三颗钮扣解开,展露出迷人的锁骨,颈部佩戴着一条精致的银色细链。
他的发梢已悄然垂长,尾端刻意造型成狼尾状,甚至挑染了一抹银灰白,那饱满的额头被俏皮的碎发轻轻遮掩,而那一双乌黑的瞳眸依旧闪烁着光彩,引人注目。
较之裴仕哲上次所见,霍靖南的肤色已然提升了一层白皙。
此刻的霍靖南,方为裴仕哲心中所偏爱的风格。
“请问两位是一起的吗?”
霍靖南掏出身份证递给她,又把裴仕哲手里的身份证号拿过去:“一间最好的套房。”
“好的,请稍等。”
裴仕哲回眸一瞥,似乎仍存疑虑,他又一次转过头,目光在霍靖南身上停驻,仿佛在确证眼前之人确实是霍靖南无误,他是不是真的醉眼朦胧,看花了眼?
霍靖南居然回来了。
“裴总,需要我搀扶你吗?”
“……”
裴仕哲的思绪被打断,霍靖南拿着房卡正抱手望着他。
裴仕哲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用,走吧。”
电梯悄无声息地缓缓攀升,两人之间默契无言,裴仕哲透过光滑的镜面,细致地打量着霍靖南,霍靖南也同样透过那面镜子,深沉地审视着他。
有时,他真想好好教训一顿裴仕哲,这个人实在太过无情,曾答应保持联系,承诺有时间便去看他,然而他一等就是两年,却连一次都未曾兑现。
有时候实在想念极了打电话给他,裴仕哲也只是偶尔会接一次,那几率比中彩票还难。
他真的特想拥有超能力,可以瞬间移动,来看看他到底有多忙连个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想挖开他的胸腔看一看,他这颗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如果不是,为什么对他哪怕一点点都不施舍一点。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楼层,俩人不约而同挪开视线,接着裴仕哲先出了电梯。
霍靖南不紧不慢的跟着,裴仕哲没有房卡,也不知道是哪个房间,走了一半后停下,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哪个房间?”他问。
霍靖南说:“我以为裴总走那么快,知道房间呢。”
裴仕哲哑语:“……”
霍靖南靠近他几步,俩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拳那么短,他能清晰闻到裴仕哲身上的酒味混杂着香水和烟味。
裴仕哲有些慌,甚至还后退了一小步,怎么两年不见,他总觉得小豹子气场强大了许多,他似乎都有些压制不住了。
哔哔哔——身后的门开了。
“……”
裴仕哲扫了他一眼,随后推开门进去了。
霍靖南淡淡一笑,进去把门关上了。
裴仕哲步履轻盈地进入屋内,随手将外套抛至一旁,随即轻松地倒卧在沙发上,微阖着双眼,目光迷离地投射在门口站立的那个人影上。
霍靖南是今天下午才到的魔都,还没来得及给单繁阅他们说,第一时间便去事务所找裴仕哲,然而电话那头却说他今天去参加朋友孩子升学宴了。
几番周折以后他才知道了裴仕哲所在的酒店,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靖南:“今天下午。”
“怎么……”裴仕哲突然停下,不再问了。
霍靖南过来坐在他对面,长腿伸展随意交叠在一起。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给你打电话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