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口中的小白楼看上去有了年头,远处看还不觉得,离近了就能看到墙壁上有了经年累月的痕迹。
两人寻着标识在二楼找到了教师办公室。伍三一轻轻敲门,随即推门进去。
一个带着眼镜的四十多岁女人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任思洁老师在吗?”
“我们这没有叫任思洁的老师,你们是不是找错了?”
“社会学院的任思洁老师,不会记错,她是我妈的老师,这次我和我弟弟来这边玩,我妈特别嘱托我们要来看看任老师,说她当时很照顾我妈。”
“你妈妈的老师?那估计早离职了,我们这我没那么大年纪的老师。”
“您能帮我们查查她去哪了吗?”
“我上哪查去?你们要不去教务处问一,不过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时间太久了,就算查到这个人,也不可能记录她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伍三一和阿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有了失望的神色,看来这条线索也断了。
两人有些恹恹地走出了办公室,靠在墙上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除了一些原来的照片,张绍元几乎没提供任何有用的资料。拿照片寻人这事儿即使放在科技发达的现在,也没那么容易,伍三一想到的所有可能的线索全部中断,她只得又回到原点,也就是张绍元的身上,她本能地知道张绍元隐藏了某部分重要的信息,这在委托人里也见怪不怪,谁都有点不想为人所知的隐秘,但现在,他如果还不说,这件案子就无法继续,她也只能把装进兜了的3万块钱吐回去,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伍三一打定主意,一定要从这老小子嘴里套出些东西。
这时,一个老头夹着两本书从楼梯上下来,狐疑地朝他俩瞟了两眼,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小五,接下来我们去哪?这次委托也真是寸,一个能提供线索的屋子都没有……”
伍三一比了个“嘘”的手势,阿福会意地闭上了嘴,她侧耳听着办公室内的对话。
“外面站着两个穿着邋里邋遢的孩子,看着不像我们学院的学生。”说话的是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他们还在?他们不是当地人,刚才进来找一个叫任思洁的老师,我从来没听过。”
“找小任?”
“您认识?”
“认识,曾经是咱们学院的老师,美国留学回来,长得洋气,不过早辞职了。刚巧,她原来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
“这么巧啊。”
“他们找小任干什么?”
“说是他们的母亲曾经是任老师的学生,受他们母亲的嘱托过来拜访。”
男人喝了口水,“没想到她还有学生惦念着她,可惜了,也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
伍三一转回头对阿福说,“任思洁以前也在这个办公室,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晚上进去看看。”
阿福想了想,“我们先找个空教室待着,晚些躲进厕所里,等保安巡视过后再行动。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
“算了,已经这个点儿了,出去再进来容易引起注意,完事儿再吃吧。”
两人进了走廊尽头的空教室,在靠门一侧的座位上,贴着墙前后坐下,处在一个视线的死角。
伍三一坐在课桌后,一种奇怪地感情油然而生,她用手摩挲着桌面,脸上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情。
阿福背靠着墙,两条胳膊搭在两张课桌上,他见伍三一流露出的表情,轻声问道,“后悔吗,没读大学?”
伍三一的眼皮轻轻眨动,“没什么后悔的。”
阿福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心疼,他用胳膊肘碰了碰伍三一的手,“以你的成绩,考到这里轻轻松松。”
伍三一自嘲地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英文有多烂。”
“可我记得,你高三的第一次摸底考试,你英文23分,还是排进了全校前50。你那时喜欢上学,不像我,如果不是爷爷突然生病,你也不会因为照顾他而辍学,这点我总觉得是爷爷和我对不起你。”阿福娓娓说着,陷入到某种无能为力的回忆中。
伍三一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母亲拍婴儿那样轻抚,“无论何时,家人最大,你们是我的家人,况且你那时候,叛逆得很,如果把爷爷交给你照顾,我怕爷爷立刻归西。”说到这,她不禁笑了,“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当场抓住你把爷爷听的黄梅戏换成了摇滚乐,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爷爷恐怕早聋了。”
阿福因为一段美好的回忆插曲,也笑了,“是我懂事得太晚,那两年不知道被什么鬼上了身。”
伍三一回想了下当时的阿福,头发染得七荤八素,全身上下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洞,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大吼大叫,的确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我们现在不也挺好,虽然还是没什么钱,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单开始我们就会财源滚滚。”
阿福笑着点点头,伍三一的精神胜利法对他总是管用。
伍三一随手抚摸着桌面上用蓝色水笔写得英文单词,虽然已经褪色,但还看得出轮廓,“e……e……ex……”
阿福扭过头,视线随之顺过来,“excellent。”
伍三一气馁得趴在桌子上,“高中毕业了的果然不一样。”
阿福不禁笑了,“你说你别的东西一学就会,为什么单单是英语学不好?”
伍三一浅色的眸子上下转了转,“我觉得原因就是杨凯乐。他从小英语就好,有他在,我根本不用担心不认识英语,所以才导致我有一种早已学会了英语的错觉。”
阿福稍稍有些不服,“他天天玩电脑,英语当然好。”
“不,他本来就是个天才。当年我在福利院第一次被体罚就是因为他,我带着他逃跑,被老师抓住,这种事在福利院里经常有,无非是饿两顿,站几个小时,但那一次,我被打得好惨,大半个月后走路才顺畅。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已经是福利院的摇钱树,他在编程上天赋极高,当时能接到很多小网站的生意,而我竟然试图将他们的摇钱树拐跑,当然会被收拾得很惨。
不过我觉得最惨的是他的爸妈,他们把他丢弃在福利院门口,却不知他们是丢弃了人生中面额最大的一张彩票,丢弃了一只生金蛋的鸡。”伍三一突然笑了,“他一直不喜欢我这么说他,每次都会抓起手边的食物塞进我嘴里,有一次,是一大根羊棒骨,差点把我的牙硌掉。”
阿福眼神温柔的看着说不停的伍三一,他不知为何想到了刚才路上的那个女生,而随之,他心底里的某个地方像被装满了沉得不能再沉的石头,坠着他的心好难受,于是他鬼使神差地问道,“小五,你喜欢秦磊吗?”
伍三一猛地瞪大了双眼,像是听到了某种无比荒谬的事情,“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可能!我答应作他女朋友是被逼无奈,谁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过一阵子,等他觉得没意思,自然会离开。”
“我觉得他不会。”阿福不了解秦磊,但他了解男人,我看过秦磊盯着伍三一的眼神,那不是随便玩玩的眼神,那眼神中有太强的侵略性,那是把伍三一烙印成他的私有物的眼神。
“就算他不离开,我只答应作他半年的女朋友,半年的时间,足够我搞清楚老房子是怎么回事了,我一旦找出解决办法,他便没有能要挟我的筹码。”
阿福听后,稍稍点头,“那……杨凯乐呢?”
“他怎么了?”
“你喜欢他吗?”
伍三一好笑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怎么突然开始打听这种八卦。”
阿福微微低头,好似默认。伍三一没有像往常一样拍他一巴掌,也没有像刚才一样立即否认,他垂下的睫毛,刚刚好在眼底形成一片阴影,盖住他眼中的失落。
“小五,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吧?”
“不然呢?我可是说过会一辈子罩着你。”
阿福听后,嘴角上扬,眼角绽出一朵小小的花,“我也会一辈子罩着你的。”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夜空已经降临,阿福轻拍趴在桌上睡着的伍三一,“小五,醒醒,我们该走了。”
伍三一抬起头,用掌根揉了揉双眼,揉去困意。
而后两人轻手轻脚地钻进二楼的女厕所,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男厕,伍三一有理有据地说道,“男保安,按常理来说不会一间一间地看女厕。”
伍三一蹲在马桶盖上,阿福蹲在她隔壁,阿福长这么大,还没试过同时跟伍三一蹲在厕所里,他轻轻敲了敲隔间的挡板,“小五?”
“干嘛?”
“没事儿,我就叫叫你 ,觉得跟你同时在厕所里,很神奇。”
伍三一的双手惆怅地扶着额头,有时候她真得觉得如果把阿福独自放出去,警察会分分钟找上门。
走廊里突然响起脚步声,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声响,一束光亮照进来,伍三一屏住了呼吸,好在光只是闪了一下,立刻消失。
待脚步声走远后,阿福小声问,“走了吗?”
忽地一束光又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