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周倬带给她的奶茶,慢慢吮吸,压抑着心底的冲动。
弹润珍珠入口,越咬越糯,越咬越解压,有点像在接吻时咬住的唇瓣。
用力吸了口奶茶,她反而更渴了。
这种渴求将神思从虚幻拉回现实,她居然想起判断男生大小的标准要看鼻梁。
他鼻梁不低。
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病得不轻。
原本周倬不出现,她还乐得清闲,现在往回看,这种清闲简直像在避免内心的焦躁。
毕竟他总是,可观不可碰。她都无法想象,他这样的人,在那种时刻会是什么样的。
也会……粘腻反复,索求无度吗?
她舔了舔唇,转移内心的话题:“哥,这奶茶好甜。”
周倬:“喜欢吗?”
秦七襄:“很喜欢哦,奶滑醇厚。”
周倬:“明天有安排吗?”
这个问题将她刚提起的情绪打回原型,整个人瘫进座椅里:“我明天约了人。”
周倬语气难辨:“嗯,又约了人。”
“我刚回来,总要见些熟人。”她在潜意识里想将这事轻轻揭过,转头看见车窗外有人往花店里搬进一桶又一桶的玫瑰。
周倬面沉如水,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酝酿完情绪开口:“约了明天几点?我送你去。”
她大腿抖了一下,几乎要弹起:“你又不认识,干嘛要多跑一趟。”
周倬:“我恰好有空,兜兜风熟悉下环境。”
秦七襄:“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周倬:“刚结束,之前对方对我们的数据有些疑问,这几天都在解决这件事。”
“什么疑问?”她又收了话头,这种专业问题,她问了也不太明白。
周倬倒有耐心,同她解释了一路,比喻得十分生动形象,令她这种门外汉也听得颇有趣味。
总结就是用于模型学习的初始数据的精度令对方起疑,因此对模型的预测结果产生了不信任。
这种模型即使理论再完美,没有实践的支持,在采用时总要持保留意见。
最终说服对方的是,今年五月份的超强台风贝尔恰逢厄尔尼诺现象发展,路径极其扑朔迷离。
在各家给出的预测均远不相同的情况下,他们所给出的一条诡异但稳定的预测路径,最终由贝尔在五天后亲自证实其正确性。
首战告捷,验证了模型的可信性。
“所以,这件事基本成了?”她歪着头问周倬。
周倬点头:“差不多,今晚想请你吃顿庆功宴的,结果明天也被预订了,襄襄,现在你的档期排到第几天了?”
她捏了捏额心,提到这事就心烦:“哪有什么档期,我明天很快结束,你不用送我。”
周倬:“你们去哪儿?”
“没定好呢。”她眨眨眼,想到依周倬的习惯,这么问是在分析她方不方便,他会自作主张。
她立刻坐起:“哥,真不用送,有人来接。”
周倬顿了下,目光晦暗得令她发毛,声音却清淡:“嗯,我知道了。”
他的视线掠过她侧脸,车窗外街道彩灯闪烁。
鲜花店铺里,老板正踮着脚往玻璃门上挂着“七夕活动”的字样。
明天是七夕节,她这是特意约了别人?
回头找她的前男友?
汽车停进车库,秦七襄解开安全带,去掀车门开关。
掀开,车门不动,她又掀开重新推了一次,车门还是不动。
她无奈扭头问:“哥?锁门干什么?”
“女王需要自己开门吗?”周倬转头,侧看成峰的高耸鼻梁慢慢露出全貌。
镜片遮住了他晦涩不明的目光,秦七襄盯着他的唇缓缓咽了下口水。
视野里,周倬骨节分明的手抬起,青色的经络绷紧。
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半分,视线凝在伸向自己的那只手上,几乎要停止呼吸。
结果,修长的手指顺势搭上镜架,她眼里只剩镜面的反光。
镜片摘下,周倬柔软的刘海颤动,落下两缕在他额前。
她提起的气息随着他手指下落缓缓长舒,倏忽停滞。
她看见了记忆中的那条银河,忘了呼吸。
她升高一那年暑假,周倬刚保送top大学。刺激得老妈把她塞进补习班,逼她追上他的脚步,绝对不能输给他。
害她背着山高的书包,在掀翻碧空的蝉鸣声中,一脸怨气地推开房门,撞入了一双清隽淡漠的眉眼。
那天周倬摘下了平日的细边眼镜,眸中含着璀璨银河,怀抱篮球,阳光满面。
他推开家门的瞬间,天地间似有星辰轻响,拨动了她的心弦。
他不知她满心的怨念,反而笑着替她想办法解决补习问题。那一刻,她突然下定决心要考入他的母校。
然而有些努力总会无疾而终,就像她的暗恋也结束得无声无息。
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周倬解开安全带,向后倚去。
她耳边似乎又一次响起夏夜星辰的轻响,如风过草原。
周倬:“陪我待一会儿。”
她全听不见,脑海里只剩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音乐声渐起,车灯自动熄灭,周身都淹进黑暗,只剩那双眼,中有万千星海随着音乐涌动。
车厢内的时空在这一刻抽象成星体引力的涟漪,将她卷入九年前那个盛夏。
烈日几乎将地球融化,她打开末日之门,一头撞进了他的眼里,撞入了一个新世界。
他看着她凝滞的目光,抬手轻轻抚过她的眼尾:“在想什么?”
她没有躲避,反而侧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轻得像一片羽毛,像一只优雅矫捷的猫。
踮着脚,赏脸走到你面前,垂头拱了拱你的掌心,留下了五年来第一次主动亲近的气息。
现在,你的手掌是它的所有物了。
周倬情难自禁地蜷了蜷手指,手指没入她的长发中。
脑后长发被撩起,酥酥麻麻的,一直抚到颈部,她眯了眯眼,几乎喟叹出声。
这种时候,似乎应当放倒座椅,让她跨过阻隔,坐上他的腿。
或是接吻,或是更进一步。
她想得到他,从遥远的夏日午后开始,一直都想要得到他。
她舌尖抵住上颚,将涌出的呼吸声重新吞下,仰躺在座椅上,看着天窗之外的车库灯光迷离涣散,像是**叠起的海面向她扑来。
她叹了一声“哥”,尾音上扬发颤,让人心头发紧。
感受到周倬的手随着尾音收紧,反复摩挲捏着她后颈的软肉,她抬臂攥紧他的手腕,扯下。
凭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撩拨得她软了身子,他却在一旁看着自己情/欲迭起,泥足深陷。
然后他会收回手,转身离开,粘腻潮湿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即使如今她的身体背叛了意识,沉沦在他掌下,她也不会再被引诱着跨过阻隔,坐在他腿上,让他有机会在开始前问一句:这是我要求的吗?
将她的自尊打碎一地。
不需要他收回手,她可以帮他收。
甩开他的手腕,她开口:“够了吗?放我回去。”声线冷淡,含着不悦。
她听见身边一阵杂乱的细响,“嘭”的一声雨刷器打开,车窗上摆动着黑色的影子,一笔一笔干刷着玻璃,留下粗糙刺耳的声音。
咔哒——是车门解锁的声音。
她拉开车门下车,听见一道关门的闷响,微乱的脚步声追到身后。
她驻足,转身,有些烦躁地看着周倬,看见他身后车灯一闪一闪,也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想张口骂上两句,又觉得没有意思。
如果是别人,她会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他,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带着引诱,不敢挑明的行为是最下作的那种。
她可以大声问上一句,你是不是也这样诱骗过那些涉世未深的羞怯姑娘,挑拨完她们的心弦之后,避而不见,让她们误以为是自己的错。
就像在之前的次次试探中,试图诱使她主动俯身,掀开隔断,扑进他的怀抱一样,让他可以在这段虚无缥缈、无情有欲的环境中,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地端坐高位,垂眼看着她献上最珍视的东西。
有情的献上爱意,无情的献上血肉。
但是,秦大王纵横江湖二十余年,唯一没学会的就是低头。
她不可能成为一只供人消遣寂寞的宠物,招一招手,挠一挠头,就乖乖趴下,期待对方洒下一点怜惜。
可是,对面是周倬。
二十多年的相处,她无法相信他会抱着这样的想法对自己。
看着他手忙脚乱到连开个车门都能开成雨刷器和双闪的样子,那些阴阳怪气与指责嘲弄就都没了声息。
虽然他在这段拉扯中,连主动都不敢,一次次撩拨起火,又一次次在悬索崩断的边缘选择逃跑,但她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冷静开口:“下车做什么?”
周倬似是松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抱歉,我刚才……”
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我还有时间,你可以上楼喝杯水,慢慢同我说。”
他停顿在当场,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开口:“这,不太合适。”
秦七襄:“你准备搬水果送上门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太合适?”
周倬:“这不一样。”
秦七襄:“哪里不一样?”
他定定地望着她,面前的窈窕身影同记忆里那个小小身影重合。
仿佛是在他饱受青春期带来的那些喷薄欲出的痛苦煎熬时,她又一次在深夜里伏在他床头问:“哥哥,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他当初无法同她解释什么是男女有别,这与讲解生理期知识不同,而是有关于自己的,更隐晦,更难以启齿的,天然不受控制的反应。
青春期会让他在每个梦境或清晨,憋涨着醒来,然后红着脸,忍着轻微的疼痛,溜进浴室,将一身粘腻洗去。
这种羞耻感,他无法同任何一个人言说,是连父母也不曾触及的敏感地带。
也就更无法以兄长的身份告诉她,当第二性征开始发育前,你就该建立自己的性别认知,最好能够同我分席而坐。
就像现在也无法告诉她,自己此时情动,连她靠近时的呼吸声对他来说,都是种难以忍耐的痛楚。
现在上楼,他知道意味着什么……
但开始的时间不对,顺序不对。他怕结局也就会因此成了一场飘渺的幻梦。再睁眼,只留下飓风过境后的满地狼藉。
何况,他不知道自己会失控成什么样子,大概率会真的成为一场飓风,伤害到她。
然而她还在怒视着他,仿佛一点就着的炮仗。
他不打算现在就仓促开始,要珍重,而不是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他沉缓着艰难开口,声音都哑了:“我明天,来接你。”
她咬牙:“周倬,我在问你话。”
周倬:“天色不早了,等明天,日光晴朗一些,你再邀请我上去喝茶。”
秦七襄:“我用不着你,我有手有腿,我也可以自己开车去。”
两相对峙下,车库里,一道明亮车灯刺破黑暗,照亮他浓墨般的目光,有车开了进来。
她转身,留下一句话:“如果你不能说清楚,就别来见我。”
我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不是你十六岁的妹妹,过马路还要牵着手。
她走后,他坐在车里,指尖残留着她发根的香气,玫瑰、豆蔻、青草汁液和一点点苦艾。
诶,这章的日子挑的不错,这不正好明天也赶上了个情人节?
不是,怎么有人真的不记得明天是情人节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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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或是接吻,或是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