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溪赶到宠物医院时,施野已经给大帅检查完,带着狗出来了。
“什么?它抑郁了?”
晏溪觉得不可思议,他头一次听说狗也会抑郁。
施野看着脚边蔫蔫的大帅,一脸忧愁道:“是的,今天吃得很少,也一直不大动弹,医生说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推测大概率是抑郁了。”
晏溪忍不住犯嘀咕:“是因为我这两天太忙,一直让你照顾,它才抑郁的吗?”
施野为自己辩驳:“医生说是因为换了新环境,加上思念原主人,才抑郁的。”
晏溪蹲在路边,一下一下摸着狗脑袋,“有什么治疗方法吗?”
施野想了想,说:“医生建议多陪陪它,增加活动量,再就是让他多去熟悉的环境里,接触比较熟悉的人。”
“熟悉的环境……”晏溪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孙奶奶临走之前不是把小院的钥匙留给咱们了吗?”
“以后每天上班前把大帅送到小院里,让它一整天尽情撒欢,下班以后顺路带它回家。”
“好主意,”施野深表赞同,“反正只有两站路,我们也不用坐地铁,边散步边遛狗,一举两得。”
如此一来,他们每天都可以一起回家了。
“走了,回吧,”晏溪起身,“正好今天提前演练一下。”
施野弯腰牵起狗绳,顺便偷偷揉了揉大帅的耳朵,低声说:“好狗,回去给你加餐。”
大帅没理他,跟在晏溪身后追了上去。
太阳正在缓缓下沉,留下一抹柔和的余晖,黄昏的天空被染成一片淡淡的橙红色。
两人一狗,在漫天色彩的背景下,慢慢溜达着,朝回家的方向走。
经过附近街区的住宅楼,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每个家的形状。
路旁有刚放学的学生,背着书包,追逐笑闹着从身旁跑过去,留下一串笑声。
大帅一扫刚才的垂头丧气,尾巴摇个不停,欢快地在两人身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加个速,追赶路边的麻雀。
晏溪摸着下巴,疑惑道:“这不是挺欢腾的么?”
施野咳嗽一声:“它还是喜欢你,看到你就什么病都没了。”
晏溪立刻认真反思:“是我考虑不周,以后该多陪陪它。”
施野扯着绳子,控制住打算扑向垃圾桶的狗,问道:“你跟李哥见面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晏溪快走几步,小心地挡在大帅旁边,怕它惊到路边的小朋友,“又谈了几个不错的剧本。”
“哦,难怪聊了这么久。”施野慢悠悠地跟上来,凑在晏溪耳边闻了闻,嘴角微撇,“你们还喝酒了?”
“叙了会儿旧,”晏溪如实说,“聊起以前在社团刚认识时候的事情,不小心忘了时间。”
“社团?”施野停下脚步,“你们以前在什么社团?”
“话剧团,”晏溪跟着停下来,站在他前面两米远处,“我们一起排过舞台剧。”
施野扯着绳子的手渐渐收紧,声音却还保持着平稳,“是什么类型的舞台剧?”
晏溪眯着眼睛回忆,“好像叫什么……什么时空?记不太清楚了。”
“晏哥,看不出来你还能演舞台剧?”施野声音渐渐不稳。
“没办法,被赶鸭子上架的。”晏溪视线追着钻进绿化丛里的大帅,“演国师的同学课程太忙,所以我作为那个角色的备选演员,偶尔替换一下他。”
“国师?”施野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是那个戴面具的角色吗?”
“对,”晏溪并不诧异,“你在学校网站上看到的吧。”
从他说出“对”开始,施野耳边一下子没了声音。
四周所有灯光都熄灭,只有晏溪头顶那盏路灯亮起,穿过岁月的光芒,照在他身上。
遥远的记忆拉开幕帘,舞台上身姿飘然的仙子,与面前穿着衬衣温柔的男人,渐渐重叠。
施野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神情恍惚,“所以,饰演国师的演员有两个,你们轮流上台,是吗?”
“嗯,”晏溪颔首,“事实上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上台,我只替演过三四场。”
手指微微发抖,暗沉的波浪在施野眼底翻腾,抑制不住的情感即将奔涌而出。
万分之一的几率,骤然变成了二分之一!
有一半的可能,晏溪就是那个人!
距离真相仅一步之遥,只要他开口问,就能得到答案。
看到施野魂不守舍的模样,晏溪不由地有些担心,加快步伐走到他跟前,摆了摆手,“没事吧?”
马路上突然驶过一辆重装机车,携着刺耳的轰鸣声呼啸而过。
刚从绿化带里扑腾着蹦出来的大帅受到惊吓,拽着绳子猛地一个爆冲。
体格魁梧的大狗力气堪比一个成年男性,施野一时不防,被它拽得脚步踉跄朝前冲去。
晏溪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伸手去扶----
两个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慌乱中的大狗像没头苍蝇般,兜着圈子乱窜,狗绳绕着两人的腿,缠了个结实。
姿势巧合的原因,他们看起来像是在拥抱,很亲密的那种。
不知是不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晏溪觉得有点晕,他不但没能立即躲开,甚至扯着施野的衣袖往前靠了靠。
施野紧拽着狗绳没松开,而没有牵绳的那只手,则牢牢搭在晏溪后腰。
隔着外套,晏溪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施野的心跳声。
好快。
“汪汪汪汪!”惊吓过后,大帅狗胆回归,愤怒地蹬着后腿,冲远去的机车尾气大声嚎叫。
随着狗子的蹦跶,两个人被缠得更紧,几乎贴在一起。
这么冷的天,施野的体温和呼吸却很烫,像胸口埋着一团火。
晏溪揉了揉耳朵,不动声色地将上半身后仰,离开那团火热,侧身弯腰拍拍还在嚎叫的大帅,“小点声,没事了。”
安抚好狗子,他才能一圈圈绕开腿上的绳子。
好不容易解开束缚,抬眼一看,施野还在原地发愣。
晏溪好笑道:“怎么,你也被吓到了吗?”
施野僵硬着五官,说不出话,脸上不知道是茫然还是困惑的表情。
下一秒,刚刚摸过大帅的手,落在了他头上。
晏溪仰头伸长手臂,轻轻揉着施野的头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好了,我们回家吧。”
感受到头顶手掌传来的温度,施野浑身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晏溪的脸上,给他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霞光,显得格外温柔。
那个答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施野低下头,眸光闪烁:“好,回家。”
……
临近过年,还有最后一批新款要上架。
工厂马不停蹄地加班制作,团队铺天盖地地营销推广,晏溪的直播场次也加了好几场。
施野又请假了。公司里有一大堆事务等着处理,他实在分不开身。
林薇坐在吧台前,翻看回来的样品清单,假装不经意地问:“晏溪,小叶回学校去了?”
晏溪捧着新款盲盒手办细细检查,“嗯,年前学校事情多,他请了一周的假。”
林薇手里的笔在桌上顿了顿,咳嗽一声:“奇怪啊,他们学校不放寒假的吗?”
放下盲盒,晏溪又开始检查产品卡片,“可能是他的导师比较严格吧。”
林薇:“现在的学生都这么自由吗?感觉他整天到处跑。”
晏溪:“小叶又要上学还要兼职,来回跑,的确很辛苦。”
林薇直起身,撂下手里的清单,无语地叹了一口气。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你活该被骗!
检查完所有细节,晏溪神情放松了许多,背身靠在吧台,扭头问林薇:“过年有什么安排?”
YK公司从来不克扣员工福利,该放的假一天都不会少。
而且照目前来看,年终奖金的数目应该相当可观。
“我打算出去旅游,去看火山、追极光。”聊起即将到来的假期,林薇心情瞬间大好,“要不要一起去?咱们可以凑个房车。”
“算了吧,住房车里你不怕我,我还怕你呢。”晏溪戏谑道,顿了顿又说,“我过年得回家陪陪父母。”
“哦,”林薇想到什么,敛去玩笑的表情,问道,“阿姨生病时欠的账还没还完吗?”
她记得几年前晏溪母亲生病,急需一大笔钱救命,而当时的晏溪只是个刚工作不久,还没转正的小员工。
为了那笔钱,晏溪焦头烂额了好一阵。林薇想给他帮忙,奈何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后来听说他终于借到钱,顺利给母亲做了手术。
但从那之后,晏溪就背上了沉重的负担,他被迫一夜间成长、成熟,收敛了所有锋芒,变得满腹心事。
林薇常常会怀念刚进公司时,那个满眼梦想,无忧无惧的晏溪。
好在他如今拿着店长工资,还有直播的额外补助,加上公司大度,直播间的打赏除过平台扣除分成以外,全都给了他。
应该可以提前还清欠债了吧?
“快了,”晏溪背对林薇,拿起刚放下的盲盒,摩挲着盒子表面的标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就能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