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纸鹤 第3章 赔钱货

一中老师判卷效率很高，考完一科改一科，摸底考结束的第二天上午，排名就被打印出来贴在了班级的后门。

“达达，看看我在哪，看看我在哪……”

“我。草，谁拽我头发！！”

“别挤了别挤了！！”

“我靠完了，最后一排做兄弟吧。。”

“谢微真厉害啊，又是第一。”

……

排名表前围满了人，李少然凭借身高优势，瞄到了熟悉几人的位置，还有他前桌的。刚准备走，就听见前面三两个女的在嘀咕：“不是说徐清成绩很好吗，我看也不怎么样啊。”

“我看看…第八啊，估计老班吹嘘了吧。”

他脚步顿了顿，想反驳，还是走了。

回到座位时，他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人，很好，在睡觉，应该没听见。

张宇轩和夏曜俩住宿生刚来，直直冲向李少然座位：“看成绩表没？咋样？！”

李少然故作玄虚的摇摇头：“大事不妙啊。”

夏曜急的不行，扒开人群就往里面挤，这可关乎他与女神在教室的距离。

刚看到自己名字，班主任就进来了，他拿教课用的三角板敲了敲讲台：“所有人都出去外面站，我叫到名字的就进来。前二十名自由选座位，其它人按排名一个萝卜一个坑把剩下的位置坐了！”

“第一名，谢微。”

夏曜巴巴的在窗前看，李少然搭着他的肩膀：“你说你女神会坐哪呢?”

谢微进去也没思考，直接选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第二组中间。坐下后，像是感受到了夏曜的目光，回头向窗边看了一眼。只一眼，把夏曜吓了一跳，抓着李少然就往下面蹲。

陈建政还在喊人，很快就到徐清了。李少然三人没那么快轮到，趴在窗边看着。

许是第一场考语文时空调吹的太狠，后面穿了外套也于事无补，徐清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整个考试都难受的要命。今天早上还是有些低烧，他排第八个，进去时中间几排都零零散散坐了人。他选了第五排，坐下就继续趴着休息。

李少然在走廊看风景，夏曜和张宇轩已经在旁边演上了

“曜！我不要离开你啊…”

“宇弟啊，我也不要离开你啊！”夏曜说完还做西子捧心状。

俩人演完一轮又开始数位置，夏曜排38张宇轩排42，俩人中间又要隔几个人。数完又开始演了起来，李少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他排第35，一个萝卜一个坑排位置刚好就坐到了徐清的旁边。听到旁边的动静，徐清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朦胧。李少然挑了挑眉：“你好啊，同桌。”

少年逆着光站在桌旁，笑意盈盈的看向徐清，眼神亮晶晶的。徐清看着他，怔愣了一瞬，才开口：“你好。”

大事很妙。

距离第一节课上课时间不到5分钟，徐清索性不睡了，开始整理桌子。他东西不多，很快就收好。李少然刚想和自己新同桌好好交流一下，他的同桌就被叫走了。

办公室。

陈建政手里拿着高二期末的成绩单，抬头看向徐清：“你这次考试怎么回事？一下子掉了这么多？”

徐清有些紧张，低着头，手里攥着衣角：“老师，我考试的时候感冒了，有点不在状态。”

陈建政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学生：“你之前的考试没水分吧？”

徐清第一次听到老师这样说自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班主任：“没有。”

陈建政显然不信：“下次月考让我看看你真实水平。”

“好。”

他回来的时候眼眶有些微微泛红，李少然想开口安慰，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俩人气氛有些尴尬，徐清不是爱交际的性子，李少然在课间也被陈建政敲打了一顿，这个上午老实的听起课来。

放学铃一敲，李少然就立马破功，开始收拾书包，扭头看了眼也在装东西的徐清，发出了邀请：“同桌，中午一起去吃饭不？”

徐清摇了摇头，拒绝了他：“谢谢，我中午得回家。”

见徐清拒绝，李少然也没强求，和他道了别就捞着夏曜他们一起走了。李少然家稍微远些，中午索性不回去了，和夏曜张宇轩俩住宿生去食堂吃。

徐清都是步行上学，十五分钟左右就可以走到学校。在回家路上可以途经一座桥，他很喜欢在桥上吹吹风，好像坏情绪都会随着风飘向远方。

他成绩一直都很好，但总生病，如果遇到考试，就容易发挥失常。他撑着围栏，看着桥下水波流转，又想到了上午陈建政的话“你之前考试该不会在有水分的吧？”

徐清心里堵得慌，一中放学时间晚，11：55才下课，他没多待就走了。徐清在家楼下买了些菜，他爷爷还在保安室里和一群人下棋，徐清和他招呼了一声就上了楼。

围观徐爷爷下棋的有好几个都是街坊邻居，都羡慕的看着他：“老徐你真的是好福气啊，孙子这么孝顺，我家那小子别说做饭了，碗都没洗过。”

徐伟“哼”了一声：“赔钱货。”

徐清回家就开始淘米洗菜，一切都做的熟练。徐清的奶奶在他初三的时候脑血管破裂走了。之前都是他的爷爷奶奶一起做饭，俩人很恩爱，徐伟负责炒菜，他奶奶就打下手。自从徐清的奶奶走后，他爷爷就再也没有进厨房做过饭。

徐清的爸妈是相亲认识的，开始感情并不好，完成了生小孩的任务后就去了隔壁省打工，这一去就是十七年。这十七年里，他们除了过年和清明，还有那年徐清奶奶离世，其它时候都没有回来。

徐清刚出生时身体不好，又是早产儿，在医院住了好久才出院，此后更是大病小病不断，严重时一场感冒都能让他在医院躺上几天。

开始，徐清的出生，让他的爷爷奶奶感到很惊喜，后来的不断生病，花光了家里的钱，他父母也不管，跑去外地打工，只有每个月转的那些微薄的生活费。日子拮据的时候，徐清的奶奶恨不得一毛掰成两毛花，去市场买菜都得砍价砍上好半天。

徐清的奶奶谢春梅，很早就感觉自己身体不舒服，为了省点钱就是不去医院检查。在徐清初三那年，一个平常的早晨，脑血管突然破裂，刚送到医院人就挺不住了。

徐清的爷爷悲痛欲绝，他把一切责任都归咎到了徐清身上，怒骂他是个赔钱货，如果没有他，他奶奶会连检查的钱都舍不得花吗?

徐清的父母去外地打工以后，感情逐渐变好，在徐清三年级时，又生了第二个小孩，叫做徐琼安。他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又能说会道，和徐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徐爷爷徐奶奶又过年才能见到他，不自觉的就将心偏向了徐琼安。

他们从外省刚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徐伟怒斥徐清的场面。老人家悲痛欲绝，他们也不敢刺激他，就把徐清拉出来，还叮嘱他爷爷现在心情不好，说什么都得受着。

那天的场景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他刚好放假，早晨起的晚了些。七点半的时候爷爷突然大力的打开了他的门，焦急让他赶紧打120。他冲出房间门时，奶奶已经躺在沙发上无力动弹，等120的时间他紧紧抓着奶奶的手，可他奶奶连安慰他的力气都没有了。送到医院时奶奶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医生也摇摇头，让他们把老人带回家。徐清失神的坐在医院的地板上，那时正值寒冬，地板很冷，他的心更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爷爷哭，爷爷趴在奶奶冰凉的身体上崩溃大哭，悲痛欲绝。

徐父徐母接到电话，赶最近的一趟车回到龙峦也已经下午。家里亲戚第一次聚的那么齐，他爷爷已经哭过一次了，坐在椅子上，大姑边抹眼泪边安慰他。徐清情绪也很崩溃，他去给他爷爷端了杯茶，谁知徐伟情绪突然就失控了，直接把茶杯拂到了地板，茶水和玻璃在地板瞬间炸开，溅到了徐清的手，徐伟直接破口大骂徐清是讨债鬼，是赔钱货，如果不是他，他奶奶根本不会这么早死！

他爸妈进家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爸赶紧冲上前去安抚父亲，他妈则把他拽到了厨房。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责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把你爷爷气的？”

徐清在一瞬间就感到了无力，他抹了一把眼泪：“不是我，您出去陪陪爷爷吧。”

他也失去了最爱的奶奶，没人安慰他，他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却又无可奈何。等徐老爷子情绪稳定下来，给老伴风风光光的办了一场葬礼。

那场葬礼过后，徐清的爸妈就回去打工了。徐清主动承包了所以家务活，徐伟接受了，每个月就把生活费里其中五百给他，也不管事了。每天钓钓鱼逗逗鸟下下棋，有时还会跟老年团去外地旅游。

徐清心里愧疚，任劳任怨的干着所有的琐事。

炒了两个菜，做了个汤，刚端上桌，徐伟就回家了。他知道爷爷不怎么喜欢他，徐伟吃饭也不喊他，上桌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徐清会在厨房先把该收拾的收拾干净，再上桌吃饭，一般这个时候徐伟都快吃完了。

午饭结束，徐清又去擦桌子洗碗收拾东西，后面短短的四十五分钟午休时间，才真正属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