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言清歌 第2章 序章

临安街上人影稀疏，各府各门也皆是素白一片，就连平时夜夜笙歌热闹非凡酒楼歌坊也是静默孤独，给初冬的空气抹上了一重严肃。

林府门口，林管家正看着下人把写有“奠”的字灯笼挂上，一个小厮匆匆跑来恭谨的喊了一声：“林管家”

林管家看了看那个小厮，小厮感觉到林管家的目光正打到自己身上只能把头埋得更低说了一句："老夫人找您。"

林管家吩咐门口的下人几句就让那个小厮带路进了府门内。

吴姨娘迈着小碎步正匆匆的往芜院赶，到时见女儿坐在院内的石凳子上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书，仿佛这世界所有的纷闹都与这院子隔离，独这一角不可打扰。

吴姨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五小姐。”

箐国的规矩，姨娘是低于家里的儿女的，虽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但也算自己的小主子，是不能直称姓名的。

林挽卿听到有人唤她，转过头看见自己亲生母亲站在院门口便放下手里的书往吴姨娘那里，林挽卿走近低声喊了一声“娘亲”便扶了吴姨娘进了自己屋里，待吴姨娘坐下又吩咐翠屏下去泡茶，翠屏知道吴姨娘有话跟自家小姐说便应声下去了。

“若若。”吴姨娘唤林挽卿乳名

“娘亲，我知道。”还不待吴姨娘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林挽卿便打断了吴姨娘的话，她知道吴姨娘要说什么。

前两日在林老太爷还未咽气时吴姨娘就让贴身的妈妈递来话，要林挽卿多与大太太亲近，为了讨得一门好亲事。

“娘亲，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是府里那么多的事，祖母和家里的长辈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如果让他们觉得女儿藏有这样的心思，指不定怎样看待女儿呢，还会连累到娘亲，女儿怎么舍得呢，女儿还想多在娘亲身边几年呢。”

吴姨娘听了林挽卿的话后张了张嘴却未吐一字，一阵沉默。

“我知道，姨娘不必担心。”林挽卿见吴姨娘神情有些沮丧，心里责怪自己不该。

吴姨娘见女儿这样说眼圈便红了，那眼泪不禁落下来，林挽卿见状心里一酸，掏出手帕给吴姨娘擦着泪。

吴姨娘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考虑不足，想着你祖父去了你便要受制三年，一心只想让你多去太太面前走动走动，让她也记着考虑考虑你的事，却忽略了府中这诸多事。”

“娘亲您只是关心则乱罢了。”林挽卿见吴姨想通便又劝慰了两句。

吴姨娘又和女儿说了一会体己的话，见天色不早了便要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娘亲留下与女儿用晚膳罢，女儿让素茶去厨房准备娘亲最喜欢的糖醋鱼。”林挽卿挽留吴姨娘道。

“今日不便了，我那院子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改日娘再来。”吴姨娘还是拒绝。

林挽卿知道是吴姨娘怕给自己带来麻烦，便送了吴姨娘到芜院门口，到了院门口吴姨娘叫了林挽卿回去还嘱咐道：“即便不是为了那事，你也要多去你母亲面前伺候。”林挽卿应了。

吴姨娘看了看林挽卿，心里有些感慨，女儿居然想得比自己还要透彻，也许自己的女儿早就长大了，早就不是那个自己还抱在怀里的孩子了，想罢便出了芜院。

“姨娘慢走。”几字还未说完便散在这寒风里，林挽卿看着吴姨娘的身影慢慢的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五妹妹，你站在院门口干嘛呢？这天气仔细吹了风，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林挽卿听了声便知道了来人，随即转过身来，林挽卿笑着走向林怡静问礼：“三姐姐何往？”

“自然是来找五妹妹你的。”林怡静说着便要亲热的去拉林挽卿的手。

林挽卿不动声色的让了一下，“刚好”地避免了这种亲热。

已经是初冬的天气了林怡静见林挽卿还穿的单薄，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噤，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冬袄，林挽卿只作没有看到。

林怡静长得很像她的生母陆姨娘，也是一个美人。林怡静今年应该有十七了，也已经是订了夫家的了，林挽卿记得是前年定的城南邱家，因为正当男方家的祖父去世，所以林怡静还在家待嫁。

林怡静见林挽卿还在发呆便拿着手帕在林挽卿眼前晃了晃，林挽卿见状对林怡静笑了笑。

“五妹妹，你莫不是在冷风中冻傻了吧？我唤你你也不应，只知道傻笑。”

“我瞧着三姐姐长得这般好，还以为是仙女临凡了呢，看呆了才忘了应你”

“就你嘴甜，我看你倒跟仙女似的，这大冷天还站在风口，像是不怕冷，可不是成仙了。”林怡静说完便抬手用手帕捂嘴笑得优雅。

“三姐姐快别打趣我了，进我屋里喝杯茶罢。”

“瞧我，只顾说别的，倒把正经事给忘了。我就不去妹妹屋里喝茶了，只把母亲的话带到就走了”

“母亲有什么话？”林挽卿也不再与林怡静客气，只是问着林怡静话

林怡静见林挽卿这样不觉些尴尬，“母亲说这几日府中会很忙，若自己院中的下人没有在前院帮忙的，自己便要管好自己院中的人，不可去前院添乱。还有就是，今夜要沐浴更衣，明日尽早的去灵堂”

“谢三姐姐告知，挽卿知道了，定会按母亲吩咐。”

“嗯，你知道就行了，我先回去帮忙了”

林挽卿也没有挽留林怡静，林怡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走了

林挽卿见林怡静走了便回了屋，她才坐下翠屏便递上一热杯茶，口中也多埋怨刚才之事。

“不就是陆姨娘去给太太打下手了么嘛，有什么可神气的，还来这里显摆，明知道咱们芜院人少，还说这些酸话，真是的。”

林挽卿笑了：“也不知是谁说酸话。”

翠屏有些不服气：“本来就是她们来说酸话。”

“以后前院的事少掺和，前院的是非也不要评论，府中人心复杂，不要落人话柄。”

翠屏吐了吐舌头道：“知道了小姐。”

林挽卿握茶杯沉思半晌，复自语道：“姨娘今日来得蹊跷。”

……

林府上下因为林老太爷的去世变得忙碌。

林佑宗负手而立站在看着林老太爷的灵牌，任由灵牌前冒香烟飘散缠绕其身。

林廷轩进来看到林佑宗站在林老太爷的灵前一动不动便开口喊了一声：“父亲”

“何事？”林佑宗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转过身，还是原状站着

“屠叔来了，在书房等您。”

“嗯。”说着林佑宗转过身，只是看了看林廷轩未说多余话，眼里似乎又多添了一丝浑浊。

“父亲且过去，灵堂的事交给儿子便是，请父亲放心。”林廷轩拱了拱手道。

林佑宗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后“嗯”了一声便踏出了灵堂。林佑宗到了书房屠继正坐在椅上喝茶林管家的儿子林付正立在椅旁侍候。林府的二老爷林佑羡也在。见他来屠继放下茶盅起身问礼，林佑宗又邀屠继坐问道：“现下府里事多，招待不周了，屠兄因何事造访？”

林佑宗打心底对此时来找他的屠继十分厌烦，只是面上未表现出半分厌烦的情绪仍同以往以温和态度相迎。

“新帝对启王的旧部动手了，如今左部御史洪文，工部尚书候起，明德殿大学士陆还都被新帝发到大理寺问罪了，还有许多启王的旧部都也已经下狱了，我准备明日便上奏求情，所以特来找你商酌。”屠继说着额头也跟着冒出细细的汗珠来。

这一下林佑宗心里更烦了，屠继要他现在一起去上书不等于要拉着他林家一起死吗，沉思了半晌道：“屠兄看不出来？下到大理寺只是启王身边的小鱼小虾,我想新帝现在只是在试探，所以我们不宜动，新帝才上位，根基还不太稳他不会毁了自己的名声的，屠兄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罢。”

林府另一边

林管家跟着小厮到了林府的佛堂门口，他挥了挥手让小厮下去，在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便推门而入。

佛堂里弥漫很浓的檀香味，让人感有些不适，屋里因为天气和香雾关系光线有些昏暗，只见观音像面前的香烛映得人影模糊。

林老夫人跪在观音像前，手里拿着佛珠，闭着眼，口里念经文。林管家见状只是静立旁边没有说话。

“小鱼。”林老夫人睁开眼唤了一声身边的婢女。

小鱼弯腰将林老夫人扶起，又点了香递给林老夫人，林老夫人拜了拜将香插在观音像前的香鼎里。

“小三儿还没回来么？”林老夫人将手里的佛珠递给了小鱼。

林老夫口中的小三是她的第三子林佑赫，林佑赫与林佑宗、林佑羡不同，他是林家嫡系中唯一的商人，在箐国商人的身份是最低等的，所以林佑赫是林老老太爷最不喜的儿子却是林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

“回夫人，三老爷还没有回来，说是明天就能到府了。”林管家依稀看见林老夫人浮肿的眼睛。

“哦”，林老夫人沉默一阵后对林管家说道：“府中事多，去忙罢。”说完让小鱼扶着出了佛堂。

次日，天还未放亮林挽卿就醒了。林挽卿在黑暗中摸索着把绣鞋穿好，静坐在梳妆台前。

翠屏听见房中有声响便翻身起来把灯点燃，见自家小姐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又见林挽卿只穿着里衣单薄，连忙找了一件外衣给林挽卿披上。

林挽卿拉了拉翠屏给她披上的外衣对着翠屏笑了笑问道：“素茶还没有回来么？”

“没有，小姐，素茶姐姐昨夜未回，想是小姐交代的事没有办完所以在外过夜了。”翠屏打着哈欠回答。

“嗯。”林挽卿说完便吩咐翠屏伺候她梳洗并没有再问下去。

翠屏打开房门出去打水时李妈妈就进来给林挽卿送来孝服和白色的簪花。李妈妈是林挽卿的乳母，也她芜院的管事妈妈，对林挽卿照顾也十分上心。

林挽卿的芜院很小，她身边伺候的人也很少，除了素茶和翠屏两个一等丫鬟就只有粉桃一个二等丫鬟，院子里也只有李妈妈和两个使粗的婆子了。如果比起林怡静两姐妹来林挽卿身边的人只是她们身边的三分之一罢了。

林挽卿穿好孝服坐在梳妆台前，李妈妈帮她绾了素发髻，又帮她把白色的簪花簪在发髻上

李妈妈做完这些看着林挽卿道：“小姐长得真漂亮，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

“是呀，小姐是翠屏见过最漂亮的女子。”翠屏附和道

林挽卿看着镜中的自己，手不由得抚着自己面颊，这张混合了林佑宗和吴姨娘的脸的确很美，也可以说有些妖媚。林挽卿在心里冷笑，这副皮囊只会让别人又爱又恨，只会让自己轮为棋子。

翠屏把扭好的洗脸帕递给了林挽卿：“只可惜小姐从来不能好好的打扮。”

林挽卿没有说话只是把洗脸帕递还给翠屏，便要起身出门。

“小姐这就去前院了么？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么？”翠屏见林挽卿要走急忙把披风披在林挽卿身上

“不了，我带粉桃去前院，你就在这里等素茶回来。”说着让一直站在房外的粉桃跟上她往前院去。

在路上，寒风像针一样吹了扎人脸上，林挽卿丝毫没有不在意，粉桃觉得林挽卿比这天气还为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