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海上 第22章 22

晚上有飞京安的航班，宋夏宜要提前回国，因为电影入围的事，临时多了许多采访，万延邀她一起参加，权当是借电影节为《孤雏》预热宣传。提前结束午饭回酒店收拾行李时，陆屿桥跟着她一起离席，她说不必，他倒坚持。

大约陆含青和宋夏宜一样诧异，所以盯着越走越远的陆屿桥看了好久。

李施煦不得不提醒：“别打坏主意。”

陆含青撇嘴，隔了几秒，问：“我哥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李纪二人同时摇头，纪尔希遗憾道：“他能有哪里不一样。”

陆含青大概不满意二人的反应，“我觉得他有心事。”

“谁？你哥？”纪尔希摇头叹息，“夏宜那才叫心事重重。”

陆含青：“你看出来了？”

纪尔希：“也就你哥看不出来吧……”

李施煦想了下，说：“他又没瞎。”

话说得不大好听，但另二人无话。陆含青心想，他还不如什么都看不出来。

往回走的两人也是无话。宋夏宜不理解为什么陆屿桥非要跟她回酒店，直到她开始叠衣服，陆屿桥说：“戒指是哪个牌子的？丢掉的那个。”

他的在意有些出人意料，但宋夏宜没有表露出惊讶，只是头也没抬地说：“回头我买吧。”

其实几年前的款，现在是不是还有也不知道，但她没说这个，心里想的是过段时间他兴许就想不起来了。

“哪天去平楠？”陆屿桥问。

“可能会提前，看万导安排。”

“我们过两天就回去。”

“嗯？”宋夏宜当然知道他们的回程时间，不过还是说：“那时候我不一定在京安……下次回去的时间不能确定，宣传期行程紧。”

“生日——”

手上的动作蓦地停顿，从他嘴里说出生日两个字，让宋夏宜极其不自在，马上说：“还是和以前一样过吧。”

宋夏宜生日是八月十八号，这些年基本是在和影迷一起过。

“不过最迟八月底应该要回京安的，得为电影节做准备。”宋夏宜换了话题。

陆屿桥按她指示去拿桌上的充电器等杂物，“你之前说外婆他们八月中旬要回来……”

“对哦差点忘了，等下路上我联系他们改时间吧，下个月太忙了，他们回来我也不一定碰得上。”宋夏宜把叠好的衣服往箱子里塞，手机上小鱼已经把航班信息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算算时间有点赶，手里收拾的动作不由得加快许多。

陆屿桥见她忙也没再多说话，送她上船时才说：“一路小心，到家告诉我。”

宋夏宜答应下来，然后到斯普利特、到萨格勒布和到国内上了来接的车，都在群里面报备了一下。

接下来的日子，关于她的一切消息，陆屿桥基本都是从网络上看到的了。热搜、新闻、采访、宣传，她各个城市忙碌奔波。

她之前说要长点肉再进组，但显然她没有做到，新闻图片上的她站在一群人正中央，黑色的衬衫长裤让她看起来更加单薄。线条流畅的手指上除了一抹海蓝还有好几枚银色的戒指，式样夸张，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他记得结婚第一年她提醒他戴戒指时强调过，说她已经为了这枚钻戒放弃了全世界其他所有的漂亮戒指，她说我都牺牲这么大了你就别再忘记戴了好吗好吗。

她那时还会撒一点点娇。

接近二十天了，陆屿桥没有接到一通宋夏宜打来的电话。

微信上，也只有他发乌龟视频过去的时候，她才会在隔了几个小时后回复寥寥几字可爱或者真乖之类的话。

她的个人生活完全消失在了他的微信里，她没有再分享过哪怕一件事情。没有她路边看到的小猫小狗，没有她觉得有趣的小事，没有形状怪异的树、云或者建筑，也没有好看的她眼中在意的风景，她的聊天窗口安安静静，再没有数字主动跳出来。

陆屿桥觉得似乎不太能适应。

八月十七日，宋夏宜生日的前一天，她在沿海的一座离家挺远的城市宣传新电影，宣传活动结束回到酒店正卸妆，小鱼满脸喜色地给她送来了个熟悉的奢牌袋子。

宋夏宜笑了笑，其实心里不惊喜也不意外，非要细究的话，内心深处隐隐有的应该是几分张皇，可是这事年年如此发生，想来今年也不会例外。看见小鱼进门时，她第一时间想的是，这次不知道又让赵谅白了几根头发。

小鱼不明就里，开开心心地把礼品袋捧得老高，说：“夏宜姐生日快乐！”

又说：“我的礼物明天送，不跟陆总的一起……显得我小气。”

宋夏宜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那你不能对姐姐大气一次吗？”

“我倒是想！”小鱼说，“可惜没有本事大气得过陆总啊……快看看，陆总今年送了啥？”

宋夏宜按着卸妆棉敷眼睛，单手拎过那香槟色的纸袋，撑开袋口看了眼，里面是同样香槟色的礼盒，尺寸偏大，瞧着像项链。

低头时一股卸妆液顺着手指流到了胳膊上，她赶紧转向水池，对小鱼说：“你打开自己看，我这卸眼妆呢。”

说着垂下头，揉着卸妆棉擦眼睛。

眼妆化得浓，来来回回用了好几片卸妆棉才给卸干净。小鱼靠在门边等，瞅着盒子上的金色字母，没有动。

宋夏宜见小鱼还站着，只好先洗了手来开礼物，盒子刚打开，小鱼就长长“哇”了一声——“serpenti viper!”

闪闪发光的钻石，像荡荡水波被猛烈的阳光照射，耀眼夺目不能直视，忽略不得的繁复奢华。

白金配钻石，看再多次也还是美，宋夏宜拨了拨那蛇尾，微笑起来，跟小鱼说：“放桌上吧。”

小鱼眼睛看直了，心说人冷些就冷些吧，礼物送得好就行了。一想也不对，她姐这项链好像已经有了，手上的盒子顿时变得烫手起来，没敢多言地将礼物放到一边，抬眼偷偷去瞄宋夏宜的表情。

宋夏宜倒是表现得正常，嘴角噙着笑，像是挺满意。

小鱼见状不由得又想，也许就是喜欢呢，喜欢多买两条也不是不可以，她姐最近戴戒指都爱两个两个的叠着戴，就是之前宝贝得不得了的钻戒，大半个月没见踪影，反常得她连问都不敢多问。

宋夏宜洗好脸发现小鱼还在屋里站着，“还有事啊？”

小鱼脑子飞快转，“明天生日会的场地天哥去盯，白天活动结束后临时加了家杂志采访，不过时间应该不长。”

“嗯，小礼物都准备好了吗？多备几份，万一数差了到时候不够。”

小鱼：“都准备好了姐，放心吧。”

和其他明星的生日会不同的是，宋夏宜的生日会每年办得都不大，随机只抽99位报名的影迷，她不收门票钱，定场地、布置，准备小礼物和蛋糕，样样都是自己掏钱，她也会特别说明不收礼物，不要来参加的人有额外的花费。

生日会的流程往往很简单，如果影迷朋友有想玩的小游戏，她就陪着一起玩，不然就是聊聊天，七点到十点，三个小时，这么庆祝生日，今年是第六年。

八月十八日一早，“宋夏宜生日快乐”的词条就被冲上了热搜，宋夏宜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演员，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流量很大的明星，大概因为再度入围国际电影节，让她的影迷们兴奋不已。那些可爱的朋友表达兴奋的方式各种各样，于是给她庆生的方式也是各种各样，她在网上已经刷到了各大城市的生日大屏，夸张的遍及海内外，她有种恍惚成为超级顶流的错觉。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小鱼，小鱼得意洋洋，说：“姐，咱就是顶流，华语影坛唯一的顶流，真神！”

宋夏宜赶紧捂她嘴：“可别瞎说。”

她又不是没失败过，很怕再尝当时的滋味，所以言行都克制谨慎。

电话这时候响起来，是陆屿桥。他先祝了她生日快乐，宋夏宜轻笑着回了声谢谢。

陆屿桥有一秒钟觉得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陌生，在电话里安静了下来，还是宋夏宜嘀咕的那声“怎么没信号”传来，他才再度开口：“昨天和施煦吃饭，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说请你吃饭过生日。”

“刚才群里熙文他们也喊了，等我回去一块吃吧。”

陆屿桥：“哪天回？”

“二十二三号吧，如果没有临时增加工作的话。”宋夏宜戴着耳机讲电话，看微信里不断跳出来的祝她生日快乐的短信，群里纪尔希跟在孟熙文后面猛发消息，追问她回去的具体日期，说晚了他出差可就聚不了了。

宋夏宜打字回他：实在不行等我从威尼斯回来再聚，获奖当庆功，落败当安慰。

突然想起来还没给赵谅道谢，又赶紧找出他的名字来发了感谢消息过去。没一会赵谅客气回复：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同时，陆屿桥问道：“几号去威尼斯？”

“二十七号，提前一天过去。”开幕式红毯在二十八号，颁奖礼在九月七号，她要在威尼斯待十余天。

说不来缘由，但陆屿桥其实在等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他甚至都在思考要给什么答案了，可她从入围至今一直没开过口，不似年初去柏林，她跟他说过两次希望他陪同，或许是因为上次他拒绝了，所以这次她提也不提。他问：“礼服定了吗？”

“团队还在选，目前定下了两套古董高定。”宋夏宜知道这次电影节关乎恒星娱乐，有些事情还是得跟他报备，便又多解释了几句：“赞助比上次还多，有些衣服还没调过来，不过这两天应该能到。”

陆屿桥只是随口一问，她的造型团队是合作很多年的，他很放心，知道不会出差错。电话里有人在说“到了”，马上宋夏宜的声音响起：“我到活动现场了，先挂了。”

他便跟着道了再见。

挂断电话，坐在副驾的赵谅转身汇报：“生日礼物昨天送过去了。”

陆屿桥问：“送的什么？”

“项链。”赵谅说，替他老板给老板娘选礼物不是份容易的工作，最初他觉得这事应该交给女同事去办，毕竟同性之间喜好相近的可能性更大，可是莫名其妙他也干了好几年，干到对各奢牌各系列都明了于心，然而每次心里都奇怪的忐忑，非得等到那边造型师回消息说宋夏宜没有不喜欢才真正放心。

“什么样的？”

赵谅眼皮要跳，什么情况，几年下来这人从来没有多问过这一句，紧张地打开手机找出项链的图片递了过去。

陆屿桥看了一眼，银白色的蛇，一下叫他想起最近的新闻图片上她手上不重样的银色戒指。压下心头隐约异样的感觉，说：“挺好。”

赵谅下意识点了下头，收手机的手都差点哆嗦，嘴边那句“听说很满意”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他一时弄不清这事到底得谁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