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海上 第14章 14

宋夏宜醒得特别早，睁眼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摸过手机看时间，发现才两点十分。翻了个身准备再睡，却无论如何都没法睡着。

硬生生躺到了快三点还没有酝酿出半点睡意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又失眠了。

在起床和继续躺着之间犹豫了十来秒，宋夏宜动作轻缓地下了床，但她不知道要干什么，想这凭空多出来的几个小时，好像也必须做些什么事情才好。

下楼看乌龟，煮咖啡，整理光碟，想起来可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也才四点，天还没亮。百无聊赖间，她端着咖啡上了三楼露台。四周又静又黑，她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放松自己，下一秒，她闻到了茉莉花的香味。

她都快忘记了露台上还有好几盆茉莉，是住进这边的头两个月里买的，买的时候就带花苞，香味浓郁。和不喜欢视线里物品杂乱一样，陆屿桥也不喜欢空气里有存在感强的味道，几盆茉莉在窗台上摆了没两天，他就叫人全部搬到了露台上。

一直以来，宋夏宜都在配合陆屿桥的生活习惯，比如他对气味敏感挑剔，所以她常年不用香水，香味浓烈的化妆洗护用品，她也几乎不用。

清早微凉的风吹过来，把茉莉花香全吹到了她的脸上。真好闻，真好闻啊，她不由自主地感慨着，一边用力深深呼吸，像是要把全部香气一股脑全吸进五脏六腑里。

过了好久，天边慢慢亮起来，黑白尚未分明的天际是墨色的蓝。宋夏宜坐着没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咖啡望着远处发呆。

又过了好久，她听到楼下传来动静，起初以为是阿姨过来做早饭，想了一下发现不对，没听到车的声音，所以大概是陆屿桥起床了。她还坐着没动，手边的咖啡杯早就见了底。

没一会，她听见陆屿桥在叫她的名字。

第一声传过来，她懒坐着不想动弹。

第二声随即跟来，她只好拖着疲惫的腿站起来进屋，对着楼下应了一声。

陆屿桥穿着睡衣的身影立刻出现在楼梯上，站在下方问她：“你在干什么？”

“看日出。”宋夏宜说。

“今天起很早？”

宋夏宜点头，路过他时说：“阿姨好像还没来。”

“给她放假了，放到我们度假回来。”

“那你早饭怎么办？去公司吃？”

陆屿桥反问她：“你吃什么？”

宋夏宜举了下杯子，“喝了一早上咖啡，喝得好饱。”

陆屿桥忍不住皱了下眉，说：“你昨晚才吐过，早上又空腹喝咖啡？”

宋夏宜笑着凑过去亲他，“没事，偶尔喝一下不怎么伤身体的。”不等陆屿桥再开口，越过他下楼洗杯子去了。

陆屿桥煮粥的时候，宋夏宜问他：“去克罗待几天？具体安排定了吗？”

“一周，青青说先去杜城，然后可能是去赫瓦尔岛，到时候看各人有什么想法再决定去哪些地方吧。”

他用语气词，话语里似乎因此而带上了几分暖意，宋夏宜站在旁边看他，有些依恋这样稍显温馨的时刻，这样一般会随着肌肤相亲而来可惜并不会维持太久因此显得更加弥足珍贵的时刻。

陆屿桥搅拌着手里的勺子，问宋夏宜：“来一点？”

宋夏宜摇头走开，说：“我收拾行李去，你的东西要我帮你收拾吗？”

“不用。”陆屿桥说，“我提前下班回来收拾。”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陆屿桥回卧室换衣服准备上班，进门看到床上铺了半床的衣服，宋夏宜正忙着搭配。换好衣服出来，她还在对着镜子一件件比对。就在他抬脚往外走时，宋夏宜喊住了他，柔和的视线通过镜子跟他对视，提醒道：“戒指，你又忘了。”

陆屿桥这才走到床边，拿起戒指套进手指，又冲镜子晃了晃，看到宋夏宜露出满意的笑脸后，才出门。

门刚关上，宋夏宜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头脑里一团乱，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不知道戒指戴或不戴的区别在哪里，好像一直就是自己一人独自玩着无聊的仪式感游戏，忽然之间，她开始迷茫，开始找不到这个游戏继续下去的意义。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她立马抛开头脑里这些不该产生的想法。

生活还在照常继续着，陆屿桥还留在她的身边。

所以只要她像以前那样别想得太多，她就可以一如从前地把日子过下去。

自私一点就好了，她告诫自己，除了自己千万别代入任何他者的角色，尤其是陆屿桥。

而且最好也不要深究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像昨晚那样的问题千万不可以再问。因为思考到最后的最后，她能责怪的根本不是他的冷漠。

她能责怪的，只能是他不得不冷漠。

那是不是错在自己？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她不要接受这样的答案。

一把抓过床上的衣服，再次集中心神于镜中的自己。

对！只要别去想，什么都不会改变。

晚上，宋陆二人带着行李箱去了沐湖湾，打算在那边吃晚饭然后短暂休息一会儿，再喊上李施煦纪尔希一块去机场。陆家二老已经出发去了烟海，陆含青说要出去吃，说必须吃顿中式大餐，不然去了克罗要想念。这点小要求，做哥哥嫂嫂的自然满足，行李都没往外拿，又转战餐厅。顺道喊上了纪尔希，李施煦说加班，回头直接机场碰头。

餐厅是几人都熟悉的朋友肖啸林开的，陆屿桥出发之前打了电话，四人到那就被领到隐秘的包间。

吃到一半，肖啸林进来玩，说没有几句，就说到了虞海心。陆含青一听就来劲，视线划过她哥嫂，问肖啸林：“你怎么认识我海心姐姐的？”

肖啸林说：“这不你哥他们上次几个同学聚么，就在我城西新开的那家店。”

纪尔希说：“这么看，你那店挺公平公开公正啊，屿桥都被你干上热搜了。”

肖啸林大笑：“我也是不明白，不就吃顿饭的事儿，也值得挂网上一挂一两天，闲得么大家，他要真有点什么事，还能让人放网上公然讨论？”转头又对陆屿桥说：“说来你也挺逗，还挺正式地发了个声明，你直接撤新闻不就完了，费那老大劲。”

陆屿桥：“姑姑的意思，我当时出差不在国内。”

纪尔希：“还是姑姑厉害，下个月夏宜正好上新戏，提前预热一波了算是。”

宋夏宜笑问：“我的电影这么不卖座呢？”

肖啸林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夏宜的戏哪用这样宣传。电影叫什么来着，哦对，《孤雏》，几号上？我包几场请员工们看。”

宋夏宜：“八月八号。”

“好日子！”肖啸林竖大拇指，“一定大卖一定发！”

陆含青见他们聊得自己插不进嘴，不乐意了，硬拉着肖啸林说：“海心姐姐下次到你店里吃饭，你必须得给她打折！”

“跟你关系这么好？”肖啸林想起来之前好像听谁说过陆含青要给什么人办欢迎会的事，“哎对了，你是不是还发什么朋友圈的？我好像刷到过。”

“昂！”陆含青点头，“我最喜欢的姐姐！”

纪尔希瞥了她一眼，实在无语只好低头吃菜。

陆屿桥问：“什么朋友圈？”

宋夏宜勺子一顿，但没接话。

肖啸林接了，“什么漂亮姐姐，什么欢迎回国巴拉巴拉的……是这内容吧？”

陆屿桥又问：“什么时候发的？”

“有段时间了。”陆含青说，“你问这个干嘛？”

陆屿桥没搭腔，朝她看了一眼，又去看另一边的宋夏宜，后者垂着脑袋很是专注地在喝汤，倒是对面纪尔希抬起头跟他对视了一眼，后又瞥了眼他旁边的陆含青，轻啧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夹菜。

虞海心的名字不断从陆含青嘴里说出来，不止宋夏宜听着烦，纪尔希也听烦了，心说这讨厌鬼怎么一个劲犯毛病呢，这不纯纯膈应夏宜么……视线一转，看到宋夏宜正无聊地搅着汤碗里的勺子，她面前的碟子干净得跟新的似的，再看她快要瘦没了的脸，凑过去问：“你在为角色减肥？”

宋夏宜说：“没有，可能拍戏压力大，瘦得太厉害了是不是？”

纪尔希点头，“别给你外婆看到吧，她能当场哭出来你信不信……多吃点菜啊，光喝汤怎么行。”说着把桌上的几盘肉都往她跟前推。

陆含青自然看到了桌上的动静，但是硬生生移开视线，继续给肖啸林讲她海心姐姐多棒多优秀。

肖啸林越听越懵，犹豫着问：“青青，你这是……这是要，要给我介绍……对象？”

尾音扬得一桌人都愣住了。

陆含青率先回神，忙否认：“谁给你介绍了！人家有——”倏地住口。

“吓我一跳呢你，”肖啸林胸脯直拍，说，“我这做生意天天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谈恋爱……你把人姑娘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跟要让我去相亲似的，哈哈，哈哈哈！”

陆含青翻白眼：“美得你！”

纪尔希看破一切，更加无语，催宋夏宜吃饭，吃饭吃饭，别听那讨厌鬼胡说八道。

一顿饭吃得也算是热闹，出餐厅时，陆屿桥和纪尔希走在前面说事情，陆含青磨磨蹭蹭地赖在最后边，宋夏宜站着等她，她还不咋乐意，嘴巴撅老高。

路过间包厢，听到里面传来播视频的声音，是《大话西游》，紫霞仙子在说：“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紧接着是道挺年轻的女声，跟着念了遍这句台词，不过语气变了，戏谑地撒着娇，明显是在逗弄人，果然立马传来一男一女混在一起的嬉笑声。

宋夏宜听了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陆含青理所当然地误解了这抹笑容，她以为宋夏宜是因为想起类似的回忆才笑，问道：“你是不是也在我哥面前学过这话？”

宋夏宜觉得这孩子今天在犯大病，不过出门在即，她懒得跟她计较，故答：“没有。”

“是吗？”陆含青不肯罢休，“是不是知道我哥会怎么回答你所以不敢问？”

两秒后追问：“你干嘛不说话？”

宋夏宜短暂思考一番，转头对她微笑，说：“你不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又说：“你哥能怎么回答？是啊，会死，会烦死……这样，你满意了吗？”

陆含青被噎了一下，恨恨道：“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非得赖在我哥身边！”

又嘀咕：“牛皮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