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条 第2章 渊海选2

选生十非要找找存在感，他又乱叫：“靠关系走后门？太不公平了吧！”

话音刚落，选生二从空中掷下一法物，如同撒网。法物由小变大，瞬间包住裴轻水和选生五。

选生十离得较远，他暗暗庆幸，结果选生二看他不爽，大蛇王听主人的指令，张开大嘴，猛地咬住了十的双腿，然后重重将他甩出去，十双腿被吞下去，剩下腰肢以上的部分，鲜血淋漓。那边选生二已踩着蛇王离去。

裴轻水认出笼罩他们的法物是九宫梵特有的混沌布，他们与外相隔，有些蓝光一并被困，在黑暗中浮浮沉沉。

怨气盖过血腥，他们脚下是形成不久的人魂，因为死得太过不甘心，幻化得极度狰狞。

这本来不是害人的法物，裴轻水心想。

人间凡人趋之若鹜的渊海选，今日的葬身之处。天之骄子，英年才俊，汇集渊海选，胸怀满志，怎么会甘心。

“凭什么，啊，凭什么，明明差一点登极天之台。”

“年幼时师门寄予我厚望，日日夜夜的苦练毁于一旦，我算笑话吗！”

人魂癫狂，怨念难消。明明过不了渊海，依旧可以回师们继续当尊师呵护的骄子。

裴轻水屏息无视外物，伸出手掌，五指触及虚空，丝丝光线不断渗进来，混沌布裂，随即黑暗扭曲，裹着人魂怨气，缩小数倍，横冲直撞。

人的恨怨是世间最顽固的东西，等出去以后还需派专人平息。

两人脱离混沌布束缚。选生二和大蛇王不见踪影。一块地草沾满了血迹，选生十的头反压在上面，尸解毙命。选生五不仅不嫌弃，还解开腰间尸囊，把十的尸体捡了进去。尸囊是一种常见的法物。

裴轻水盯着他手上的尸囊，蓝色绣月。

他好像一点不好奇她的身份。

五收完尸后，主动说了话：“我感应到我的血珠，百里海就在不远处。”

血珠取血于选生，在刚入百里渊时。有能力强大的选生，对血敏感，可以靠血珠辨别方向。血凝珠入百里海，最终会成为拜师的信物。

裴轻水听懂了少年的意思，自然而然跟在他后面，没过多久，平白出现一片空野，再不见幽深的蓝林，日月交换，天光张扬。

真的到了百里海。

百里海是浮天之海，高高悬挂，远离地土。

它的颜色是碧绿，蓝林绿海，与现实颠倒。腾升的气流牵引两人，五先她一步入内，两人分散。

裴轻水独自一人走在空灵的百里海中，此时手中蝉翼四片全开，天旋间开启，预知未来。

裴轻水恍然，自故人赠予时算起，整整八年，天旋间不曾开启。

天旋间模糊了她的意识，她穿过流离的华光，落在不知处。阴寒的阵气扫过她的脸，周遭俱静，裴轻水有点冷。浊气重叠，阵法运转。阵外是人影零落的九宫梵，万物悲寂。

九宫梵，昔日高贵的神臣之府，沉浸在灰暗的雾霾中，失了生机的色彩。九宫离心，争戮不休。草死木枯，九宫破败。

天旋间告知裴轻水，祈天阵开，魔种无人可敌，而魔种在身的少年是一切的源头，是祸端的因果。

裴轻水第一次听说魔种这种东西，她坠入无底囚阵中，眼睛看不到任何事物，黑暗消磨她，又融入她。

蝉翼重新合拢，裴轻水意识混乱，半晕半清醒，一时间前景现今交错，迷离间撞上了一个少年的视线。

天旋间魔种少年的脸与他贴合，只不过眼前人的脸更加生动。血珠浮在他的上面，触手可及。

选生五高高接住血珠。

顷刻间海断风起，狂风砸浪，一波卷一波，掀起巨丈海幕。

海灵猝不及防被搅醒，它晕头转向的，尝试镇住场面，结果失败了，它气沉丹田：“哎呀，少宫主，我的少宫主！！”

水逆势不可挡。百里海乱了套，碧绿可怖。

裴轻水因海灵那发自丹田的叫喊彻底清醒，海浪汹涌，选生们无一幸免，翻卷在冲天覆地的逆浪中，挣扎不停。

她乘风而起，余光无意瞥见选生五，清瘦的他安定在原地，不受风浪影响，只有发丝纷飞，遮住了他藏春的眼。

巨幕转为滔天水柱，企图围困裴轻水，她翻身后退。水柱持续前进，裴轻水空手作盾，数千滴水珠迸出，这些水珠自动拼组成一个圆滚的水球。裴轻水道：“水逆，退！”轻轻一弹，砰的一声，炸的水柱散形，规规矩矩地平流返海，不消多久，百里海平息。

这么小的一个水球轻而易举制服庞大的水柱，在场的选生们震惊无比，全部目光集中在裴轻水身上。日光正艳，空中女子如出水芙蓉，惊艳夺目。

发生意外，渊海选提前结束。拿到血珠的选生留，反之则去。

天迹云朵染彩，光晕下有七人踩云出现，离裴轻水不远。有一人先认出了她，恭敬叫了一声师姐。于是又接连五声。不过剩下的一人是同辈最大的，裴轻水得叫一声师兄。

往年选弟子的都是各宫宫主，今年来的却是九宫梵的子脉，裴轻水猜应该是上个渊海选时父亲让她来了，各宫主们心底很不愿意，今年索性改了规矩，派少宫主或大弟子们来选。

因为各宫不很重视这些凡人选生，所以他们不担忧错失良徒。

年轻一辈们选弟子不争不抢，就一致决定让最大的师兄先选。子脉最大的师兄是殊宫的少宫主殊若浮。他一袭紫衣，气质清冷，眼含无情。

殊若浮语出惊人，大概意思是这次选弟子是为他自己，该弟子将拜他为师，成为他的嫡传大弟子。

几个少宫主吃惊，暗道真是少年老成。

裴轻水眼皮跳了一下，果不其然，殊师兄用手指选生五：“可为殊宫徒。”

依选生的仪容来看，其实很合理，五是唯一一个衣着整齐且干燥的选生。其他选生相比之下逊色很多。要是诸位宫主在，一定不肯要落汤鸡弟子。

彩云之上的目光齐齐聚焦选生五，期待地观察这个未来的准师侄。五还未应答，一个眼熟的选生冲出来，急忙跪下：“不能选他！他品德败坏，违反了渊海选的规定，残杀百里渊的数名选生！”

殊若浮静静听他说完：“空口无凭，诬者有罪，拿出证据。”

跪下的选生是之前嚣张的选生二，他的发梢微微滴水，与在百里渊的不可一世相比，很是狼狈。

裴轻水默默注视他，他不可能没认出自己，知晓她的身份还敢公然栽赃陷害，说明他不怕被拆穿。裴轻水好奇他的目的。

“他的尸囊里有尸体！他杀了选生之后藏尸于内！尊主们打开尸囊便得真相。”

他说的振振有词，殊若浮漠然，从高处审视他，似乎不为所动。

选生二站起来：“尸体就在里面……”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他突然爆成碎块，就地暴毙，血浆糊了一地。

五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出声：“我不意为殊宫徒。”

殊若浮：“哦？你想去哪？”

高位的少宫主们兴致盎然，等他下文。他们略过选生二的死，一个相关的字都懒得提。

选生二死得蹊跷，裴轻水不认同其他少宫主的作态，忽地听到选生五说：“我来九宫梵是为了入宗宫。”

这话说的自大，但他语气平淡，神色也淡淡的。

基本上在场的所有人看向裴轻水。裴轻水迎上五的目光，换做其他人，她就推脱了。她本不打算选什么弟子，父亲整日都很忙，教不了什么给新弟子。可是天旋间预言在脑海浮现，婉拒的话停在嘴边。

她道：“好。”

五双手捧上他的血珠，血珠缓缓上升至她手中，裴轻水轻柔握住。

她暗自在心下回味他说的那句“我来九宫梵是为了入宗宫”，他到九宫梵，到宗宫是为了什么？

之后殊若浮点了一名选生，但不算做自己的徒弟。他看样子只愿意收选生五为徒，又不是很执着。五说完话后，他甚至不再争取一下。

九宫梵在合虚天台上。合虚天台有一条年纪很大的古道，古道存续百年，路旁最小的树有三百岁。山阶普通而神秘，漫长又笔直，九宫梵的规矩，凡是第一次入九宫梵，必要走这条道。裴轻水带他回宗宫小清门。

想到了什么，裴轻水停下来，回首。那少年离她三步远，也停下来看她。

裴轻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手上的五字淡去，裴轻水收入眼底，突然觉得有缘，他正好是她的第五个师弟。少年垂眸，眉眼乖起来：“我出生的村子族姓夏侯，但我没有名字。”听起来有点惨。

通过渊海选的凡人大多换名，放弃原本的名字，由此适应新的身份。天资高受宠爱的弟子，九宫梵尊者会亲自赐名。

裴轻水抬头看高邈的顶峰宫楼，九宫梵容身极高之台，威严庄重。想到天旋间预言他是魔种寄身，是恶果的源头，她对他说：“源，你日后为宗宫弟子，我的师弟，就叫夏侯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