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浅走的时候,天还未亮。他把背包整理好,想了想,还是把徐正道交给他的手环戴在了手腕上,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早晨八点的飞机,他准备出国。
穿过别墅外院,空旷的街道两旁寂静无声,他心里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北滨直接飞非洲。
一周后,尤水实时监控的信息停留在南非,没再更新。
尤氏集团总部接连派了两批人直奔南非,却没找到尤浅,只找到了被他丢弃在垃圾桶里的手环。
“小姐,白先生来了。”陈廷远远就看到了别墅外院里的一个男子。
尤水站起身,朝主楼门口走去。
“尤浅找到了吗?”
尤水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没有,你不是出差吗?”
“取消了,推到后天了。怎么回事?”白京生表情严肃地开口。
“……大概是不想再回来了吧。”尤水表情变幻莫测,语气平淡。
白京生不语。
半晌,他终于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随他去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世界这么大,他想躲起来,尤氏拿他也没辙。”
“……”白京生眉头紧锁。
“你不用担心。他躲在国外,也不会对集团造成什么威胁。”尤水安慰道。
“唉。”他无奈的叹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帝国邻国。
五星级酒店门口停着一辆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车里钻了出来,旁边跟着一个风姿妖娆的女子。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店。
“宝贝儿,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来陪你。”那男子一边说一边朝女人抛了一个魅惑的眼神。
那女子撇撇嘴,不甘心地松开自己缠在男人胳膊上的手臂:“那你快一点!”
“放心,很快很快……”那男子说着转身进了电梯。
10层的总统套房。
他刷了一下卡,门“叮”地打开,他快速闪身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踉跄了一下,差点被玄关口的柜子绊倒。
灯亮了。
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修长的身姿挺拔而优雅,那人翘着二郎腿,一双手交叉而握,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耽误俞先生好事了?”那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俞星曜眯了眯眼,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沙发上的人。
末了,他走近几步,终于看清楚了说话的人。
那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细框眼镜,唇角微微勾起,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浓郁的禁欲气息。
“你是……尤浅!”俞星曜惊讶地开口。
沙发上的人笑了笑:“俞先生认识我?”
“怎么是你?!”俞星曜惊恐之余又有些愤怒。
自从林默丧生后,他就一直躲在邻国没敢回去,半年多来一直在暗中打探和林默有关的所有信息,但结果却令人失望。这次本来联系到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祖籍在北滨,他满怀期望地赴约,结果来人却是仇敌!
“是我。我是来给你提供信息的。”尤浅开口,语气淡然而平静。
俞星曜突然从腰里掏出一把枪,直直地对准了尤浅的额头:“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尤浅微微皱眉:“俞先生果然冲动,你就不想听听我带来什么信息给你?”
“你能有什么信息?亏的林默到死都没忍心伤害你,你们尤氏还真是狠毒,竟然真的痛下杀手赶尽杀绝!!!”
尤浅眼神暗了暗。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是真心想和俞先生谈一谈。”
“是吗?将死之人还有遗言要说,那我成全你。”俞星曜说着收起了枪。
尤浅抿了抿唇:“想跟俞先生做个交易。事成之后,俞先生可以回国,不用再躲在这里苟且度日。”
“我在这里并不苟且。”
“是吗?楼下那位……”
“你闭嘴!你这个龌龊小人,要不是你,我和林默早就结婚了,林默也不会死,我还会去找别的女人吗?!”
“……”尤浅抿唇,不置可否。
俞星曜是出了名的玩世不恭的富二代,花心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是我失言。那我就言归正传了,我希望俞先生能把俞氏暗网的权限借我一用。”
俞星曜惊讶地看着尤浅。
“哈哈,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借给你?”
“俞先生不想帮林默报仇吗?眼下正有一个好机会。”
“什么机会?你别卖关子了,有屁快放!”俞星曜不耐烦地喊道。
“会凌集团的白京生,俞先生不陌生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和林默曾经……不过他现在是尤水的未婚夫了……”
俞星曜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他当然知道白京生,当时是他主动找了林默,说要合作医药项目,结果转头就倒戈了权势更大的华正集团,和秦风联手打压建华科技……
“……伪君子,没想到帝国出了名的清高自傲的尤水,竟然会和这种衣冠禽兽订婚,哈哈,倒是般配……”
尤浅眼皮跳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你什么打算?”俞星曜又问。
“计划当然不能告诉俞先生,只要俞先生把暗网权限借我。”
“哼……我把暗网权限给你,你能帮我除掉白京生?还是能帮我除掉尤水?或者……事成之后你以死谢罪?林默的死,你们都有责任!!!”俞星曜激动地开口,连带着脖颈处都爆出了青筋。
“我刚才已经说了,事成之后,俞先生可以回国,继续当俞氏集团的大少爷,不需要再躲在这里苟且度日。”
尤浅薄唇轻启,轻描淡写地说。
“……我凭什么信你?况且……”俞星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听你意思,你是针对白京生……这又是为什么?”
尤浅表情变得冷漠。他不语。
“莫非……还是说……你……”
“好奇心太重不是一件好事。”
“……好!那我们还是说这件事,我凭什么信你?”
“我什么都没有,不过俞先生还怕找不到我吗?”
俞星曜愣了一下。
说的也是,俞氏集团的暗网,想找谁找不到?就算这个人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想办法把他挖出来。
“给我个期限。”
尤浅笑了笑,站起身:“一周。”
帝国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尤浅刚下飞机,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无声地叹口气,把羽绒服外套的衣领竖了起来。
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比不得刚回别墅时的精神抖擞,彼时,他即使穿着单衣单裤也仅仅是皮肤的冰冷,如今,一年四季都是体内发寒……
手机响了两下,他看了一眼,在最近的商店买了一块崭新的电子手表,然后直奔林园。
穿过前院,来到房子门口,门没有锁。
尤浅抿了抿唇,然后进去。
屋里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人。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去了客厅。
二楼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匆匆地从二楼下来了。
两人对视,无声。
“……”
“好久不见。”尤浅微笑着开口,一双眼眸却深不见底,令人心惊。
白京生整个人僵在原地,进退不得,他扶着楼梯护栏,脸色发白。
“喝点水吗?”尤浅把事先准备好的矿泉水拿在手里晃了晃。
白京生不语,他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尤浅不紧不慢地拧开瓶盖,然后微微仰头,小口地喝了一下。末了,他把那瓶水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坐了下来。
白京生已经缓过了劲儿,他扶着楼梯把手缓步走了下来。
“尤浅,你来这里做什么?”
尤浅笑了一下。
“白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我先问的你,你先回答。”白京生皱眉,语气僵硬,一点都不绅士风度,和之前尤浅见到他时的态度完全判若两人。
“我跟踪你到这里的。”尤浅淡然。
“!”白京生惊了一下。
若非如此,尤浅怎么会把时间卡得恰到好处,他前脚刚进林园,不过十分钟时间,他就到了。所以,他没有撒谎。
“你跟踪我?尤水知道吗?”白京生嘲讽的语气。
尤浅突然冷了表情。
“白京生,你觉得自己已经是尤氏的半个掌门人了?”
白京生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尤浅的表情看上去冷漠又瘆人,语气冰冷。
“我是不是掌门人,不是你说了算的,自然也不是你能左右的。”白京生皱着眉道。
尤浅微微蹙眉,不语。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告诉你,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爱尤水,我对她的爱一点都不比你少!”
尤浅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依旧不语。
“就算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你只是个下人,是个侍从,你以为你是尤水的谁?”白京生冷笑道。
尤浅眼皮跳了一下。
半晌,他开口:“那些事情我全知道,你可以烂在肚子里,不用说。”
“你倒真能沉得住气,订婚那天,你没在现场真是可惜……如果你看看我和尤水,再看看你和尤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去评价一下,大家会说,你连我半个背影都追不到,你懂吗?!”
“白先生也太没自信了。何必和我比较,你不也说了吗,我只是个下人而已,何至于让你如此咄咄相逼。”尤浅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地说。
“……”白京生气滞。他一直防着尤浅,因为他知道尤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任人捶碾,他也只有在尤水面前时才能微微比得过去面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尤水的偏爱和高于尤浅的身份地位,他确实在尤浅面前没什么优越感……眼前的人给人天生的高傲和不羁,像独立在冰山最顶端的存在——独一无二,冷漠高贵。
“……好……好……尤浅,好厉害的嘴巴,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说会道,说来也算开了眼界,在尤水面前还见识不到你这口才呢!”
尤浅彻底冷了脸。
“你还有脸提尤水?伪君子。”
“……你说话放尊重点!!!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尤水的未婚夫,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多谢提醒,我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你呢?未婚夫先生,你对尤水的爱意配得上你的身份吗?”
“……”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现在不应该是去欧洲的飞机上吗?”
“哈哈,你竟然还在调查我的行踪?!”白京生突然不可置信地气笑了。
“我说了,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尤浅语气淡然。
“好啊,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白京生突然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拨通了电话。
“水,尤浅找到了,半小时后他就会回别墅。”
…………
挂断电话,白京生步履不停地朝屋外走去。
沙发上的尤浅眉头紧锁,心情复杂。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