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就算同归刚才再生气也是给了卖身契,发卖这种事,她是在想不起来做的。
可望着哭比起刚才不知道真心多少倍的彩环,同归明白了,有时候心软反而会让人一味被拿捏。
整个府邸少了不少下人,接下来的活不免要自己亲力亲为了。
陆殊途后头送来的的珠宝首饰,同归全部让红梅去当铺当了死当。连那台西洋时钟也不例外,也算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这些财产同归分成了两份,一大份并着房契准备送去落家,另一小部分留下来准备当作父母的养老钱,毕竟以后还是要过日子的。
她可以嫁人,可以继续过之前的生活。可父母未来却没有保障。
以前这种事,同归打死也想不到会轮到她来考虑,可现如今也学会了打算。
整理好这些,同归呆呆的坐了好一会。直到天色渐暗,同母让吕妈妈喊她吃晚饭了,才微微回了神。
生活质量锐减,从方方面面都能感受到。这顿晚饭就是个例子,清粥小菜就是一顿饭了。
饭桌上,几人都不说话。
同归笑了笑,“吕妈妈,红梅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就两个下人了,还装模作样的守什么规矩呢。
都累了一天,整个宅子里都有看不见的家事要做。红梅虽然是大丫头很久没有这样亲自去做活了,可毕竟年纪小,能做些体力活。反观吕妈妈因为年纪大,却不大行了。
以前在边关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也不是没有同坐在一桌吃饭过,因此吕妈妈犹豫了一下,也就坐下了,只是坐的位置离菜稍微远了些。
红梅见吕妈妈坐下,才敢坐。
同归立刻笑了起来,“怎么,可是嫌弃这饭菜不好看。”
家里这么多事,大家都有的忙,同归自然是力所能及的也在做着事。
这粥就是她熬的,米多了加水,水多了加米,熬到最后自然好看不了。
粥面结了层焦焦的底,被翻上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而同归故意的埋汰,也换来了笑声一片。吕妈妈站起身来,盛了一碗粥递给同母,又盛了一碗递给同归,“老婆子我有幸喝小姐熬的粥,才不嫌弃呢。放眼整个京城,还会有哪个主家给下人熬粥的。”
苦中作乐莫过于此,几人笑嘻嘻的吃了饭。
饭后,吕妈妈和红梅收拾碗筷,端去厨房洗。这个空档,房间只剩下了同归和同母。
同归老话重提,“母亲,我想嫁人了。”
是自己想嫁人,不是为了别的。同归笑眯眯的,“母亲,您总不能一直留着女儿吧。”
出事之前,同母就急着帮同归相看,那时候她还尚有选择的余地。纵使那些册子里的人没来,终归还有旁人。
但现在,恐怕是只有差一点的富户才会愿意了。
层级与层级之间是有不可逾越的界限的,别看富商听着还好,衣食无忧。可嫁给商人,整日打交道的都是黄白之物,只有求人的份,带来的利益了了无几,这在奉行雅乐的年代是注定会被上层抛弃。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哪能往下流呢。
同母想都不想,“此事后面再说。”
看来说服人很难啊,同归暗暗叹了口气,心底却觉得暖暖的,“母亲,我知道你不同意我嫁给落梨,更怕我日后会后悔,会委屈。可是出了这档事,我又能嫁给谁呢。即使父亲好好儿的出来了,恐怕我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家了吧。”
很浅白的事实,同归都能想到,同母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她怕想,或者刻意回避,“囡囡……”
得,有戏。
同归再接再厉,“落梨喜欢我,他父母也算是看着我长大,就算难,我也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熬什么,自然是熬到她成了主母。可这一熬,熬的是青春年华,熬的是半辈子。
同母哭了,可她也知道没有办法了,“囡囡,你…为娘心疼啊。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嫁给陆家。”
这几日,同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传遍了京城的消息自然传不到她耳朵里。也就不知道造成这件事的元凶是陆家。
同归自然也不会说,烦心的事情够多了,要烦就烦她一人吧。
同母的松口让同归终于放下了心,这一夜,她勉强能够合眼睡了。
只是睡不安稳,天不大亮,她又醒了。
还未睁眼,药味就弥漫了整个房间。瞬间同归就被勾起了回忆,这是她养心神的药,这几天没喝,但她知道。
饭可以从简,但药不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同归深以为然。这种情况也不能娇情了,于是接过红梅手里头的药,仰头就是闷。
等最后一滴药都流到了嗓子眼里,碗里头空空的了,挤不出来一滴了。同归这才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夸张咂咂嘴,“真苦啊。”
药里头有黄连,清火明心能不苦吗,光是熬药的时候,那个苦味都泛出来了。
红梅接过空碗,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还剩的酸梅,立刻站起来,“之前小姐和叶绣娘吃剩的酸梅应该还剩下些,我去找出来给小姐含着,好过过嘴。”
同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快去。”
翻箱倒柜的一阵寻摸,可零食盒里早就空空无比。红梅又想起来了那帮子锦衣卫的搜家架势,恨的咬牙,“这帮畜生!跟个黄鼠狼的似得,真是什么都不留啊。”
梅子不算稀罕物,可做出来卖的梅果酸涩无比,因此要裹上厚厚的的糖霜才好下口。这糖可是稀罕物,寻常人家小半年才能买上一回。所以锦衣卫拿走奇也不奇。
红梅久久不回来,可苦了同归。
要知道茶有回甘,药也有。嘴里的苦不会凭白无故消失,就算是淡去,可回上来的依旧是苦。
同归歪躺在床塌,小脸巴皱的紧紧的,跟个团子似的生等着呢。
等不到人,同归一只手撑在枕头上,将小半个身子探出床,指着她身边,“干嘛呢,红梅?梅子不就在你旁边。”
红梅想说哪里还有梅子,可一转身,一个满满的梅干还有裹了厚厚糖霜的蜜饯就搁在台子上。
红梅瞬间觉得奇怪,这东西昨天就在这了么,她怎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