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借我用用。”
宋自栖听到一道极其低沉的熟悉嗓音在耳畔响起,虽然见不着人,但她能猜到是谁,心头一动,应允的话语还未出口,就感觉到一阵灼热气息附着到自己身上。
眼前的恶鬼在她视线里变成了黑雾和红线纠缠组成的人状,左右两头的嘴巴大张正要向她一口咬下。
宋自栖感觉自己右手不受控制抬起,一把桃木剑凭空而出,落入手里,随即挥剑卡住那扑过来的血盆大口。
左腿使力以一个常人根本做不到的姿势,朝对面用力踹去,对面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男人被踹得往后仰去从椅子上摔下,椅子四分五裂。
左手渗着的血水已经流到手腕处,宋自栖感觉自己眼睛突然清明许多,五感提升,极快地抬手,随手撕过纸张,凌空用未干的血水画出复杂的符咒。
嘴里低低念诵着宋自栖听不懂的咒文,随着手上动作,符文成型,上面绽开金色的光芒。
宋自栖感觉左手再次被操控着抓起符纸贴上对面学长的额头,右手桃木剑也抵在对面人眉心,用力刺下。
她有点不敢去看对面人的惨状,刻意别开视线,耳边还能听到恶鬼痛苦的嚎叫声,穿透耳膜,差点要把她的脑子震碎。
“何必找死。”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宋自栖身子一轻,像是有什么脱离出去,她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四周泥沼散去,烤肉店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身上,宋自栖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老板从后厨走出,急急看向椅子翻倒后仰摔在地上的青年。
“同学,同学,你怎么了?”
宋自栖缓过神来。
刚刚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那个声音那个语调,无疑是她的前男友祝尧,祝尧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而且……
她刚刚是被祝尧附体了吗?
宋自栖联系上祝尧同寝室室友,让人把昏迷的祝尧室友领回去,现在恶鬼离体,相信再过不久他就会自己醒来,交代完一切后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出店内,看着外面灯火璀璨的街道,宋自栖往鬼魂的方向望去,她看过去,那鬼魂就往旁边躲,她往上看,鬼魂就再往上飘,除非她长了360°的眼睛,否则根本捕捉不到祝尧。
宋自栖:?
这人什么意思?
刚刚才帮她杀恶鬼,现在怎么就开始躲着她了,果然一开始就打算分手了吧?!
宋自栖大喊对方名字。
“祝尧——”
那鬼魂终于停下来,静静漂浮到宋自栖面前,他别过头,表情有些许窘迫。
宋自栖先是看到自己前任那张惊为天人的帅脸,然后是半长不短散落在肩膀处的白发,转过来瞬间还能看见那双隐约流动着金光的双瞳。
祝尧整个身子都是半透明的鬼魂状态,只有那双眼睛仿佛有实体一般在她眼前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哇哦,白毛金瞳,酷啊!
“我不想吓到你。”祝尧双手握紧,他不仅变成鬼回来,还因为使用法力变成这幅模样,他担心会把自己女友吓到。
宋自栖眨眨眼,在心里默默想。
那她该说什么,应该假装惊慌失措表示自己能够看到鬼只是个意外吗?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祝尧却先开口了,他说:“你被吓到了吗?”
嗯?
宋自栖没说话,迟疑地停在原地,她想听听祝尧嘴里还能说出点什么,比如说给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失联这么多天,那她也不是不能根据解释原谅一下对方。
而在祝尧的视野里,自己小女友脸色煞白,脆弱无助地站在路灯下,眼睫毛颤抖着,嘴里呵出一团白雾,最近天气转冷,她穿得还是很单薄,肩膀轻微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到了。
祝尧说:“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大晚上跟人单独出门?”
从刚刚对方握住宋自栖的手开始祝尧就很想询问。夜晚时分,孤男寡女,对方还牵着宋自栖的手,握得这么紧,虽然大概率是恶鬼恶意引诱在先,这未免也太危险了!
恶人先告状啊。
宋自栖知道祝尧是误会了。
她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又想起祝尧同她断联整整十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笑着编了个谎:“因为他是我的第七任男友啊。”
祝尧那张亘古不变死人脸上,难得露出天塌了的神情,双唇微张,面色煞白,上前似乎想要拉住她的胳膊质问,却刷的一下从人手上穿过去。
没有宋自栖的允许他无法附身,更别说是触碰。
面对祝尧无措的表情,宋自栖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不安突然得到了缓解,甚至有种报复对方的快感。
不对,这不对吧!
他纯情可爱的小女友怎么会在他离开的时候已经谈过七任男友。
“你骗我。”
祝尧斩钉截铁说道,嘴角下撇显得有些委屈看着宋自栖,女生心虚地眨了眨眼,但是谎言一出也不可能承认。
她强自镇定,翻出聊天记录摆到鬼面前,果不其然,上面一排下来标注了一至七的数字,而祝尧甚至没有数字的备注只有名字。
“那我是第一任吗?”祝尧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指指上面问,“你没给我标记上数字,所以我是特别的?”
宋自栖:“……”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对方不要脸,还是过于自信。
但是祝尧这样专注盯着她,然后用希冀目光望着她的眼神,莫名让她想起某种大型动物,最好是后面还加条尾巴的那种。
怎么感觉祝尧这个人变成鬼后性格也有点不同了?
“是啊,毕竟变成鬼的前任我还是第一次见。”宋自栖淡定笑道。
现在时间已经比较晚了,过了宿舍门禁时间,宋自栖搜索附近的酒店,决定在外面凑合过一夜。
事情结束之后她才想起自己左手手背上的伤口,上面一条很长的豁口,剧烈的疼痛感传来,她转身去了药店,正好打算处理一下。
从药店出来,祝尧还是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不知是不是被刚刚宋自栖七任男友的发言恐吓到,整个鬼看起来心不在焉。
宋自栖没忍住问:“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太晚了,很危险,我在你身边会安全一些。”祝尧发色已经恢复成普通黑发,瞳孔中的金光也已经散去,现在看起来就跟普通鬼无异。
宋自栖可不觉得被个鬼跟着是多么靠谱的事情,她看着祝尧:“我能保护自己,今天是个意外。”
在大街上自言自语看来多少有点神经质,宋自栖不想跟他多说,直接去往酒店,往床上一躺,才恍惚发现今晚发生了多少复杂的事情,脸上难掩疲惫。
宋自栖休息好一会,才把药店里的伤药翻出来,左手搭在膝盖上,挤出药膏往上涂。
“疼不疼?”
一直没吭声的祝尧突然开口。
早就习惯了。
宋自栖明明这么想,但是当祝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用力咬咬唇,抬头看了眼他。
她可以忍受疼痛、受伤和孤独,但是前提是没有人看到,如果被人看到,她会稍微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更何况这人是她的前男友。
继续低下头去,用单手涂抹开药膏,随后用医用纱布歪歪扭扭地缠上。
小腿上还残留着一点被黑泥抓挠过的奇怪感觉,宋自栖心理上觉得黏答答的很难受,打算去洗个澡再回来睡觉。
“受伤的手尽量不要碰水。”祝尧在一旁好心提醒。
宋自栖拿起毛巾的手一顿。
她皱着眉,想起刚刚跟着她穿门进来的祝尧,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你是不是可以穿墙?”
咬咬唇,盯着对方吐出几个字。
“变态,我不洗了。”
虽然是鬼但是宋自栖能明显看到,祝尧脸上变化,先是一怔,随后从耳根处开始,整个人都烧得红红的,他有些难为情地别过头去,没有看她。
只是很小声说:“我不会的。”
宋自栖很想让他滚蛋。
“那你就出去,别再跟着我了,该去哪里就回哪里。”
作为鬼魂的祝尧当然没听她的话,宋自栖连澡也懒得洗了,干脆铺床睡觉。
她盖上被子,发现祝尧还飘在她床边,一瞬不瞬盯着她,宋自栖皱眉:“你要这样盯着我的话,我怎么睡。”
祝尧坦然道:“你睡你的,我看我的。”
宋自栖:“……”
这态度感觉又变回之前祝尧,十分强硬不容抗拒。
宋自栖无法跟朋友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忍受祝尧这样脾气冷硬酷拽的人,总不能真是因为他人长得很好看,大概是别的原因。
因为他无条件地指向自己,不会因为她的任何行为而逃离,抽身离开,祝尧选择了她,所以她欣然接受。
可是……
宋自栖抿着唇,冷静分析:“我们已经分手了,祝尧。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你也没义务保护我。”
“宋自栖,我没同意,所以不算分手。”
“那你自己看。”宋自栖翻出三天前朋友替她发出的消息,上面显示时间已经超过三天。
两天时间已过,朋友跟宋自栖商量很久,怀着沉重的疑惑,认真分析祝尧到底是在装死还是真失踪了。
“如果他活着却装死不回你,那我希望他死了。如果他死了,我希望他能安息。”朋友握拳祈祷,看起来对祝尧怨念颇深。
宋自栖:……
“要不要报警?”宋自栖良心未泯,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尽下合法公民的职责。
所以她才会选择跟祝尧室友出来,对方说他宿舍还留了部手机,她正好想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出有用信息,虽然祝尧不见人影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失联一周多显然不大对劲。
祝尧还是那句话:“我不分。”
宋自栖:“……”
宋自栖受不了跟他掰扯,现在这人摸不了抱不了,没办法用过分的手段让他妥协,她干脆盖着被子把脸蒙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他现在有实体,宋自栖抱的就不是被子,而是他的腰,宋自栖很喜欢搂着人,各自体温交换,然后再静静闭眼。
过了一会,被子里传来宋自栖闷闷的声音:“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失联,还有你今天是什么情况?”
“之后会告诉你。”
每次都是这样,宋自栖皱着眉继续往里缩了缩,整个房间一片寂静,过了很久,祝尧才轻声开口。
“宋自栖,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像在叹气,他缓了缓又补充一句,“见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被子蒙过脑袋的人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不想搭理他,祝尧叹了口气。现在显然还不是告知对方所有事情的时候,但他会一直待在宋自栖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经历过一晚上的事情,宋自栖觉得很疲惫,一夜无梦,再度睁眼是被窗外阳光照醒,她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祝尧还漂浮在原地,并没有光一出来就被照得魂飞魄散的情况。
宋自栖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却见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顺着祝尧皱眉所望之处,宋自栖看向自己脚踝,并不是说对方目光有多么冒犯的意味。只一眼,宋自栖面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那处是昨晚被黑泥捉挠过的地方,现下已是一片青紫之色,薄而白皙的皮肉之下,红丝脉络蛰伏,五指的爪印狠狠烙印在脚踝处,仿佛是旧时隐疾。
宋自栖不曾记得有鬼对她的伤能够透过肉身显形,至多是攻击神魂使人心神不定,她抬手到脚踝处用力摩挲许久,没能擦掉,反倒是骨骼之处传来如跗骨之疽般痛感。
就在此时,旁边静置不动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通剧烈的铃声。宋自栖看到消息提示上数十个未接电话面色微变,她刚把电话接起,就听到对面传来朋友急切的询问。
“宋自栖,你没出事吧?!室友跟我说上周祝尧宿舍出事情,整个宿舍已经全部搬出去住了,你昨晚去见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