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眠快快乐乐当了一周米虫,迎来复查的日子。
复查的前一天难得失眠,枕在谢宴怀里翻来覆去。
“不舒服?”谢宴撑起身子,拧开床头灯,暖光撒下来。
他端详萧雨眠的脸色,“头还是胃?”
“头脑清楚,胃也安详。就是……有点近乡情怯,怕看见真实的自己,也怕想起那个人。”
萧雨眠闭着眼睛咕哝,看不见谢宴的神情,感觉被往怀里掖了掖,头顶传来低声安抚。
“不怕,都过去了。”
失眠的是萧雨眠,早上顶了两个黑眼圈的人却是谢宴。
一路上萧雨眠忍不住偷偷打量谢宴,是他的错觉吗?两次检查好像谢宴比他还要紧张。
萧雨眠苦思冥想,忽然灵光一闪。
走在前方背影挺拔笔直,没什么能把他压弯。萧雨眠几步跑上前,从后面抱住谢宴。
谢宴只愣了一下,伸出手,搭在萧雨眠的手背,已经习惯了萧雨眠时不时的“心血来潮”。
有时候萧雨眠窝在沙发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爬到沙发另一侧亲一口谢宴,亲完了又若无其事躺回去刷小说。倒是谢宴,捡起掉在地上的资料,难得十几分钟过去还没翻过一页。
做家务时也是如此,萧雨眠蹲坐在椅子上翻剧本,两人原本忙着自己的事情,萧雨眠也会在谢宴两只手都不得空时突然扑进他怀里撒娇。
这些小彩蛋每天随机掉落,有的时候谢宴就捡着,没有的时候就等着。
不过这回不太一样,萧雨眠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一番缜密的深思熟虑。
“我爱你。”
萧雨眠闭着眼睛,脸颊感受着谢宴背部肌肉的紧绷。
阳光漏过树梢,过于唯美的光照,世界都显得不真实了。
好半天,谢宴偏过头,看向身后,斟酌着开口,“你……说什么?”
萧雨眠笑了,仰起头,看着谢宴道:“我说,我爱你。想起来好像还没对你说过这句话,又觉得你现在可能想听。”
“走吧。”谢宴拍了拍萧雨眠的手背,“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回生二回熟,医生只需抬手示意,萧雨眠麻溜地配合,拿到检查结果比上次更顺利。
“恭喜两位,”医生对比两次检查结果,指着显像里的阴影面积,“你们看我,淌血面积肉眼可见地变小。萧先生,你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
萧雨眠摇头,又补充道:“这段时间没有头疼。”
医生看了眼谢宴。
名义上的老板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斟酌着道:“淤血肯定需要消除,但记忆缺失不一定全是生理因素。萧先生,你是不是……内心抵触那段记忆?”
说完,医生又飞快瞄了眼谢宴。
“我不想变成自己不了解的人。”萧雨眠道:“既然可以忘记,那应该都是不重要的经历吧。”
“而且,”萧雨眠握住谢宴的手,“我现在有了重要的人。那些遗忘的过去,就随缘吧。”
谢宴:“……”
医生这回看都不敢看了,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得到,老板铁定是要碎了又还没碎的状态。
“这样的心态对你有好处,那我们就先解决颅内淤血,继续保持心态平和。”医生顿了片刻,又道:“一段记忆无法影响人的根本,萧先生,也许您从未变过,只是看待问题的心态和角度变了。”
医生的话萧雨眠没太放在心上,倒是谢宴,刚哄好,从医院出来又乌云压顶了。
当天晚上萧雨眠梦见蟒蛇缠身,呼吸困难,倏然憋醒。谢宴从背后抱着他,双臂不自觉收紧,还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萧雨眠挣扎了下,脖子后方,亮起一双幽幽的招子。
choker解下来放在床头,谢宴大半夜不睡觉,一下一下啄吻萧雨眠脖子处的疤痕。
“谢宴,你熬鹰呢。”萧雨眠闭着眼睛,抬臂向后,摸索着揉弄谢宴的头发,“明天还要早起给我做饭呢,快点睡觉!”
谢宴将头埋在萧雨眠颈窝,声音闷闷的,“睡不着,做了个噩梦,梦到我们BE了。”
BE这个词从谢宴嘴里说出来,还挺逗乐。萧雨眠翻了个身,揉搓谢宴的头发脸颊,手法像是在大金毛身上练过千百遍。
“有点缠人,不确定,让我闻闻看。”萧雨眠埋首在谢宴动脉处嗅了嗅,脑海闪过无数同人文片段,“这位先生,你信息素紊乱,初步断定是易感期综合征。”
谢宴手臂下滑,萧雨眠的腰侧的肌肉软硬适中,那腰线漂亮得像一把弯刀,精准插、入、男人的好球区。
有力度的性感,实在是要人命。
“萧医生,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治疗?”
萧雨眠被摸得发痒,腰腹肌肉委屈极了,一个劲儿的抽搐。
“简单,易感期还x骚扰医生,”萧雨眠掀起被子,翻身面朝下,双臂撑在谢宴脸颊两侧。“这位病人明显是欠c了。”
雪白帘幕落下,朦胧星光闪烁不定,帘幕深处,交缠的身影若隐若现。
第二天萧雨眠爬不起床,又困又酸哪哪儿都不舒服。
谢宴出门前哄着他吃了两块猴头菇垫垫肚子,这一觉本来应该补到中午,直接等谢宴叫他起床吃午饭,却被意料之外的手机铃声打乱了计划。
萧雨眠看清来电显示的号码,突然一个激灵,瞌睡全跑光了。
是烟妍的号码。
萧雨眠之前给她发了短信,说明想见一面谢清秋。
他们两人已有十几年未曾交谈,任何开场白都显得生疏,而只要维持现状,十几年前的亲密似乎就能延续至今。
铃声结束前,萧雨眠摁下了接听键,一时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最后是电话那边先开口。
“好久不见啊,小眠。”
烟妍的声音听起来就和记忆中一样温柔,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语调上扬,透着一股轻快。
烟妍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叙旧,她似乎清楚,儿子还没有做好准备接纳全新的她。比起追忆往事,烟妍更在乎的是,现在的她有能力帮到萧雨眠。
收到短信后,烟妍立刻着手沟通,说服谢清秋抽空想见。
两人约定好时间、地点,烟妍挂断后发来详细地址。
萧雨眠穿戴好乔装,给谢宴发了个v信,告诉他中午约见一个朋友,不回来吃饭了。
中午的咖啡馆应该生意正好,萧雨眠推门而入,里面却只有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桌子上摆着两杯咖啡,那人抬起头,中长发及肩,妆容凌厉。
“坐,你就是萧雨眠吧。以前就想见你了,隔了十四年,终于叫我如愿以偿。”女人伸出手,“你好,我就是谢清秋。”
萧雨眠的万千疑惑,在看见谢清秋面容的那一刻,都被惊雷劈成了乌七八糟一片黑灰。
谢宴的眉眼,与谢清秋有几分神似。
萧雨眠收回手,声音有几分颤抖。
“谢宴,是你什么人?”
“看来他平常连提都不会提起我。”谢清秋有几分自嘲地耸了耸肩,“也对,我这儿子从出生就冷心冷情,惜字如金,眼里容不下别人,他要是哪天突然提起我,指不定挖了什么大坑。”
“谢宴的父亲也姓谢?”萧雨眠问出来,觉得有点可笑。
对面的谢清秋容色一敛,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简单的问题落在谢清秋面前,一下子就成了棘手的难题。
答案很简单,说出口却要付出代价,哪怕这个人是她儿子。
谢清秋方才那句“眼里容不下别人”当然不包括萧雨眠,对于谢宴来说,萧雨眠从来不是别人。
骨中骨,血中血。
难怪他突然用起了以前的旧名字。
镜头中的谢宴,和那个暗处的人,割裂得就像两个人。
对于谢清秋来说,最好的回答就是装傻充愣,抽身而出,不卷入两人的战争。
萧雨眠不知道谢宴是谁,谢宴似乎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可是,面前的人也是烟妍的孩子。
谢清秋没有权衡太久。
抱歉了,谢宴。撒谎的人总要付出代价,就当是迟来的教育。
“不,他父亲不姓谢。”谢清秋喝了一口咖啡,入口很苦,咽下去,就像在咽苦果,“我的前夫,谢宴的亲生父亲,他姓江。”
“咚——!”
远处钟声敲响,惊鸟掠过天空。倒影在车窗一晃而过,萧雨眠捂着头,想不起来怎么离开咖啡馆,又是怎么坐上出租车,呼吸声在耳边回荡,夹杂悠长的古钟,协奏成荒诞不羁的镇魂曲。
眼前景象像是隔了一层哈哈镜,扭曲变形,司机的身影时大时小,无数幻影闪现又消失。
突然,萧雨眠撞上前排座椅后背。司机狂按喇叭,摇下车窗怒吼:“王八蛋,你不要命了啊!”
机车横在前方,强行逼停出租车。
身穿黑夹克的男人单脚支地,他转过头,目光穿过头盔的挡风镜,笔直而强横地闯入萧雨眠视野。
男人掀起挡风镜,露出一双眼睛。
萧雨眠见过这双眼睛,正是疗养院那名缠满绷带的怪人。
男人抬手,指了指车后座。
“司机先生,我要下车。”萧雨眠打断了司机的脏话。
付完车费,他打开后车门,来到男人面前。
“你到底是谁。”
“秘密不能大声说。”男人开口,嗓音有种烟熏过的沙哑,他勾了勾手指,“你靠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萧雨眠觉得自己疯了,可是疯了似乎也不错。
就像那天跳下树枝,他又一次主动接近男人。
头盔从上扣下,套在了萧雨眠头上。男人双手把住头盔两侧,向内一拉,两人头盔相贴。
他听见男人低声道:“我是你的眼睛。”
说完,男人转动手腕,萧雨眠的头盔跟着偏转。
“路灯后面,两个黑衣服。”
萧雨眠循声看去,路灯后面的两个人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遁入人群。
男人手腕又是一转,“二楼蓝色窗户,一个。”
萧雨眠抬头,深色玻璃后方,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正望着他的方向。
“人行道后面的报亭,一个。”话音刚落,男人啧了下声,“反应真快啊,已经跑了。”
萧雨眠看过去时,只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衣角。
不过也无所谓了,男人最后将萧雨眠的目光转向自己。
“我这双眼睛还不错吧。”他拍了拍机车后座,“那想不想试试看,我这双腿能带你跑多远。”
萧雨眠笑了,“好啊。”
他说完,跨腿坐上机车后座。
“终点就选餐厅吧。”萧雨眠道:“我还没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