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和死对头打起来了 第18章 第 18 章

林飘絮收到大学发来的年度校友企业家交流会邀请函，交流会除了校友企业家，还邀请了当地商会会长及政协委员，这类交流会旨在为商会与校友企业合作牵桥搭线，早几届的商会和校友企业皆签订了合作协议，邀请函列举了不少荣誉硕果，表示希望通过交流，发挥商会、校友会的各自优势，开展广泛合作。

规格之高，前几年都没邀请过她，估计是这两年公司做出了成绩，大小也算枚企业家了，母校终于注意到她了！林飘絮想着去拉拉业务，刷个熟脸也不错，欣然前往。

她还特意买了身Burberry风衣去撑场面，思索了一下，还是把宝珀表戴上了——没办法，她奋斗多年，身上也没有一件比这更贵的单品。

一进入会场，她就后悔了。

无他，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青穹，在一群精英校友面前，他依旧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个，一身暗纹西装，体型颀长，身姿挺拔，犹如翠竹玉立，把满堂华彩衬得黯然失色。

自从那次说破了之后，他们默契地没再见面了，例会她请了长假，对接人在李青穹的授意下也通过了。

隔着人群，他们遥遥相望，像在看对方，又好似是在透过彼此，看向过去时空中的他们。

那时候他们年轻无畏，朝气蓬勃，连情侣拌嘴吵架都很少，最大的矛盾也不过是跨国异地，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难以跨越的岁月，还有巨大的伤痕。

交流会组织校友们一同调研考察了市智造新城、大学智慧谷，随后在市政府主持下召开交流座谈会，每个企业家都有二十分钟的品牌宣讲时间，校友们畅所欲言，交流了此行感受、各自企业情况、与当地的合作机遇等，最后接待人员还表示为校友们准备了舞台汇演，敬请移步校园剧场观看。

汇演节目是《卡门》舞台剧，林飘絮不由感叹——她大一时还是上台表演的学生，现在就变成在台下观看的社会人士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她还记得上台前她在宿舍不小心踢到了墙角凸出的钉子，脚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简单擦了点儿止痛药就上台了，没想到在台上一用力，伤口又裂开了，她死撑着跳完了，一下台就去医务间包扎、打破伤风了。

听说那场演出全程录像，刻录了光盘发给了观看的企业家还有参演师生，不过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发挥得不好，一流血她就痛得五官皱成一团，实在没有勇气去回看，也就没去邮箱里下载——她希望所有人都懒得下载，让这段黑历史永远消失。

看完汇演，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参会的校友可以选择交流聚餐也可以自行活动。

林飘絮想着在交流会该寒暄也寒暄了，名片也都交换了一圈，品牌也在座谈会上宣传了，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就不去饭局了。

李青穹却先一步逮住了她：“一起吃晚饭吗？还记得我们去过的穹顶花园餐厅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最甜蜜和最痛不欲生的回忆都在那里诞生，此生难忘。

“不去。”她说。

“那我们去吃凝香路那家重庆火锅店？”李青穹又提议道，“不知道它的味道变了没，一起去吧。”

是啊，只是不在一起了，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林飘絮点头，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道路上，他们曾经走过前次百次的路，如今也开始变得陌生。

“这条路是凝香路吗？”李青穹疑惑地问——他记得以前这条路沿路种满了杨柳，如今怎么都不见了？

“是，只是柳树被砍掉了。我前年来过一次，那时候就已经没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砍掉呢？”

“一棵柳树能放射出上千万枚柳絮，容易引起过敏症状，敏感体质的人容易哮喘，还会堵塞河道，现在很多地方都不提倡种植柳树了。”林飘絮淡淡道。

柳絮果然是致命的。

李青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伤感，走在这条路上，看到柳树那些随风摇曳的枝条，他总是能回想起当时是抱着怎样朦胧美好的心情，与林飘絮并肩慢慢走，总是刻意放慢脚步，舍不得太快走完，期盼将一条小巷走成永恒。

那家重庆火锅店还没倒闭，两人在店里坐下，点好锅底和菜品，等着上菜。

林飘絮也很好奇，这么多年过去，味道有没有变。

当时他们经常拉帮结派来这家火锅店吃饭，有一次李青穹还带上了两个舍友，好家伙，吃火锅变成了抢火锅，肉菜都还没怎么熟呢，就被几双筷子火速捞过去，夹晚了都没得吃。火锅吃成竞技，一顿下来，那是又出汗又飙泪，一是辣的二是烫的三是累的。

吃完后，他舍友提议当时玩一个很流行的游戏：“谁动谁买单”，几个人当场就定住了。

定了几十秒有吧，林飘絮实在受不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李青穹坐在她旁边，看得愣住，也跟着眨眼，半晌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她这是不是算动了？”

“不，是你动了！”舍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她先动的吗？”李青穹皱眉。

“你就麻利点儿去买单吧！你敢说你没心动？”舍友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李青穹不再辩解，起身去柜台买单。

林飘絮依旧没有动——她被这句“心动了”牢牢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吃完火锅，其他人自然是识趣地自动闪避了。

他们沿着“凝香路”走回宿舍，并肩慢行，相顾无言。

直到李青穹见四下无人，绕到她前面去，对她说：“我愿意一直买单，为我们的后半生买单。”

林飘絮站住了，问他：“你这是告白吗？”

“是，”李青穹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林飘絮，我喜欢你，想要跟你交往，你呢？”

林飘絮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记得那一刻的心动，是一颗珍藏在心底永不过期的糖，难过时就会拿出来舔舐。

火锅终于端了上来，李青穹帮她打了蘸料碟，还是以前吃习惯了的佐料，林飘絮用筷子沾了一下，确实味道一点儿没变。

火锅锅底的味道也没变，两人默默夹菜、烫菜，偶尔提一句以前那个谁捞得太快，吃的都还没熟，回去狂拉肚子。

快吃完了，林飘絮一时兴起，用筷子敲着碗问：“谁动谁买单？玩吗？”

李青穹看着她，笃定地笑了：“那一定还是我先心动。”

林飘絮看着他去往柜台结账的背影，捂住自己狂跳不已的胸口，想说，其实不是的。

吃完火锅，他们依旧沿着凝香路走回去，只是这次不是回学生宿舍了——李青穹和某位校友有约，而她要赶去高铁站坐车了。

他们在岔路友好地道别。

林飘絮独自走在路上，脑子逐渐放空，开始在回忆中抽丝剥茧——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走散的呢？

是不是在妈妈兴冲冲买房的时候，她应该阻止？

是不是在李青穹在建议她一起出国留学，她应该答应？

那时候的李青穹在确定出国后，对她说：“你跟我一起去留学吧，我可以负担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介绍信之类的我也可以帮你搞定。”

林飘絮惊愕：“啊？去美国的话，少说要大几十万吧？你又还没有工作，花你父母的钱吗？”

“不是啊，我的私房钱足够了。”李青穹语气轻松得好像随手买个包。

“……”林飘絮又开始晕头转向，“你让我好好想想。”

“我说过的，我愿意一直买单，为我们的后半生买单。”李青穹无法理解她的犹豫。

“我知道，但是太突然了，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去网上搜留学费用，争取不到奖学金的话，去美国起码要上百万，可能还打不住。难道真的要依靠李青穹吗？再怎么家境殷实，他也只是个学生啊。

她无意识地刷新网页，首页给她推送了一些留学相关的热门帖子，林飘絮随手点开其中一个——“我妈要给我嫂子出钱，供她陪我哥出国留学，我总觉得不妥，应该反对吗？”评论区有很多人现身说法。

“赞成啊，为什么要反对？爱是一起成长为更好的人。”

“楼上这种说法就是PUA，凭什么她的成长要吸别人的血？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都是辛苦打拼的血汗钱！谁知道学成之后还愿意回来不，以后会不会离婚。”

“我朋友的前妻就是，给她出了近百万供她读硕士，结果她在国外勾搭了一个博士，不肯回国，后面就协商离婚了，钱也是不退的。个人建议不要当这个冤大头了。”

“这不纯纯的捞女吗？出国学费生活费这种属于自愿赠予，打官司也要不回来吧？就算打赢了，这都花掉了，人家赖着不还不回国，你也没她的办法！稳赚不赔！”

……

这些评论像一个又一个巴掌一样，火辣辣地拍打在她脸上，“捞女”、“PUA”、“吸血”、“拜金”，她从来不知道，一场恋爱可以产生那么多可怖的标签，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她身上。

现在家里所有积蓄都拿去交房子首付了，她根本没有余力支付留学费用，先不说费用，申请学校也是一个大问题。她的英语也没有好到可以应付留学生活，拿奖学金更是难上加难。

他的家人真的会同意吗？送李青穹出国不就是为了把他们分开，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李青穹这么明目张胆养着她吗？他会不会因此和家人决裂？

更可怕的是，如果李青穹选择了家人，转而跟她决裂呢？她开始害怕了。

她拒绝了李青穹一起出国留学的提议，只说愿意等他，他们可以谈一场跨国恋。

虽然后面也食言了。

如果她答应了，是不是后来就不会遇上陆图温了？

可惜没有如果。

事实就是，谁也无法为谁的人生买单，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第一责任人。

林飘絮打的到了高铁站，还有一个小时发车，她玩了一会儿手机，突发奇想去取了高铁票——现在已经推行无纸化乘车很久了，在她大学的时候还有很多人习惯去取票，特别是当她和李青穹出去旅游时，也会取高铁票留作纪念，前后攒了厚厚一叠，这些票她还留着，哪怕票面早已氧化成一片空白了。

总有一天记忆也会变成一片空白，但是空白也好过一片污糟。

可是啊，可是。林飘絮排队进站，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总觉得，此刻李青穹应该在她身边，无论去哪何处，无论相隔多久，哪怕在人山人海之中，她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进站的队伍逐渐移动，林飘絮随着队伍缓慢移动。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在说“对不起，借过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费尽辛苦地朝她挤过来，直到人群拥挤，他寸步难移，再也动不了，只能竭尽全力朝她这个方向喊道：“林飘絮！抛开颂德，抛开我哥，你还喜欢我吗？”

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地听见他颤抖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轻声道：“喜欢的，我会无数次喜欢上五年前的你。”

也不知道李青穹有没有听到，他又高声喊道：“林飘絮，你能不走吗！”

但是她已经跟着队伍的移动，被推着走进站内了。她回过头看一眼留在原地的李青穹，逆光之中，他已经变成了一束看不清的朦胧光影，就像无数次午夜梦回中那般。

李青穹坚定而洪亮的声音，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不断放大，在她的耳边反复回响，哪怕她已经走出去好远，都还在强烈的戒断反应中回不过神来，但她只能继续往前走，没办法停下来，这条路再辛苦再孤独，也只能走下去了。

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永不回头，永不后悔，愿你我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