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 第51章 赵珠娘

天气虽已经入秋，但这城依旧热的厉害，听着耳边不断嘶鸣的蝉声，林霏霏漫不经心的踱着步，记得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爹爹一早就和自己约定好，若是有一天自己忽然离开，如果想要寻他，就去附近的寺庙留一个口信。

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

林霏霏想着爹爹凝重的表情，头疼的抓了抓自己的长发。

不过，想着当初自己跟着顾明怀出来的时候，记得寺庙的方向好像是往这边，可是，想着昨天喝过的鱼汤，或许，自己应该去看看。

想到这里，林霏霏干脆找了个附近的包子铺，打听这附近的鱼汤店，然后跟着人群，就到了酒楼。

不过二层的小楼，因着时间却是上午，铺子里倒是没有人，只掌柜的正在柜台里整理账簿，见着林霏霏进来，笑着招呼道：“这位姑娘是”。

“我来吃饭”。

“这”

“我听说这里的招牌菜很不错”

“姑娘，请请”自来掌柜做起了生意多年，一双眼老辣的很，一眼就瞧出林霏霏身上的面料和针法是极好，就是整个城里都少见，又见她身上首饰不多，但样样都是名贵异常，立即亲自领着人去了二楼的厢房，又特意去了后厨吩咐大厨。

不一会的功夫，果真就见到一桌子的饭菜。

林霏霏随意吃了几口，忽然对着桌上的烤鱼道：“这菜是”。

“这是内子的手艺”掌柜沾沾自喜道。

林霏霏右手一颤，努力平静道：“我可以见见她吗?”.

若是眼前的人是一个男子，掌柜是万万不肯的，可是现在只是一个女子，掌柜看着林霏霏发髻上硕大的珍珠发钗，艰难道：“我家内子并不喜见外人”。

林霏霏听的他拒绝，微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浅粉色的香囊道：“那，不如掌柜的帮我将此物送给您的夫人”。

掌柜心里奇怪，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等到人走了，林霏霏才缓缓吐了口气，下意识的端起桌上的茶盏，刚刚喝了一口，就听到屋外传来了充满节奏感的敲门声。

“进来吧”林霏霏想着可能是掌柜回来了，立即咽下口里的茶水，语气里难掩一丝焦急，一抬头就见到来人推开房门，赫然正是顾明怀。

林霏霏吓了一跳，干巴巴的挤出一丝笑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可顾明怀也不着急，反手关上门，落座，随手拿起林霏霏面前的筷子，慢悠悠的夹了几筷子，待到每一道菜都吃了一口，才道：“这家菜这么好吃吗？”

林霏霏心里难免尴尬，又见他如此理直气壮的用着自己的筷子，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鼓起的勇气在顾明怀平静的眼神下，莫名的心慌的厉害，不由自主的左顾右盼。

“下次你要是想吃这些，我做给你吃”顾明怀慢吞吞道。

这话一说，林霏霏顿时眨了眨眼，低下头道：“我”。

忽然，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道：“姑娘”，说着话的功夫，人就进来了，待看到正襟危坐的顾明怀，疑惑的看着林霏霏一眼。

“这是我朋友”林霏霏绕了一会，才忽悠道。

掌柜眼眸一闪，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反而笑着拿出刚刚林霏霏给自己的香囊道：“姑娘，我家内子实在不喜欢见外人，这香囊绣技高超，实在不好收下”。

林霏霏心头一阵失落，但又想着这人定然不是自己的娘亲，不然若是娘见到自己亲手的香囊，一定会来见自己。

却说顾明还见着掌柜掌心的香囊，他自然是见过这东西，这物件可是林霏霏亲手绣的，只是如今怎么无缘无故的送一个连面都不愿意见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妇人。

林霏霏还没有来得及拿回自己的香囊，顾明怀右手一动，拿起香囊，仔细的把玩起来。

林霏霏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

顾明怀指尖一动，忽的，林霏霏就见到掌柜的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啪叽一下摔倒地上，心口一跳，赶紧起身，探了探鼻息，见人只是昏了过去，不知不觉又想到当初在船上，顾明怀也是如此对付自己的丫鬟，想到这里，咬着唇道：“为什么”。

“你不是想要见他的夫人，现在可以让小二去找她来”顾明怀随意道。

林霏霏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团火，只道：“我不想见她了，我们回去吧”。

顾明怀冷静的看着她道：“你确定”。

林霏霏有心想要争辩，但又觉得这事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己本也不该一个人跑出来，而且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大夫这么生气，真是奇怪，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像是察觉到林霏霏的情绪稳定了些，顾明怀烦躁的倒了一盏清茶。

林霏霏忽然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明怀看着忽然凑过来的林霏霏，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道：“同样的错误，我从来不犯俩次”。

林霏霏见他说的斩钉截铁，疑惑的道：“我以前也这样子吗？”

“嗯，你以前比现在还不听话”顾明怀回想起当初自己和林霏霏在长京的时候，自己那时候就从来没有机会真正生过她的气，毕竟那会林霏霏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自己的想法，想到这里，心情更烦闷。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林霏霏接着问。

而顾明怀想着当初自己刚刚在船上找到林霏霏，早就在她的衣物和饮食里放了特殊的药物，而自己身上正好有类似的蛊虫可以追踪，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说透。

林霏霏见顾明怀并不解释，干脆道：“那我们回去吧”。

“回去，你偷偷跑出来，难道不就是为了见见这位夫人，人可都没有见到”顾明怀丝毫不退步。

林霏霏总不能说自己本意是想去寺庙看爹爹有没有给自己留口信吧，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道：“小二”。

现在本就没有多少客人，小二哥眼见顾明怀进了厢房，掌柜的久久没有出去，难免就多留心了会，果不其然，不一会就听到里面咚的一声，正准备进来看看，就听到林霏霏在喊自己，赶紧推门而入，就见到自己掌柜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吓了一跳道：“这是怎么了”。

“赶紧去叫你家夫人过来”顾明怀好不客气道。

“喔，喔”小二哥迷迷糊糊的往后厨跑。

一炷香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慌乱的跑了上来。

林霏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冲进来的妇人，这人，这人，明明就是阿娘。

可是可是。

顾明怀时时刻刻都在注意林霏霏的表情，如今见她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傻傻的看着正趴在掌柜身上的妇人，心下泛起一丝疑惑。

却说妇人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探了探鼻息，发现人是没事，才抬起头来看着林霏霏，苍白的面色带着一丝冷意和怒意，她没有开口，只冷漠的看着林霏霏。

林霏霏嘴巴微微一张，想要说些什么，眼角一动，就注意到顾明怀手里的香囊，刚刚，娘是没有认出自己的针法，不，不是的，她可以从阿娘的眼里看清楚，她并不想见自己。

或者说她很不喜欢自己。

林霏霏指尖一颤，结结巴巴道：“顾大夫，解药”。

顾明怀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意外的没有开口，只从袖子里拿出针囊，抽回一根银针，往着掌柜右手虎口一扎，银针一动，掌柜就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夫人，又看了看顾明怀道：“刚刚我是怎么了”。

“无事，你可能是累着了”妇人抓住他的衣袖，努力平静道：“早就告诉你，要好好休息”。

“嗯，是是，珠娘”掌柜还没有完全清醒，只听得自家夫人絮絮叨叨，下意识的露出一丝笑容，温柔的点点头。

真是和爹爹不一样的人啊，林霏霏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想法，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如此和阿娘这样说过话。

待到林霏霏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掌柜已经被店小二扶着往外走，去了后院，说是要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反倒是妇人见两人下了楼，顺手关上门，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霏霏，又冷静的打量着顾明怀道：“他是谁”。

这话一出，林霏霏就懵了，她真的弄不明白，自己明明就是一个睡了一觉，怎么醒来，脑袋就摔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为什么阿娘，会在这，还成了别人的内人。

可是，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娘亲。

“他，他是顾大夫”林霏霏努力平静自己的思绪道。

“你喜欢他”赵珠娘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明怀一眼，单刀直入道。

“我”林霏霏心下一跳，刚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反倒是因着林霏霏难得的犹豫，赵珠娘看着自己的女儿，还记得分开的时候，这孩子还不到自己的腰间，如今都这么大了，眼中不免带着一丝泪意。

林霏霏小心翼翼的向前一步，轻轻叫了一声娘。

但忽然之间，门外传来孩童的叫声，尖锐的嗓音压过了林霏霏的声音。

赵珠娘回头一看，就见到房门被人推开，正是一个丫鬟抱着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面色为难的看着夫人道：“夫人，少爷好像被吓到了”。

“这是怎么了”赵珠娘眉头一皱道：“不好好在后院呆着，到处乱跑”，嘴里说着话，动作确实温柔的抱着男孩道：“怎么忽然来找娘”。

男孩呜咽了几声，只慢吞吞的挤出来一个字来：爹。

“乖，你爹没事”赵珠娘细心的哄着孩子，最后终于让丫鬟抱着儿子出了厢房，待回过头，就见到林霏霏正低着头，默不作声。

赵珠娘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诸多的事，只以为女儿还如同以前一样，反倒和以前一样说话道：“你现在是”。

“我”林霏霏压着心里的疑问，只顺着娘的话道：“我和爹爹一起”。

一提起杜永斌，赵珠娘的面色就变了，只结结巴巴道：“他不是不是死了吗?”

林霏霏愣住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赵珠娘就断然道：“算了，他活着和死了也没有差别”，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相公还有宝贝儿子，就不由自主道：“你爹知道我在这”。

林霏霏想了想，勉强摇了摇头，就见到赵珠娘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爹了，你也别多嘴说我在这”。

林霏霏面色难看的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