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 第12章 第 12 章

“王爷，这位宋大夫是连乔的朋友，内子的表姐，专为女子看病，医术不错，可否让她为小妹看看。”

百里谨抬头，见一孤僻女子，一副女冠打扮，“孤听说过你，医术绝伦，毒术更佳，却不医男子，有劳宋大夫了。”

宋婷行礼进屋，一番诊断后，看了之前的脉案，病发经过她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她是连乔亲妹？”

“如假包换！”

“若是旁人，难治，若是亲妹，好治。”

“此话怎讲？”

宋婷嗤笑一声，“他们连家人，祖传的命硬，最不缺的就是求生欲，直接下重手把人弄醒，她自个儿能撑着一口气活下去。”

此方法完全与王太医的方案相悖。

“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要是再睡下去，想唤醒可就难了。”

“咳咳，宋大夫，慎言。”王少章猛咳嗽，使眼色。

宋婷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问谨王道，“您能做主吗？”

谨王站在门外，“先说说你的方法。”

“看到她手中的发簪了吗？只要你能取出她手中的发簪，她的烧就能退，说白了就是心魔作祟，噩梦缠身，心智被蒙蔽了，王爷，得有人让她从梦中清醒过来。”

“这也是诊出来的？”王少章听着怎么玄乎了，怕王爷发怒，赶忙插嘴问道。

“这不是有眼就能看出来吗？眉头紧锁，簪不离手，指不定在梦里逃命呢。”

如果说王太医主医身，这位宋大夫则是另辟蹊径准备先医心。

“孤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百里谨径自去见了老侯爷，连翘病的这几日，老爷子的身子竟也眼看着虚了，两人密谈了一番，百里谨第一次独自一人走进连翘的卧房，对守着的清道，“你也退下吧，让宋大夫准备好后续的方案。”

“是！”

屋里就剩他们两人，百里谨轻轻握住连翘空着的那只手，轻飘飘的，手心却满是老茧，他仔细打量着连翘的眉眼，就像宋大夫说的那样，眉头轻锁，但从他认识她到现在，她的眉头一直是这样，哪怕面无表情时，眉间依旧是微颦的，不知道她笑起来能有多好看。

手指轻轻推开她的眉间，很快又微微皱起，“既然梦里这么可怕，为什么不醒过来，伤害你的人孤已经杀了个干净，要是连你的梦魇也能直接杀尽就好了。”

他试探的去碰另一只拿发簪的手，才轻轻碰到，那手便猛地握紧，将发簪揣的更紧了，再看眉眼，眼皮竟是微微颤抖，他将手覆上去，试探的掰开发簪，连翘却只是一味拽紧，眉头紧皱，依旧没有醒过来。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连翘的梦杂乱无章，无数的眼睛早已隐去，嘻嘻笑的女鬼环绕在她身边，一低头又看到有小鬼抱着她的腿喊娘亲，她弯腰，又看到死去的人流着血泪在说，你怎么来这了？你是来陪我们的吗？

抬起头，他们带着她在阴森森的巷子里飞快穿梭着，街上人来人往都是透明的身子，鬼叫声如隔着膜穿进她的耳膜。

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无法思考，无法回头。

来啊，我们一起玩啊。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渐渐透明，轻到可以飞了起来，有个声音告诉她，那些恐怖的脸本该是这样的，尖利的声音不再刺耳，她漠然地站在半空中看着路边被万鬼撕咬的魂体，明明安静无声，却仿佛听到了他的惨叫和众鬼的狂笑，一点不觉得恐怖。

对了，我们是鬼呢，这里是……

“唔，”谁在抢她的东西，不对，她是鬼，身无外物，她懵懵懂懂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手，透明的手心渐渐染上红色。

谁在碰她，谁在抢她东西，谁在耳边吵个不停？

“唔！”连翘痛苦的抬起手想捂住脑袋，耳边的鬼叫声重新变得尖利，“你不许走，留下来，留下来，这里不好吗？这里不好吗？！”

“喝！”连翘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右手，里面紧紧握着一只男人的手。

百里谨低头占据她全部视线，“你在找我吗？”

连翘惊魂未定的闭上眼，只觉疲惫无比，却又感觉握着的那只手晃了晃，“别睡了。”

她想松手，又被反握住，“你睡太久了，醒醒。”

连翘不想回应，闭上眼睛，刚才那梦真实的可怕，醒来后却渐渐忘却了，只隐约记得那种身轻如燕之感，立于半空中看了场狂欢，还有那一声声“别走”。

如果她真的留下了……她下意识握了握手，握紧了男人的手掌，得到了更强势的回应，“大夫说了你要少思，你在想什么？说出来。”

连翘只闭目，不想说话，也不想动，浑身懒洋洋的。

……

“就是这样，孤很确定她醒了。”

“看来是我误解了，扰了个好梦。”宋婷嘴毒依旧，把完脉，“放心吧，醒了就死不了，烧也渐渐退了，让她多休息休息。”

“她已经睡了很久了。”

“做梦怎么能算休息呢。”

连翘在心里默默点了个头，想看看这位颇合口味的女大夫，又实在懒得动，脑子一片空白，一个念头间，又睡了过去，这次没有做梦。

她也就没发现，屋内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之前连翘的病情突然加重，气息突然就弱了下去，大家都以为她要真的不行了，是谨王爷依旧不放弃，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手臂上满是血痕，却终究唤醒了连翘。

……

“好吵。”

“外面来了很多受你恩惠的人，你想见见吗？”

连翘侧头躲开唇边的汤勺，抱膝坐在书房窗边的小榻上，怔怔的看着窗外，目光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上的桃花开了，你想去看看吗？”

“街上多了许多人叫卖，许多都是我没见过的吃食。”

“柳三郎至今不敢和他夫人圆房。”

“老侯爷的身子又更差了，不知熬不熬的住。”

“你那几个没用的丫鬟小子我给你换了，这两天伺候你的那些人你喜欢吗？”

“前两天新抓了一窝土匪，居然冒充你的家奴，我直接杀了以儆效尤好不好？”

连翘从来不知这人话有这么多，他看不出来她不想说话吗？

净说些惹她生气的话，连翘的眉毛渐渐皱起，虚无的视线凝在他的脸上，“你、赢、了！”

“把药喝了。”百里谨低声道。

“太难喝了。”

“给你准备了蜜水。”

连翘接过碗一口闷了，“让门外的人都走了吧，别让我知道是谁把我架起来烧的，此事都是官府牵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王少章刚到此地，一团乱麻，连吃食都买不到合意的，没有你指路，他能走的那么顺畅？白得那么大功绩？”百里谨耐心的给她擦嘴，又喂她喝蜜水。

“你是不是占我太多便宜了？”

“原来你在意的吗，”百里谨握着她的手，“我和老爷子商量过了，以后你就是他的义女，柳三郎的姑姑，婚书和官府记录都改了，那天成婚的是柳三郎和张家娘子，我们的赐婚旨意皇兄很快就会送来，我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妇。”

“……”连翘惊呆了，第一次有些后悔这些时日放任自己发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怎可乘人之危，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我一直是，当时你高烧不退，我问过你，你没有拒绝。”

“如果你是为了救我……”

“因为是你我才救。”

“我不愿……”

“我们已经孤男寡女待在一处快半月了，如果你始乱终弃，我就让全天下都知道，这辈子哪怕你不嫁人，也休想孤独终老。”

“我们才见了两次面。”

“一面就够了，我只后悔当时没有立刻把你留下。”

连翘不懂，她见到的他一直是矜持守礼的，和醒来后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太亲密，太……粘人了。

“红豆她们你真关了？”

“让人带带她们，要留在你身边，这种程度可不够。”

“我本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她们已经将我照顾的很好了。”

“你若再为她们说上一句，我就让她们彻底消失。”连翘抬头看他，百里谨说的随意，嘴角带笑，威胁却是认真的，他一直都不满红豆她们。

“最多一周我要见着人，空闲时间你怎么训练我不管，平日里我习惯她们服侍了。”

“是我服侍的不好吗？”

连翘微微一笑，“我能自己安静的待一天吗？”

百里谨有些失神，“不行。”

连翘嘴角扯平，“让柳三郎赶紧和张家娘子圆房，老爷子这是冲喜没冲完整。”

“还是不想出门吗？”

“我只想静静。”

百里谨不勉强，好歹有进步，他最怕她无悲无喜，双目虚无的样子，明明人在眼前，却仿佛抓不住，留不下。

放下碗，摸了摸连翘的头，百里谨又开始忙碌，屋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人，暗地里却很多人待命，刚刚说到的事情自有人会去办。

连翘看了看窗外，又将视线移到书桌前那人身上，往日里这个书房都是她在用，多少殚精竭虑的筹谋都是她坐在那张书桌前思考出来的，此刻那个男人挤在小小的书桌前，桌上堆满了文书，也不知他批复的那么快怎么还是永远看不完似的，连翘忍不住盯着他拿笔的手，和她的真的不一样，他的手，很大，很，暖和。

不是都说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吗？可百里谨今年已经二十六了，随着他的兄长南征北战一统天下，什么样的女子男子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会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吗？

ps:谁懂这种并肩而行的浪漫，不是跟在他身后，不是走在他身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