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她睡的极沉,身体重如千斤,勉励睁开眼,入目皆是刺眼的白。
夏宇宙动了动手,吊水随着她的动作晃悠,喉咙干涩到冒烟,她忍不住咳嗽两下。
“醒了?”
床边的帘子被拉开,尤安的丸子头也乱糟糟的,满脸疲惫。
走过来倒了杯水递给她,唉声叹气:“下次再喝酒,我可不跟你出来了。”
她倒不是断片,这会儿全想起来,也难掩尴尬:“我请你吃饭。”
“哼,我差你那口饭吗?”
夏宇宙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尖:“对不起嘛。”
尤安缓和点颜色:“今天给别人添大麻烦了,上次在礼堂那个学长还记得吗,他送你来的。”
“什么?”夏宇宙猛的坐起来:“他人呢?”
“早都走了,送到到医院就离开了,真是个大好人呐!”尤安赞叹不已。
“好吧。”她有点失落。
“不过,就是那个……”
尤安欲言又止,夏宇宙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安抚到:“吓坏你了吧,我平常不这样,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
“那个被我伤到的人呢?她怎么样了?”夏宇宙佯装关怀的询问,尤安却哽了一下。
能怎么样,都打成那样了。
“伤残鉴定还没出来呢,都没进手术室,医生说就皮外伤,只不过胳膊有些轻微骨折。”尤安担忧道:“只怕他借此寻衅滋事,肯定会讹你一比。”
夏宇宙神色如常,看起来根本不担心。
“那种没什么可怕,我家里会解决的。”
尤安亮出星星眼:“你父母一定超厉害吧,随便出手就能摆平,豪门世家那种?”
夏宇宙:“我家往上数三代还是养牛的,从我爷爷开始经商创业,才有现在的本钱,硬要说的话,也算是养牛世家吧。”
她很煞风景的打破了幻想:“毕竟我爷爷现在又在老家买了几百头牛,准备学人家告老还乡呢。”
“那现在是你爸爸掌舵?还把你送到国际高中,他肯定很疼爱你。”
夏宇宙顿了顿,突然道:“拔针吧,药快没了,咱们也该回校了。”
“我差点忘了!我不会拔针,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尤安走了,夏宇宙靠着床头,仰起脸叹了口气,深觉头痛。
“怎么偏偏让他看见了呢?”
上辈子在他面前一次差池都没出过,她有意对林清许隐藏那段过往。
封闭管理的精神病院,从那出来,纵使没病,又有几个人信呢?
病房的门被推开,夏宇宙依旧仰着头,软声招呼:“手续办了吗,应该可以走了吧。”
没听到回应,她疑惑一下,脚步声逐渐靠近,在她附近停下来了。
夏宇宙稍微往前坐点,帘子漏出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正好可以看到外面。
稍稍抬眼,余光扫到黑色的衣服布料时,瞳孔骤然一缩。
她拔下输液针管,无暇顾及滴血的手背,双目死死盯着那道穿着黑色兜帽外套的背影,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是的,没有错!
外套通体黑色,只有帽子的布料是深绿色的,违和地像是后缝上去一样。盛夏时节,怎么会有人穿的这么奇怪?
她光着脚下床,缓缓走到那人身后。
这人没察觉到背后有人,还未等夏宇宙伸出手,她先一步转过了身,两人愣愣对上视线。额前碎发挡住了眼睛,阴沉沉的望过来。
狭长的眼睛先是错愕一瞬,而后嘴角僵硬的勾起点笑意,眼神也变得晦暗无光。
“好久不见,夏宇宙。”
看清是谁,夏宇宙如遭雷击:“……怎么是你?”
付橙笑意越来越夸张,看着愣在原地,脸色惨白的她,甚至乐出了声。
“宇宙,我们真是有缘分,没想到,在这也能碰到你。”
也?
她那是什么意思?
夏宇宙脸色不停的变幻,脑中杂乱无章,大片记忆像是找到了主人一般对号入座,这一刻全都有了答案。
回想起来波士顿的枪击,付橙是孤女,哪来的钱弄那么大的实验室。
难道她背后还有资助人?
“你……怎么会在这?”
“如你所见,我也出院了。”她身形修长,轻而易举搭上夏宇宙的肩膀,帮她拨回凌乱的头发。“这三年,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夏宇宙深吸口气,稳住心神:“为什么要找我?”
付橙凑近,低哑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当然是因为,要看到叛徒的报应。”
如愿以偿换来夏宇宙僵硬的脸色,她哈哈大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出来以后一无所有,我只能在不同的地方打工,白天当网管,晚上在这做两小时的护工。”她笑意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说:“真羡慕你们这些有钱人,我已经很久没晒过太阳了。”
付橙肤色苍白病态,眼周黑眼圈浓重,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比之从前好不了多少。
她说:“不过,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夏宇宙难得露出妥协的神色:“只要你忘掉以前的事情,也不要跟别人说你认识我。”
付橙低声问她:“别人是指谁?”
“是你的朋友们吗?”
“宇宙,我们不也是朋友吗?”
付橙步步紧逼,夏宇宙哪里再会上她当,不再说废话,拽下了手腕上的表,塞进她怀中。
“我没带现金,这些你都拿到网上卖了吧,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
对方却嗤笑一声:“你觉得摆脱我就是摆脱了过去?”
“这么急着打发我,是怕闹得人尽皆知?”付橙打量她两眼,否决这个想法:“也不对,你可不是那种人,夏宇宙,你不会有喜欢的人吧?”
她随口一猜,见她没说话,付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天哪。”
嘴里捂着嘴惊讶:“你竟然有喜欢的人?”
“你不必过度理解,就当是我欠你的。”床边正好有笔,夏宇宙抽了张纸巾写上电话号:“不够就联系我。”
递过去时她也没推诿,爽快的接了,扬起下巴得意道:“果然,人还是得有钱,做什么都有底气,哪怕是不要脸,也比别人顺眼呢。”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夏宇宙疲惫不堪,太阳穴抽痛,皱着眉说:“我只封闭了三个月,难道你的痛苦是我给的吗?我拿你当朋友,你又对我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我做了什么?明明是你不相信我!”她怒道。
“我跟你一样,付橙。”夏宇宙冷冷看她:“我也不相信欺骗过我的人。”
付橙把那块表揣进口袋里,冷笑着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夏宇宙,除非我死了,不然谁都别想好过!”
“随便你。”夏宇宙也毫不示弱迎上她的目光:“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懦弱了。”
门外尤安刚准备进门,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知什么情况,没有贸然的冲进去。
夏宇宙掠过付橙,径直朝外面走去。
尤安:“没事了吗?”
她点点头:“嗯,我们走吧。”
付橙紧盯两人离去的背影,神情愈发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