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 第29章 试镜

“你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人而已。”

祁安歌回过头来，心情颇好地哼起了歌。这时有化妆师提着箱子过来，一般制作成本充足的剧组都会提供试镜化妆师，一方面也是为了抹平不同咖位演员因为妆容问题造成的试镜效果差异。当然，如果有人就是不愿意由剧组的化妆师来化妆的话，剧组方也没办法说什么。

“啊，小姐姐，我这腮红就不用打了，麻烦加深一下眼影那一块，就往熬了一个星期夜下一秒就要猝死的感觉去就好。”祁安歌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给正准备往她脸上扑粉的化妆师提了个要求。

化妆师小姐姐虽然奇怪，但还是照做了。正如之前所说的，化妆师是一个剧组里的消息中转站，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们什么都知道，自然也知道祁安歌是简白找来试镜女主角的人。因此不少工作人员都把祁安歌当做是简白最近新找的对象，对她客气得不行。

“这里都是死人吗，有人来怎么也没个招待？”

化妆室里挺安静的，因此当有人一边踩着高跟鞋一边大声喊着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听得到，他们齐刷刷地回过头去看向门口。

来者有四个人，走在中间的女人气质出众，穿着一身完全可以去走红毯的小礼服，面上的妆容已经非常精致。喊话的人是走在前面的职业装女人，大约是经纪人一类的角色。

“韩老师，请往这边来。”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赶紧走过来，将韩雅一行人请到位置上，好巧不巧，或者说理所当然，韩雅的位置就在祁安歌旁边。

“韩老师，你好。”祁安歌惯例问了声好，人情世故是麻烦事，但总归不做不行。

“……”

韩雅没有回应她的问号，只是轻轻瞥了祁安歌一眼，靠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祁安歌倒不意外韩雅的反应，但她也无意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知道韩雅来了之后，早候在旁边的化妆组长小步跑了过来，他刚刚没有帮任何一个来试镜的演员化妆，就是因为他担心韩雅突然来了没有化妆师用，到时候这个在圈子里出了名脾气不好的主一定会发火，这下人来了，他赶紧迎上去帮忙上妆。

“我不用你来。”从刚刚就一直不说话的韩雅终于开口了，她没理已经将化妆箱打开的化妆组长，而是抬手指向祁安歌旁边的化妆师，“让她来。”

“韩、韩老师……小玥正在……”化妆组长很是尴尬，而突然被点名的年轻化妆师已经原地懵逼了，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不可以？”

“不不不，当然可以了。小玥，你先给韩老师上妆。”组长急忙摆摆手，将化妆盒收好，让出位置来。

祁安歌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和她毫无关系一样。而夹在中间的年轻化妆师就不好受了，她一脸不知所措。韩雅脸上的妆已经很完善了，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非要说哪里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精致过头了，这和她准备试镜的角色完全不符合，倒像个高傲的小公主。

“还愣着干什么？”韩雅的经纪人不满地说了一句，把化妆师吓了一跳，她只好拿起眉笔给韩雅再画一下眉，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但韩雅要的并不是什么意义。她一把拍开化妆师的手，看起来有点生气。

“得了得了，看你这样子，到底会不会化妆的！”经纪人过来将化妆师推开，让那两个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女孩接手，“让我们的人来好了。就你这水平，还是去给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画画红屁股吧。”

哇呜，好强的攻击性，好毒的嘴。

祁安歌挑挑眉，有点惊讶，上一次遇到这种棘手的家伙还是在上一次。但当看到那个被无辜牵涉，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年轻化妆师，她就有点过意不去了，轻声说了一句：“小玥姐姐，我觉得我这里还可以再补点眼影，你觉得呢？”

被喊到的年轻化妆师有点愣神，她赶紧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重新拿起眼影盒，给祁安歌继续画那猝死妆。

祁安歌当然知道这么做，就等于应了那句阿猫阿狗了，她倒是没什么所谓，小猫小狗多可爱，怎么就要用来骂人呢，没搞明白。

于是她秉持着爱护动物人人有责的原则，打开手机将里面的视频翻出来，给正在她脸上倒腾的年轻化妆师看了看，有大猫德古拉的，也有不少小猫咪咪的视频，那是裴明璟给她发的。

刘霜梅和黎夕原本还很紧张，虽然也料到韩雅的态度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没想到对方刚来就整了这么一出，不过祁安歌看起来完全不受影响，甚至很有心情地在逗人家小姑娘开心。

韩雅的下马威好像没啥作用，反倒是祁安歌用她的猫咪视频将人家化妆师给逗乐了，看着旁边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心底里的火就更大了。

原本侯伟达的这部电影她是势在必得的，没人跟她抢不说，自己和侯伟达的上一次合作还挺顺利的，对方也有意让自己来参演这部电影。结果临试镜前一个来星期，突然冒出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十八线小糊咖，说是简白找来的人，要和她挣女主角的位置。

哪怕侯伟达再三承诺这次试镜是完全公平竞争，祁安歌也只是简白刚好找到的一个颇有天赋的新演员，想让她来试试。最终到底谁来当女主角，还是以试镜表现作为评判标准，但韩雅还是将祁安歌划为攀上了简白大腿的妖艳贱货。

她会这么想也很正常，或者说，现在剧组里大部分知道祁安歌是来试镜女主角的人都在这么想。祁安歌管不着这些，她也说了，自己只负责演戏的事情。

“二位，如果已经准备好了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试镜了。”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脖子上挂着的牌子表明他是这个剧组里的其中一名副导演。他将两人领到一个单独的大会议室内，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祁安歌也只认识其中的简白，她两边都坐了个男人，一个戴着棒球帽，脸上带着点胡渣，另一个身材健硕，长相硬朗，见到祁安歌和韩雅进来了，还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给她们两个打了声招呼。

除了这三人外，还有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祁安歌猜那应该是投资方的人。

“咳，废话就不用多说了，直接开始吧。阿雅，你先来。”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看来他就是总导演侯伟达。

“好的，那我就献丑了。”

韩雅站到会议室中间，祁安歌仔细看了一眼，韩雅没有换衣服，脸上的妆和她来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也不知道她带来的化妆师在那倒腾了一阵，都到腾出什么东西来。

侯伟达看了眼韩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翻了翻手里的剧本，说了一句：“先试试第一幕出场戏吧，老高，搭把手。”

“好嘞。”坐在简白另一边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离韩雅不远处的地方。

“开始吧。”侯伟达拍了拍桌子，当作一个打板。

《暗角》这是一部悬疑片。男主角易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刑警队长，他所在的管辖区内出现了一起案件，死者是当地有名的建材商，被发现死在自己家中，脖子上有绳子的勒痕，而引起易昊注意的是，男人耳朵后面有一个眼熟的刺青，是一个莲花的图案，不起眼，也就手指头的大小，他隐约记得几年前有一起交通事故，死者身上同样有一个这样的刺青。他觉得这应该有所关联，便打算将现场交给其他人，他回警局翻一下以前的卷宗，在离开案发现场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出现在别墅附近的人，而那人正是女主角徐十二。

“等等，站住！你是什么人？”易昊大喝一声，将想要转身离开的女人叫住，“这里已经被封锁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警察先生，我是个记者，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捞点第一手信息。”女人将脖子上的记者证给对方看了看，表示自己的身份。

“记者也不能在这里，快走快走！”易昊有点恼火，他对这种喜欢蹭热度的记者向来没好感，但他们总像烦人的苍蝇，赶也赶不走。

“里面死的是环宇建材的李老板吧。”

“……你怎么知道？”易昊顿了顿，没有继续想要将女人推走。

“哈，当然是猜的啦。这栋别墅是李老板藏娇用的，除了他本人，还会有谁来这里？”女人嗤笑一下。

“好，卡。”

侯伟达拍了拍桌子，喊了停。高远洋非常识趣地退到一边去，他今天只是个工具人，用完就得退场。

侯伟达和简白还有旁边的投资方低头说了几句，声音很小，离得也有点远，祁安歌当然是听不清楚的。

“再来一段吧。”侯伟达低头又翻了翻剧本，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祁安歌大概猜到他为什么会让韩雅继续演一段。

因为韩雅把女主徐十二演得太活了。

如果是别的角色，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这个角色不一样，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徐十二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死的，她会表现出一种诡异的镇静，这种镇静源自于她的童年遭遇。

祁安歌坐在会议室的门口旁边，看着韩雅又演了另一段剧情。不得不说，韩雅的演技确实过得去，虽然着力点有点偏差了，但表现力还不错。

“可以了。”侯伟达摆了摆手，再次喊停，“阿雅，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下吧。”

“直接宣布结果不就好了，候导干嘛还要浪费时间？”韩雅把自己的不满直接说出口，她也是想看看侯伟达的态度。

“我也觉得韩小姐的表现很不错。”西装男人恭维了一句，从投资方的角度来讲，他肯定是希望由韩雅来演女主角的，这是一个对票房的保障。

“不，这是正常的试镜，今天有两个人参与女主角徐十二的试镜。”侯伟达摇摇头，看向门口旁的祁安歌，“你到中间来吧。”

“……哼。”韩雅没想到侯伟达会这么落自己面子，她气得直瞪眼，将脚下的高跟鞋踩得生响，走到一边去。

祁安歌耸了耸肩膀，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在走向会议室中间的过程中慢慢吐出，那一刻，她就要成为徐十二。

而简白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她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看着祁安歌。

“依旧是第一幕出场戏，你准备好了吗？”侯伟达上下看了看祁安歌的装束，眼神里带上了一点欣赏。她今天穿了帽衫和短裤，踩着一双普通的帆布鞋，脸上是她精心安排的猝死妆，原本漂漂亮亮的人现在看起来有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感觉。

祁安歌随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再将帽子往脑袋上一扣，遮住了自己半张脸，才说了声：“准备好了。”

声音是低沉的，又沙哑的。

易昊抬起警戒线带子，弯下身子钻了出来，他本打算坐上警车离开这里，却瞄到了一个站在别墅围墙旁的女人，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准备逃跑，却被他的一声大喝叫住，并询问身份。

“警察先生，我是个记者。来这里也只是因为工作需要。”站在他面前的人抬起头来，但帽子遮住了她半张脸，让易昊没法看清她的外貌。

她从帽衫的衣兜里掏出记者证，递给易昊看了看，证明了自己身份。

“记者也不能在这里，快走快走！”

“里面死的是环宇建材的李老板吧。”

“……你怎么知道？”

正准备赶人的易昊停下手来，有点疑惑，官方没发消息，现场也早已封锁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里面的遇害者是谁。

“猜的。”女人将帽子放下来，露出那张苍白的脸，“这栋别墅是李老板藏娇用的，除了他本人，还会有谁来这里？”

“你还知道些什么？”意识到自己被套了一句话，易昊警惕了起来。他从衣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脸色不太好的年轻女人。对方估摸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匀称，但身上的衣服有点脏，看着像有几天没好好打理的样子。

“先生，我是个靠贩卖信息赚钱的人。”女人往后挪动了几公分，微微躲开了他的二手烟范围，“等价交换。”

“哈，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胆子这么大，敢把主意打到警察头上来了。”易昊笑了一声，突然往前一步，呼出的白烟直打在女人的脸上，“你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形迹可疑，还有意隐瞒信息，这些就足够我把你带回局子里审问一番了。”

“嗯，你说得对。”女人不为所动，她抬起自己的手臂，露出瘦弱白皙的手腕，“那你把我带走吧。”

“……”

易昊的表情有点古怪，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而且这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慌。

“警察抓犯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女人直视着他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问出了这句话。

“好，卡！”

侯伟达一拍手，喊了一声。

祁安歌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高远洋的距离。

“老高，你还愣着干什么，把烟掐了。”侯伟达看了看呆站在原地的高影帝，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啊？哦，好的好的。”高远洋赶紧回神，将嘴里的烟掐灭，“哎呀，抱歉，我刚刚演入迷了，下意识就抽了起来。”

这只是一个试镜而已，高远洋大可以只把烟咬在嘴里不点火，可他被祁安歌带入戏了，不自觉就顺手给自己把烟点上。

“没事，高影帝刚刚演得很好，我也演入迷了。”祁安歌当然不介意，她刚刚也演爽了，和有实力的演员搭戏就是好玩，可以毫无顾虑地演下去，不用刻意为了配合而让戏。

高远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退到一边去。他是亲自搭戏的人，最直观能感受到祁安歌和韩雅两人的演技差距，韩雅演技自然是中等偏上的，但和祁安歌一比较，差距就十分明显。而且他最后已经被祁安歌压戏了，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他一下子有点忘了后面的台词，幸好侯伟达及时喊停，不然他就要糗大了。

侯伟达瞪了高远洋一眼，重新看向祁安歌的时候眼神里带上了欣赏，他说了一句：“演得很好。再演一段单人镜头吧，就是阿雅刚刚那一段就可以。”

“好的。”祁安歌点点头，毕竟韩雅也演了一段独角戏，她自然也需要。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做什么，就听到摔门而出的声音，屋子里的人都看了过去，发现是韩雅走了。

祁安歌平淡地收回了目光，然后突然拍了一下手，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将其他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自己身上。

不好意思，现在还是她的主场。

演员还没退场，观众怎么能移开视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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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试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