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 第15章 动力不详

祁安歌看着那条微信，疑惑地挠了挠头，没想明白裴总裁问这个问题是想干嘛。况且具体几点能拍完今天的，她也不清楚，演员可没有朝九晚五那种准确的上下班时间。于是她决定实话实说。

“你问这个干嘛？我也不清楚具体几点能拍完。” ←

“最快应该也要六点来钟吧。” ←

祁安歌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闻丰没有提前说今天要拍几场，但按照第一天开机的惯例，应该不会拍太久，毕竟已经折腾了半天的定妆照，大家都累了。

“有事找你。” →

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看来今天的裴总裁很有空，她居然秒回了。只是还没等祁安歌调侃两句，对面就发了个定位过来。

“我在婺城。” →

……啊？

“祁老师，到你上场了！”

导演助理跑过来通知了一声，祁安歌猛地抬起头来，原来郭城宇和付清这一条已经过了。她赶紧将手机塞回给刘霜梅，站起身来走过去，边走还边甩了甩头，以此暂时将裴明璟那厮放到一边去。

下面要拍的是四人对手戏，也是女二号白芍的出场戏。白芍是男主角凌风的青梅竹马，宰相之女，也是太子凌风的伴读，善医术，为了不引起麻烦，凌风在将女主角救回来之后就请了白芍过来就诊，而白芍到来的时间点刚好碰上了小郡主闯进来的时候，四个人撞在了一起。

“第二集第六场第一次，action！”

小郡主提着裙子跨进房间，气冲冲地质问凌风：“二哥，听下人说你在出游打猎的时候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女人，起初我还不相信，结果你真的……！”

……

房间里一片寂静，几秒过后，闻丰长叹了一声，喊了一句卡。

“程宇，你的词背熟了吗？”

“我……”

郭城宇憋红了脸，他怎么都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祁安歌吓到了，祁安歌将那种皇家公主的娇嗔演得活灵活现，眼睛因为被逼急了而微微发红又水汪汪的，被这双狐狸眼瞪着的时候，郭城宇脑子瞬间变得空白一片，原本就没背熟的词儿更是连标点符号都忘得一干二净。

“别紧张，再来一次。安歌，你刚刚的表现很好，继续保持。”

闻丰挥了挥手，让郭城宇别再纠结。祁安歌看了看郭城宇的表情，知道他是被自己压戏了，如果她真按着闻丰说的保持刚刚的表现，那郭城宇这一条就永远都过不了，这是在经验上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二集第六场第二次，action！”

小郡主跨进房间内，质问身为太子的二哥。凌风低声呵斥了一句自己那骄纵惯了的妹妹，小郡主被二哥从没见过的严厉模样吓了一跳，她缩了缩脑袋，梗着脖子不服输地呛回去。

“菲儿，你身为堂堂大梁国的大郡主，这么一副急躁的样子成何体统？”

“那、那还不是因为你突然间带回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赵姑娘是我的客人，你不得如此无礼。”

“哪有客人都见到床上去的！”

一直坐在床上的赵月华看着梁国的太子和郡主两兄妹吵了起来，她咳了几声，掀开被子打算离开这里。

“太子殿下，救命之恩现下小女还无以为报，但郡主说得对，我确实不宜留在这里。若日后有缘，我定涌泉相报。”

赵月华这么说着，岂料身子刚离开床铺，脚下就是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摔，凌风伸手想要扶住她，但还是慢了一步，赵月华不慎摔倒在地。

“赵姑娘小心！”

“嘶。”

“我……这不怪我啊，是她自己说要走的……”小郡主有点心虚，方才还嘴上不饶人的她一下子就歇菜了。眼见二哥似乎想要发火了，她脚底抹油转身就准备开溜，却没想到还没跨出门槛，就和另一个人迎面撞上。

祁安歌往后一倒，而在此时按照剧本安排，理应拉住她的田丽丽却没反应过来。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祁安歌及时拽住了旁边的门框，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得那么惨。

“卡！”

闻导大声一喊，周围待命的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刘霜梅则跑在最前面，但她还没来得及伸手扶起祁安歌，这人就已经慢悠悠地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安安，你没事吧？”

“没事。倒是丽丽姐，我刚应该是吓到你了，抱歉。”

其实也不完全没事，刚拽住门框的右手肌肉有点拉伤了，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意，但这也只是小问题而已，祁安歌也没当一回事。

“你怎么就真的撞上来了？我胳膊都被要被你撞疼了！”

田丽丽揉着刚被祁安歌撞上的胳膊，嘴里毫不客气地讽刺她，“叫你演碰到人，没叫你真的往别人身上撞，你意思意思不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吗？”

“……田小姐，演戏并不是造假。”

“什么叫演戏不是造假？！那难不成让你去演个杀人犯，你就真的拿刀去捅人啊？”

田丽丽夸张地捂着嘴巴，声量提高了一截，尖锐得让整个片场的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瞅着这边的动静。刘霜梅想说什么，祁安歌按了一下她的手臂，没让她开口。

“演戏是在本就虚构的舞台上演绎真实。”祁安歌摇摇头，满脸可惜，“不过既然你接不住，那我就按你说的那样去演好了。”

“你——！你说怎么演就怎么演，你能做到吗？口气这么大？？”

“我能做到。”

她的语气平淡，有点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让人不自觉折服并相信的厚重感。

【祁安歌】才二十三岁，履历上只有两部网剧无名小角的演出经验，全网搜索也只能搜出几个不超过五分钟的粉丝向剪辑，没有相关教育和培训背景，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但今天在片场里的所有人都将这个新人演员的表现看在眼里，从定妆照到真正在镜头前演戏，没有一处可以挑出毛病。以至于当祁安歌说出这样的话时，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她真的能做到。

“好了，安歌，你刚刚那里确实有点动作太大了，换一个方式，收着点。”闻丰走过来拍了拍祁安歌的肩膀，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哦。”

祁安歌不意外闻丰的偏袒，或者说这才对。如果不是自己刚刚的表现确实挑不出毛病，闻丰这时或许已经在为了田丽丽而骂她一顿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

补妆补水理衣服，刘霜梅退回到一边去，有点担忧地看着已经重新就位的祁安歌，但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小孩心里在想什么。祁安歌应对得太熟练自然了，仿佛相似的事情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这一场拍了一个多小时，等闻丰终于喊了一声“过”，并宣布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之后，所有人都像卸下了重担一样松了口气。

祁安歌也确实如之前说的那样，换了另一种演法，转身时特意微调了位置，让假撞看起来没那么明显，在之后四人的对手戏中，她也是一边演一遍调整自己，才让这条得以顺利推进下去。

郭城宇很是兴奋，开始时被祁安歌压戏的羞耻荡然无存，他还沉浸在自己或许真是个天赋型选手的沾沾自喜中，一边卸妆一边和经纪人夸耀自己。

而田丽丽则黑着一张脸，她在刚刚那段戏中表现得十分糟糕，哪怕闻丰有意偏向自己，她也还是错误百出，不是忘台词就是走错位。助理在一边安慰田丽丽，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了才状态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被祁安歌那句话影响得自乱阵脚了。

想到这里，田丽丽狠狠瞪了正坐在化妆室另一头卸妆的祁安歌一眼。

而正在观察祁安歌的，除了田丽丽之外，还有付清。今天的戏里并没有她和祁安歌的真正对手戏，所以她可以充当一个相对的局外人，这也让她得以看清全部，看清祁安歌都做了什么。

“有空聊聊吗？”

“付老师？”

付清今天演的是一个病人，脸上妆画的很淡，戏服也单薄，所以她很快就卸好妆换好衣服。于是她走到祁安歌旁边，打算问点事情。

“有什么事情吗？”

“有些问题想问你。”付清说着，眼睛看了眼旁边的刘霜梅。

“……梅姐，我想喝可乐。”

小孩抬头眼巴巴地瞅着刘霜梅，原本明艳的郡主妆已经卸干净了，现在的祁安歌素着一张小白脸，哪怕眼瞎的都能看出来她是在装可怜，而且桌子上还有她那半瓶水，但刘霜梅还是被她看得心软。

“啧，我去给你买。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揉了一把那张软糯的小脸，刘霜梅将祁安歌的手机塞回她手里，拎着袋子去找自动售货机。

“知道了。”

被欺负记得吱声，她都记着，记了二十年了，忘不了。

“付老师，坐吧。”

“……嗯。”

付清坐到旁边的空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祁安歌虽然已经卸完了妆，但戏服还在身上，服装师正忙着给郭城宇脱戏服，暂时还没空管她。

“你想问什么？”

“……祁安歌，你一直在让戏。”

虽说是问问题，但付清说的是陈述句，或者说，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确认。

“付老师也知道，我们拍的不是独角戏。”

所以讲究的不是一枝独秀，而是百花齐放。

祁安歌没把这句话说完，但她知道付清能听懂。

“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老师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教出你这种学生。”

想到祁安歌那算得上一片空白的履历，付清叹了口气，没想明白这个天才型新人到底师从何人，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她老人家早就驾鹤西去咯。”

祁安歌笑眯眯的，没在意付清的问题。

她说的是上辈子的老师，那个教出好几个影后的小老太太。祁安歌是她最后一个学生，很可惜，在她刚拿下第一个金奖的时候，这位小老太太就去世了。老太太没结婚也没有子嗣，晚年两袖清风只有一群学生。往后每当祁安歌拿下一个奖项，无论大小，她都会带着奖杯去给小老太太扫扫墓。老太太是她的老师，更是她上辈子为数不多能称之为亲人的人。

“……抱歉。”

“没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祁安歌摆摆手，想让付清别在意，“付老师想问的就是这些吗？”

“我还想知道，你究竟能演到什么水平，但很显然，这个问题恐怕你也很难给我一个准确答案。”

“付老师听说过秋名山上的五菱宏光传说吗？”

“什么？”

服装师小姐姐终于空出手来了，祁安歌站起来，任由她帮忙剥下这套今天已经湿透又吹干好几个来回的戏服。付清也给服装师让出位置，她正打算告辞，听到祁安歌的反问，她愣了一下。

“动力不详，遇强则强。”

“噗嗤。”

服装师忍不住笑了出声，服装师也没想到今天让整个剧组都刮目相看的祁安歌，居然还知道这么老的梗。

“付老师想知道的话，可以来试一试。”

……

“付清问你什么了？”刘霜梅拿着一瓶可乐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付清的身影了，田丽丽也不在，郭城宇正好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他甚至心情很好地给刘霜梅和祁安歌说了句拜拜。而陈逸航，他的戏份基本都是室外戏，今天拍完定妆照之后这只哈士奇精就溜溜球了。

“问我为什么这么牛*。我说是因为我在梦里得到高人指点得道飞升了。”

刘霜梅翻了个白眼，将可乐塞给她。

“你这狗屎说法还会有人信？”

“至少你信了不是？”

“……”

刘霜梅无言以对，虽然她也不想信，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信了祁安歌这狗屎说法。为了避免被她的垃圾话气死，刘霜梅转移了一下话题。

“你看手机了没有，刚又有人找你了。”

正嗦着可乐的祁安歌呆愣了片刻，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她忘记裴大总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