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89章 善因结善果，恶果溯恶因

“没有！完全没有！”

“有关系的……”管家捂着脸坐起来道，“其实也是和老爷有关的事情……”

“亲爹留下的债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一个死了的人，我早就不是他儿子了！真是死了还给人添堵！”郭大人破口大骂着，好像自己嘴里骂着的那个不堪的人压根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妈的，就不能把自己的破事都带到坟墓里去吗？！”

“您和二元姑娘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怎么封住口，这事府里的大家都是知道一点的。是小厮在平日浑水摸鱼的时候把这事传了出去，还传到了几个富户的耳朵里。这么一来，老爷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了。他为了把消息压下去，动了不少人脉和金钱，只是这消息传出的源头却很难抓，老爷看谁都像那个告密的，但也总不好把整个府里的人都杀掉，所以就需要抓一个人杀鸡儆猴，而当时最有嫌疑的那个人，就是大元。”管家压下心中的怨气解释道，“老爷让我去主持这件事，我又嫌杀人这事恶心，不想亲自动手，就挑了院里几个会点功夫的，让他们去把大元给杀了。”

郭大人又骂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人是你们杀的，事是你们做的，为什么要报复到我头上来？！”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觊觎二元姑娘而发生了惨案，动手的主事又是你身边的管家。大元大概直到死前都还觉得是因为你感觉自己丢尽了脸面，才恼羞成怒地想把关联的人都杀掉。”林汉霄道，“他的死是你害的，他妹妹的死也是你害的，他不来找你，要去找谁？”

成敛在背后冷哼一声表示了赞同。

郭大人听林汉霄这么一说才着急了起来，他转由抓住对方的臂膀，恳求道：“大侠！大侠你救救我！你去和他说，其实我没想杀人的，都是他误会了！我是个好人啊！”

林汉霄摇头道：“你是怎样的人和我无关、和这整件事也没有关系。为你除祟是可以，但是这报应也是要遭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善因结善果，恶果溯恶因。”

“那这祟我就不除了！”

郭大人突然暴起，直接站在床榻上手舞足蹈起来！他拉着床帘死命晃动，很快就把上头稀奇古怪的装饰挂件给一并摇晃落了满地。紧接着他又从床上赤脚跳下，大臂一挥将桌子上头的所有东西都给拨弄到地上，但凡是好好立着的，都没能逃过他的发疯。

“不就是天天做噩梦吗？有本事它就在梦里把我弄死！”郭大人双脚跳起蹦了两下大吼道，“我死不了！它也死不了！那干脆都别死了！”

成敛无奈地摇摇头道：“他在说什么啊……”

“郭大人，你好像搞错了件事吧？”林汉霄冷静地说道，“我再说一次，那个‘妖怪’用东西塞住了你的嘴巴——这件事可是真实发生过的哦。”

郭大人还想说些否认的话，扭头一看林汉霄居然神情严肃，看起来十分认真的样子。郭大人脚下一绊，倒是把他那发疯的毛病给适时打断了。他凑近几步低头小心翼翼道：“那大侠你……昨日真的救过我？”

林汉霄没有回答他，那郭大人话音刚落，林汉霄的身后就出现了一个人型高大的骰蛊。林汉霄在郭大人的尖叫声中移开身子，下一刻，如同浑身覆盖了泥浆的大元从骰蛊里闯了出来！

“啊！！！”

郭大人尖叫着跌坐在地上，双手不断挪后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了柜橱退无可退。他往前一蹬脚，大元的“第三只手”就抓上了他的脚踝，手上一个使劲，大元就彻底压在了郭大人身体之上。

“救救我！救救我！”郭大人不断哀嚎道，“别杀我！别杀我！”

趁着他张口的瞬间，大元的“第三只手”猛地塞入了其中，那些泥浆漫过他的鼻孔、眼睛，又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下来，盖过了他的双耳……

“真……真的会死吗？”管家跪在成敛身旁试探道，“真的会被闷死吗？”

成敛没有回答他，她捏紧的拳头也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紧张。

“会不会被闷死”这件事，可能只有林汉霄才会有十足的把握了。

郭大人从剧烈的挣扎到了小幅度的抽搐，又过了一会儿，竟是连小幅度的抽搐也消失了，似乎真的因为窒息而失去了意识。林汉霄一直冷眼旁观着一切，直到郭大人的双臂垂到了地上，双脚也向两边摊平不再移动，他才对着那“泥浆人”的背影喊道：“好了，差不多了吧？”

大元听了他的话，竟是慢慢从郭大人的身上撤退了下去。

“泥浆”一样的东西开始从他身上脱落，在滑行的过程中又流在了地上，留下了一条歪曲又不平整的轨迹。大元的身躯在地上伏地爬行，紧接着慢慢在后退过程中爬起身来，最后以人型双脚站立的姿态重新站回到了骰蛊之中。

骰蛊那因为异物进入而泛起波澜的无形大门因为大元的回归而终于平静。

“大……大人！”管家扑上前去，跪伏在郭大人身边急切地叫喊着他的名字。当他叫到第三遍的时候，郭大人就睁开了眼睛。

管家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跌坐而去。郭大人的眼珠子因为他的动静而转向了他的方向，这又让管家下意识地凑到他跟前低头认错。

“大人你没事吧？”

“我……差点就死了。”郭大人看着屋顶说道，“但是我还没死，我还活着吗？”

“大元他……没有杀死你！”

“这是什么意思？”虚弱的郭大人命令管家扶他起来，最后两人双双喘着气靠在了柜橱上。管家看着郭大人，而郭大人则眼神空洞地看着林汉霄——或者看着的是林汉霄身后的那个骰蛊。

“我为什么没死？”

“你梦里的大元并不是真的想杀了你。”林汉霄同他说道，“无论有没有我，你都不会死的。”

“可他往我嘴里塞东西！透不过气的感觉是真的啊！”

“你仔细想一想，最早大元入梦找你是为了什么？”林汉霄打断他道，“而你又是怎么回应人家的？”

“我……我拒绝他了，可我也是因为不知道啊……都是无心之举……”

“但凡你当时稍微在乎那么一点儿……或者答应为他完成未尽的心愿，他自然就会乖乖离开。好言相劝你不听，非要危及自身才知道害怕求援，你对‘妖怪’置之不理，就别怪‘妖怪’要与你搏命相斗了。”

成敛凑到林汉霄耳边轻声问道：“我知道浊灵有凶化这么一说，所以这也可以看作游魂凶化，对吗？”

林汉霄抿着唇点了点头。

“蠢货！快去把他妹妹的坟迁过去啊！”郭大人心里不顺意便开始把怒气撒在管家身上，“要我说几次？你不会自己捡活干吗？”

林汉霄又打断他道：“大元找上的是你！怎么能让别人来代替完成？大元可不认！”

郭大人立马换了个脸色，尬笑道：“要我去挖坟？这个……也太脏了吧？”

成敛实在看不下去，开口说了今日第一句反驳的话，她道：“你若是不想干也可以，就别怪今晚做梦时，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

“我做我做！”郭大人退让一步瑟缩道，“只要别让我死……做什么都行！”

此事涉及到自身的生死存亡，郭大人丝毫不敢怠慢，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不假借任何人之手，仅凭自己完成一项并非自愿的“壮举”。

郭大人留在屋内换装，其余几人则站在郭府的院子里静静等候。

而他们没想到，最先打破安静的那个人，竟然是一直“乖乖”跟在他们身后的管家。

“成姑娘，今日有劳你了。”

成敛一惊，道：“我今日可是换了妆，你认出我了？”

“我前阵子委托您，您也没给个回音，我还以为这次肯定又没戏了，没想到您是攒了好大一出戏啊！”

成敛同林汉霄对视一眼，当下就很想同管家直接挑明，大元的出现真的是个意外。

“大元……那个东西真的不会杀死大人吗？”

“不会的，他最初的心愿并不是要致人于死地，郭大人把该做完的事情完成就好了。”林汉霄摸着自己的胡子打着卷儿道，“你大可放心，就是个区区游魂，把它赶走了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管家撇过头嘁了一声。

都说相由心生，这管家长得尖嘴猴腮，眉眼里闪烁的皆是算计的精光。这一幕早就在两人的设想之中，一点儿也不意外。也难怪管家在此情境下，见风使舵，叛变得比谁都快了。

“你好像很失望？”

管家吸了吸鼻子，不置可否：“老实说这日子我也算是过够了，谁喜欢整天被骂来骂去啊？”管家回头谨慎地瞄了眼屋内，而后压低声音继续道：“郭大人尽喜欢提一些无理要求，我吃用住都在这个屋檐下，又没有反抗的本事，从来到府里那天开始，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就连刚才……刚才见他要死了，我的身体居然就先反应过来要去救他……真是该死啊！两位大侠，如果那大元真的要动手杀死大人，你们能不拦着就别拦着，都是大人自讨苦吃，该得！”

他见林汉霄和成敛都没有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的态度不够殷切，又忙补充道：“有报酬的！大人要是真的死了，我把我一半的积蓄都给你们！”

林汉霄不再看他，转身往屋外走去。

身后的郭大人急急忙忙地从屋子里追出来，路过管家时又忿忿地补了一脚，怒道：“别站在那边发呆！快带我去坟地！”

看样子是没听到管家最后说的那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