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88章 谎言

哟，这骂人的语气倒是和郭大人如出一辙，不愧为同房夫妻。

林汉霄自表身份道：“郭夫人，我是游历此处的除祟师，听闻府上一位大人症状怪异，恐怕是受了浊气侵扰，因此特意上门拜访，愿解夫人之忧。我身旁的是一位药师，跟随我出行多年，经验丰富，有她在边上，郭大人一定能药到病除。”

“你们消息倒是怪灵通的，看来府上确实养出了耗子。”郭夫人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十分不情愿地抬起了她高贵的眼皮。

“谁让你这晦气家伙进我卧房的？”郭夫人见到三元的瞬间就变得暴跳如雷，指着他鼻尖骂道，“滚出去！把你的脏脚从我府上挪开！”

三元委屈地撇了撇嘴，在林汉霄眼神的示意下暂时退出了房间，靠在屋外静等。

郭夫人姿态随意地靠在床柱上，眼神完全被自己的美手所吸引，也顾不得旁人存在，兀自拨弄着欣赏起来。林汉霄见她又爱搭不理，只好假意咳嗽了一声，这才换来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随便看吧，看完了记个账就行。”

林汉霄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好明说，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能体会。

他侧过身挡住郭夫人可能会注意到的区域，成敛得了他的指示，立刻就在郭大人外露的手腕上画出了一个黑色的标记。紧接着她闪身而开，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激烈的咳嗽声，郭大人醒了过来。

“咳……咳咳。”

还在欣赏美手戒指的郭夫人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个够呛，她跟着咳了几声，才后知后觉地趴到床边来。哪想郭大人睁眼看见夫人的脸放大在眼前，竟不由分说地按着她的脑袋往地上压去！

郭大人手劲极大，一下就把郭夫人按得跌坐在地上！

郭夫人捂着脸瞪着郭大人，跌倒时还不忘摆出个妖娆的姿势。郭大人此举着实让她丢尽了面子，偏偏林汉霄和成敛连个正眼也没有分给她，显得她散发着无知的黯淡光彩。

受了委屈还没人理的郭夫人一脸忿忿地跑出了屋子，也不管她夫君究竟得了个什么症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成敛旁观着这一切，默默在心里叫了个好。

郭大人醒来推开自己的夫人，而后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二人。他的眼睛最先落到成敛身上，就在林汉霄以为他要认出对方之时，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又将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在郭大人看到陌生的林汉霄时，更是激动地把他拉近了些，在看清林汉霄的面庞之后，他突然睁圆了眼睛，双手攀上对方的胳膊扯进怀里，张口第一句便是……

“这位大侠！刚刚有人想杀了我啊！”

林汉霄抽了抽手臂，奈何郭大人抓得极紧，都要把自己手臂挠出红痕来。

不等林汉霄回答，郭大人又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人要变成妖怪杀了我！就在我要被那妖怪掐死的时候，有一位大侠突然从天而降，他打跑了妖怪，救了我……我还记得那位大侠的长相，他……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果然是贵人派来救我的吧！是不是啊？”

林汉霄又扭了扭，可惜仍是未能挣脱。他让自己和郭大人离远了些，道：“梦？你觉得这是梦？”

郭大人奇怪道：“当然是梦，不然我睡在床上干什么？”

成敛在心里又骂了一句，果然这种烂人的思想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林汉霄顺着郭大人的话说下去道：“那你还记得多少细节？比如袭击你的那个妖怪，它是长什么样子的？”

郭大人破口而出道：“是我们家以前那个小厮……”

“哪个小厮？你们家小厮可多了。”

“叫……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不记得了，这种下人的名字我记他干什么？”郭大人轻蔑地哼唧了一声道，“他们家三个孩子，梦里要把我杀死的，好像……是他们家最大的那一个。”

“大人，您说的那个人……叫大元。”

“对对对！就是叫大元！这名字好像还是我取的来着！我都给忘了！”尚处于迷蒙状态的郭大人突然激动起来道，“买的时候还以为他会忠心耿耿，可这才没给几次月钱就给我暴露本性了！谁知道都是些赔钱货呀？呸！这些烂泥地里滚过的下人真是晦气！”

身后的管家进屋站在了角落，经过昨天那场闹剧，他还没有从情绪中脱离出来，走起路来都是脚步漂浮。不过如今林汉霄已经知道了他和成医师的关系，对于面前这个曾经向他展示过嚣张跋扈的人，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碍眼了。

“大人怎么样？你们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管家连质问的嗓音都显得有气无力，哪还有半点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

林汉霄装模作样地在郭大人身上摸了一遍，要换做平日的郭大人，若是被生人放肆触碰，早就气得破口大骂，几巴掌已经挥上去了。可这位是刚刚才“救”了自己的人，郭大人难得对他尊敬地不行，竟是一点儿也没吭声，指哪就让摸哪儿。林汉霄本来只打算随便做个样子给个结论，可见他如此配合，只好上下摸了一通，回答道：“郭大人就是被自己的梦魇所困，找到梦魇的由来就好办了。”

管家急道：“什么意思？那个大元是从大人的梦里逃出来的？”

成敛悄悄地注意着郭大人，提到梦魇一词时，郭大人的面部有过一个微小的抽搐。

“从梦里逃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这下轮到郭大人紧张道，“可是之前的梦里他都是好声好气地和我说话啊，怎么就这次这么凶狠，还要往我嘴里灌东西？”

“他之前也去过您梦里？什么时候？和您说过些什么？”管家着急忙慌地把林汉霄挤到一边，凑到郭大人面前亲自问道。

“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郭大人嫌弃地挥开管家的手，转而又拉上了林汉霄道，“我在和人家大侠讲话，你插什么嘴？”

“老实说我也挺想知道的。”林汉霄顺着他们的话接下去道，“知道的越多，我就能帮你更多。”

郭大人撇了嘴扫了管家一眼，到底还是承认了自己的内心已经完全被强烈的恐惧所支配，现在除了相信面前看似有模有样的除祟师也别无他法。对方是个胡子长至腰间的老头子，这样的大侠应当算经验老成的才是。

郭大人下定决心对林汉霄说道：“好吧，我说。那个大……大元是吧？他之前是来过我梦里，不过来的次数也不多，差不多每月都有一回吧。他来也不是要往我嘴里塞东西，只是让我把他的坟迁一迁，好换个位置。其实到这我就不太明白了，我连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哪里还会知道他的坟头在哪里嘛。”

“他有没有说过让你把坟墓具体移到哪个位置去？”

郭大人抓了把头发道：“说了，三番五次提醒我地点，就算不想记也记住了。他说要把他的尸骨移到他妹妹那里去，或者把他妹妹的尸骨和他埋到一起，他要和他的妹妹待在一起。嘿！这我就更奇怪了，她妹妹当年逃出我们郭家，我派人找了大半年都没找到，别说知道坟在哪里了，这不还有种可能，她还活着不是嘛？”

没说实话，是在装傻？

“托梦的游魂不会说谎，也不会存在什么找错人的情况。”林汉霄道，“郭大人，若想解咒，还得如实相告才好。”

郭大人赶忙举起手发誓道：“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真话！大侠你要不要用点土法子，自己去我脑子里找那妖怪问一问？”

成敛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林汉霄端着姿势不慌不乱，他气定神闲地扫过面前的两人，道：“那若是郭大人不知道，这屋子里必定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托梦游魂找上你，一定有他的理由。”

“屋子里的人？”郭大人一下子从榻上弹了起来，闻言立刻露了凶相指认道，“是你吧？！你偷摸着干什么事了？”

他立刻拉住管家的手臂，防止他慌乱下趁机逃出屋子。

那管家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白纸终究包不住烈火，事情瞒得再久，也终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天。见林汉霄等人占了上风，他也就没什么顾虑地放下了，他熟练地跪下、弯腰，卧在郭大人的榻前承认道：“大人的确不知道这件事……关于二元……关于那个逃跑的姑娘、大元的妹妹，其实的确是死了，还是我负责把她给埋了的……”

郭大人一只脚从被窝里伸出，毫不留情地踩在管家的后脑上，骂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你个贱货！谁让你杀人的？还骗我说她是什么……逃跑了？让我白找了大半年？找死啊你！”

管家道：“是老爷让我这么告诉你的，我只是重复了一遍他交代的话。而且大人，其实二元姑娘……是死在你身下的……”

郭大人横眉倒竖，怒道：“你在说什么屁话？”

“是真的。”管家顿了顿，又道，“您那天在她房里强行和她行了房事之后就回到了这间卧房，我去收拾残局时，发现二元姑娘已经断了气。她的额头上有一大片淤青，应该是在大人走了不久后自尽的。我将这件事告诉了老爷，接下来的事情都是老爷做的决定。至于二元姑娘的坟墓……其实并不在那片土地上，不过也距离不远就是了。”

郭大人朝着管家的侧脸就是一脚，被踹的那一边迅速地肿起了一个大块，管家甚至狼狈地从地上捡起了自己掉落的门牙。

“什么死在我身下？！你发现她死的，当然要算在你头上！”郭大人唾沫星子乱飞，急于撇清自己的责任道，“大侠！大侠你帮帮我！你去和那妖怪说，让他找这个贱东西去，别杀我这个无辜的人！”

林汉霄叹了口气，心道郭大人这样的人除了下地狱哪都不配他待。他提醒道：“郭大人，我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大元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