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444章 绝症

断木鸟将头扭向旁处，似是在装作听不见讲话的样子。

林念立刻抽出弥望剑，带起的剑风直接将断木鸟挥得猛一哆嗦。那鸟张开翅膀，在黑手的身体上踉踉跄跄摇晃了一阵，而后借着那股力飞了起来。林念觉得断木鸟十分不乐意，它磨磨蹭蹭地落回到林念头顶上，在林念的一再威胁下，多少带点不情不愿地指向了一个新方向。

“你最好保证往那里能见到你的主人！”林念呵斥它道。

再往下走，断木鸟逐渐带他走出了绕行的怪圈，一人一鸟往三不朽的郊外走去，很快就遇到了一条阻拦前进的小河。这小河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但要渡过去免不了湿鞋湿衣，因此即便鸟喙坚定不移地朝向前方，林念还是立刻停了下来。

他磨了磨脚尖，发现自己正踩着一个小东西。

外头被泥土包裹着，隐隐散发着一股呛人的尿骚味，林念找了块布包在手上，一点一点将已经结成块的干土拨弄下来。里头包裹着的竟是一个铁质的牙齿，这牙齿个头极大，表面却是凹坑不平，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上颌后头的牙齿。单从牙齿来看无法判断这主人是男是女，也无法仅以个头来看其主人是高大还是瘦小。若是真牙或许还能请人看出些名堂——牙齿从人身上脱离下来以后，至少得有五十个年头才会开始慢慢腐烂，那从状态来说兴许能分辨出些东西。可这牙齿是铁质的，也无法从手艺辨别工人，只能说其功夫是能将牙齿做得十分逼真，居然连惯常的磨损也一并给做了出来。

林念环顾着四周，此处杂草丛生，一看便是没什么人来过的地方。一颗大牙掉落在这里，似乎确实应该得到他的关注。林念将它包起来保存好，就突然感觉到头上的断木鸟调转了方向，他试着用手触碰想要确认情况，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飞，打着转就朝那小河里跌去！

林念借势转了两圈，平稳身姿安全落地。可那股力直接将他推入了水中，即便他再克制，双脚也已踏入了河流浸湿了双腿。一股烦躁的情绪突然而起，林念看着自己的裤腿啧了一声，毫不友善地盯着那位始作俑者。

黑色停留在指尖，一张脸板得比那铁板还要僵硬，此人就是不久前刚见过的“那位”，他出现得悄无声息，但出场却轰动异常。

两人无声博弈着，双眼对视最先碰撞出火花，而后两人同时动作，双方皆是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于中途相撞发出各不相让的重响。两人从相隔极远的地方一下子凑得极近，而对方在看到林念的弥望剑后竟是在一瞬间露出了狡黠的眼神。此人体术十分厉害，若是赤手空拳打斗，或许林念还处于下风，但在剑术上此人却稍显愚钝，不知是不是那短刀制约了他的速度，有好几次林念都将刀背推向了此人的鼻尖。大约是看自己抵挡不住，没过几招此人又施起了阴招，几根尖刺竟直冲林念眼睛而来，若是躲闪不及恐怕当场就得废掉一只眼睛。明争还算是干净磊落，可暗斗直让人恨得牙痒，哪想光是直击脆弱部位的尖刺还不足以满足此人的**，上半身还在同林念过着招，下半身却扬起了整片整片的尘土，林念躲闪不及受了些影响，而紧跟着就是直冲眼睛的尖刺袭来！

林念忍无可忍，凭借着身体反应迅速翻滚躲过了这一击。可他还没从地上起身，竟又是被人一个大力撞了出去，这下的力气比刚才的还要猛上许多，林念尚未来得及调整自己的姿势，就第二次摔倒进了同一条河流之中。

林念撑手翻回到了岸上，偏头一看那袭击者居然是个女性黑手。她的双臂上攀附着大片沉闷的黑色，那是与另外一人不同，毫无自我意识的黑手。她见林念瞧过来，单腿不断做着后踢的动作在地上磨来磨去，鼻息的动静非常大，正发出着急促而又频繁的呼吸声。林念调整着拿剑的动作，就是这么一个小动静，让这黑手突然开启了攻击的开关，她弯腰低头冲向前方，竟是想要用头部的狠狠撞击来击退林念！

此番愚钝的动作无疑是在自取灭亡，可惜无法自控的黑手就连实力的悬殊差距也无法察觉，不管不顾地自我送死才是他们接收到的唯一指令。

林念淡淡扫视着旁处那静看好戏的人，明明在场的有两位活人，可黑手仿佛像没看到那样，直盯着他一人追逐。林念躲开了第一下无聊的攻击，转身间隙又看到断木鸟正立在河边的干燥之处，它的鸟喙正朝向着与那人完全相反的对岸，貌似与那人是一副完全不相熟的态度。

林念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转身在黑手的嘶吼中捅穿了对方的胸膛。

黑手顺着弥望剑的垂下而滑落下去，林念“唰”的一下将剑抽出，甩着新鲜的血迹就朝那人冲去。对方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就这一跳便也让反应漏了一拍，可林念冲到他面前却没有就此了结他，反而是绕到他身后划破了对方遮挡后颈的衣领。

衣领分裂两半软塌塌垂落下来，被藏在其中的东西大咧咧显露了出来。然而林念猜测中的图案竟并没有出现，显露在那里的是一个大大的毛笔字。其笔锋看似非常小儿，但一笔一划的扭曲并不影响识字，那是一个大大的“墨”字，整个字像是一整块的膏药，覆盖在皮肤之上包裹住了那人整个后颈。

许是感受到了后颈的凉意，墨很快伸手捂住了关键部位。他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但也没有冲着林念破口大骂。墨的眼眶里甚至都有闪烁的泪花在打转，这模样倒像是林念占了黄花姑娘的便宜......林念被这场面吓得不轻，实在不知道破开男人后脖子的衣物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错？！

“你......”

林念方才开口，墨竟转身就跑，林念快步飞身上去，一跃而起往他被背部猛烈一踹，便就这么制服了他。

早知道这么轻松，应该第一刀就砍他后脖子。

“那只鸟是不是你的！”

墨剧烈咳喘了几声，抬起手道：“不......不是......”

“黑手是不是为你所控？”

“不......不是......”

林念踩他指尖道：“说实话！”

“是实话......真不是......”

林念微微松开力气道：“那你是谁？”

“小兄弟，你让我翻过来说话，你踩着我，我实在是呼吸不来......”

“就这么说。”

“我不是坏人，真不是。”墨停了停才道，“我虽然打你，但我不是坏人，我打你只是为了试探你的本事......”

林念往脚上多加了一些力气。

“别！疼！疼！”墨挥着单手扑腾在地，“三不朽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这里很多人都生了奇怪的毛病，这是一种瘟疫，我必须要在所有人遇上危险前把它遏制在最小的范围里！”

“什么奇怪的毛病，皮肤变黑？”

“对！对！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双臂变黑就是演变为绝症的前兆，到那时他们会失去自我、失去意识，变成谁也不听的傀儡，唯有死才能让他们解脱！他们的灵体只能下到十八层地狱，要想转世必须用灵魂来赎罪......而手指发黑尚且还处于‘有救’的轻症，好的能恢复到从前，再不济也能保留自我的死去......”

“那可不至于。”林念冷漠道，“看起来你们只是生了个小毛小病。”

“绝不是小毛小病！绝不是！”墨立刻反驳道，“这种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如果不采取任何的措施，这些黑色就会逐步蔓延，它就像毒藤一样慢慢抓紧你的血管，从手指到心脏......直到最后在气尽下失去身体的掌控权......”

“看起来你很想让自己痊愈。”林念道，“看你只有指尖发黑，你都做了些什么？”

“杀死其他的黑手。”墨咬着牙说道，“只要杀死已经处于绝症的黑手，就能抑制我体内的毒素。”

“原来如此。”林念发出一声很长的感慨，道，“难怪你会在那个时候抢走我的猎物。”

“我看你和我一样爱打报不平，倘若我们合起伙来，岂不是能让三不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初？”

“我和你？我们两个人一起？”林念“诶”了一声道，“你说杀死绝症的黑手能遏制你体内的毒素，若是我杀了你的猎物，不也是加速你的死亡？”

“我从来不怕牺牲！而三不朽对我有恩！”墨大声说道，“我只是仍有未完成的心愿，只要三不朽的黑手通通消失，我甘愿自刎而亡！”

林念摸了摸下巴道：“我凭什么要信你？”

“你若是犹豫不决，可也要感染上一样的毛病了！”

听了此话林念并没有退缩，反而更是凑近了一些说道：“问了这么多，我对‘黑手’这个毛病还是一知半解。你说‘黑手’乃是一种瘟疫，可你又没说做了什么会感染上这瘟疫。”

“凑得近了就会感染。”

“你在说谎哦？”林念几乎是凑在他脑袋边上说道，“这么重要的话你一开始不说，万一我这唯一帮手也中招了可怎么办？”

墨突然用上全身的力气抵开阻碍，而早有准备的林念死死压住，根本让其动弹不得。墨努力了一阵开始向前转换方向，林念用着巧劲故意一松力气，放任墨从自己的控制下逃了出去。

“不考虑了？”林念道。

“你有什么条件？”墨开口说道，“有所交换才能互相信任。”

“条件？”林念失笑道，“交换？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一很久未见的朋友了。”

“那你应当很懂规则才是。”

“确实……那你知道三不朽的大恩人吗？”林念慢慢悠悠说道，“看你不是一般人，应该能帮我引荐一下大恩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