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以寒脚步微顿,眼见那泥床上的情景愈发诡异,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回身之际,心念一转,正欲将云雪薇护在身后,稳住阵脚,谁知一转头便撞上了一双冷淡如霜的眼眸。
四目相对,鱼以寒怔了一瞬。
拉错人了……呵呵。
他依旧是那副模样,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鱼以寒一时间有些尴尬,嘴角牵起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即迅速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心里默默念叨一声,额角不禁滑下一滴冷汗。
怎么回事啊,前夫哥你是哑巴吗?被拉错了也不吭声,摆着一张死人脸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眼神不着痕迹地飘向一旁,余光却仍是扫过前夫哥的侧脸,心底不免泛起怨艾。
鱼以寒还未来得及继续在心中埋怨前夫哥,耳边便骤然响起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
床上那女人猛然仰头,喉咙中发出的声音仿佛将肺腑都撕裂了一般,带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与此同时,墙上的影子也开始剧烈地扭曲挣扎,那一团团晦暗的身形中,最大的那个影子肚腹不断胀大,鼓起如鼓囊囊的皮囊,阴森可怖。
“滋滋——”
一阵刺耳的声响蓦地传来,那巨大的影子终于达到了某种极限,肚腹轰然炸裂,黑雾四溅,一片腥臭。
鱼以寒目光一凝,便见一道巨大的怪影从那破裂的肚腹中缓缓爬出。
那东西形似婴儿,身形却远超常人,四肢扭曲,背生突起,浑身似被污血浸染,沿着墙面游走时,所过之处竟吞噬了其他大大小小的影子。
那些影子非但未有挣扎,反而如献祭般挤作一团,争相扑向那怪影,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声:
“乖孩子,来吧!让我抱抱你!”
鱼以寒冷眼旁观,只觉胸口发闷。
她虽早已见惯了各种诡异幻象,但眼前这一幕却仍让她头皮发麻。
而就在此刻,她目光再度转向床上的女人。
那女人已然不再挣扎,躯体瘫软无力,面容僵硬,双目半睁,空洞的瞳孔里没有一丝生机,犹如一具被抽尽了灵魂的空壳。
她的腹部塌陷下去,鲜血浸透了身下的泥床,连那凄厉的尖叫都已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片死寂。
那巨大的影子游走于墙上,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声音稚嫩却充满怨毒:“饿啊!饿啊!”
随即,那影子骤然如箭般射来,直扑向鱼以寒。
鱼以寒微微侧身避开,余光扫向一旁的前夫哥,心中顿时一沉。
他竟毫无动作,只是冷冷立于一侧,似乎在静静旁观。
忽而,一股阴冷的凉意从鱼以寒背后骤然升起,令人毛骨悚然。
鱼以寒还未转身,便感到一股黏腻冰凉的力道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力气之大,竟令她不由自主向后踉跄一步。
紧接着,她整个人被那无形的力量猛然一扯,直直吸向墙壁。
“噗嗤——”
鱼以寒的身影一半已嵌入墙中,墙面却如活物般蠕动,似欲将她吞噬殆尽。
她表面上似乎拼命挣扎,手指抓挠,但实际上,却是有意无意放缓动作,眼角余光仍扫向前夫哥的方向。
那人依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未曾出手,只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似是在评估什么。
果然是起疑了。
这幻境从她无意间催动鸿霁剑时便已开始紊乱,前夫哥又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些端倪。此刻他未出手相救,显然正等着她暴露更多破绽。
鱼以寒心思急转,挣扎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弱了几分,甚至假装手足无措地向墙里滑落,冷不防一声带着惊恐的呼喊脱口而出:
“救命!救我!”
话音未落,那黏腻的力量便彻底将她拖入墙中,隐没于诡谲的黑影之中,只留下一声低不可闻的嗤笑,消散在阴森的空气中。
那黑泥如活物般缠绕着鱼以寒,冷腻湿滑,将她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泥泞间透出腐朽气息,令人窒息,耳边尽是窸窸窣窣的嘶鸣声,像无数亡魂在耳畔低语。
鱼以寒挣扎间,眼前仅存的一点微光亦被迅速吞没,四周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泥泞的力量愈发强劲,仿佛要将她彻底拖入无尽深渊。
就在她几乎难以喘息、即将失去意识的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袭来。
黑泥骤然开裂,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裂隙中探入,稳稳抓住鱼以寒的手腕,强劲的力道瞬间将她从那泥泞的深渊中猛然拽出。
鱼以寒猝不及防,脚下未稳,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黑泥犹如附骨之疽,仍旧粘连在她衣衫上,滴落一地,湿腻而恶心。
她喘息着,尚未站稳便一下撞上一个胸膛,那熟悉的冷意迎面袭来。抬眸一看,果不其然,是前夫哥。
鱼以寒方才险些开口道谢,谁料前夫哥眉头微蹙,目光似不经意扫过她满身的泥污,下一刻,他竟向后退了数步,冷冷与她拉开距离,仿佛生怕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又矜持上了小哥哥。
那影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声音回荡在四壁之间,犹如无数尖刀刺入耳膜。
它游走在四面墙上,黑影扭曲变幻,似无形的幽灵,又如沉积了百年的怨念,不断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扑向正中的二人。
天天叫,求保护嗓子教程。
这时,前夫哥剑眉微蹙,冷然道了一句:“跟在我身后。”
鱼以寒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面上却硬生生挤出一抹战战兢兢的表情,故意让眼角浮起几分泪意,装作被吓破胆的模样,怯怯地应了一声:“好……好的。”
说罢,她低垂着头,慢悠悠地挪到前夫哥身后,十分乖巧,实则眸光狡黠,手腕一翻,将满手的泥污悄无声息地抹在前夫哥衣摆上。
冰凉黏腻的黑泥带着浓烈的腥臭气息,沾上衣料后迅速扩散开来,留下一片令人作呕的痕迹。鱼以寒面上却依旧一副乖巧模样。
前夫哥似有所觉,身形微僵,寒眸低垂瞥了一眼衣摆上的污渍,却并未回头,也没有出声斥责,只是指节微微一动。
那影子果然未曾罢休,游走片刻后终于停在了他们面前的墙上,仿佛凝神注视着两人。
片刻的静谧中,鱼以寒不由屏息而立,目光牢牢盯着墙面,只觉空气中愈发弥漫着腐朽的气息,仿佛阴森的深渊正缓缓靠近。
忽然,那影子尖锐地叫了起来,声如裂帛,直穿耳膜。
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它已猛然挣脱墙面,如疾风骤雨般扑向鱼以寒等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气息,几乎要将人彻底吞没。
鱼以寒下意识后退半步,双手紧攥衣袖,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厌恶,但仍故作惊慌失措地往前夫哥身后一缩,仿佛毫无反击之力。
前夫哥抬眸,目光冷然,手中恨生剑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光。
那剑意轻飘飘地落在黑影之上,似毫不费力,但剑气所过之处却无一不斩。
只听一声轻响,黑影立时分裂为两,像沙砾般迅速崩散,化为点点黑色的尘埃,在空中飘散殆尽。
原本阴冷压抑的气氛,随着黑影的消散也渐渐缓和下来,四周终于恢复了一片寂静。
鱼以寒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恨生剑,那剑仿佛沾满了寒霜,无声无息地吐露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
而持剑之人却神色如常,平静无波,仿佛方才那惊险一击不过是信手为之。
鱼以寒刚舒了一口气,便听见床上的女人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音如刀割般刺耳。
紧接着,那具已经僵直的身躯忽然抽搐了一下,腹部竟诡异地再次鼓胀起来,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蠢蠢欲动。
她瞳孔微缩,警觉地后退了一步。
那肚子随着女人的低吟缓缓收缩,最终,一条细长的影子从裂开的伤口中慢慢爬了出来。
“生了。”
前夫哥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此情此景不足为奇。
鱼以寒忍不住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东西竟然是一条浑身漆黑的小蛇。
蛇身如墨,泛着冷光,扭动着纤细的身躯,吐出分叉的信子,朝床下蜿蜒爬去。
每一次摆动,它身上的腥气便更浓一分,令人作呕。
小蛇消失不见,床下却传来微不可闻的低沉嘶响,仿佛另有暗物正在蠢蠢欲动。
前夫哥未有半分迟疑,迈步上前,单手扣住床沿,轻轻一推。
床被移开,底下赫然露出一个幽暗的通道。
通道内阴气森森,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吞噬着周遭的光亮。
寒风从暗道深处呼啸而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湿冷感,吹得鱼以寒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看来,这才是这幻境的关键。”前夫哥言简意赅。
鱼以寒站在一旁,装出一副不安的模样,装模作样地低声问道:“……这暗道,会通向哪里?”
前夫哥不答,目光未移,只淡然道:“跟紧我。”
这话落下的同时,他已举步迈入那阴冷的暗道中,背影挺拔如松。鱼以寒只得咬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