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 第29章 诏书(下)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第29章 诏书(下)

作者:寻鹿问蕉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12 01:50:56 来源:文学城

“...穷民专望领赈,易升斗糊口,救死不赡。而土豪强梁之辈,逼讨私债,有倾囊剥去,或勒索一半者…赈济原无陋规、常例,而吏书巧计朦官,或假称造册纸张,或借名兑支工食,或封兑短少,假票冒领…第恐穷民朝不保夕,赈票到手,急不能待,势必预借富民,重利折算,及至领赈,不过得银一半,有名无实…”

李晏读着这折奏疏,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扶了扶额角,长叹一口气。

他怎不知王家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王家当年设计拖住了带兵的雍王,这才让他得以顺利登基。况且,王家与荀家世代姻亲,他对这两家贪墨钱粮的小心思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毕竟,他们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 真的视君如父, 一点私心都没有。

李晏用世族,却也受他们掣肘。他用他们,是因为他们能最快地调动地方的人力和物力。现在他重用这些人、容着这些人,是要将那些盘踞在各个角落,振臂一呼就能拉起一支队伍的人收进朝堂。不过,他们依然具备结党营私的权力,只有拉一派打一派,才能让大臣之间互相消耗牵制以及蚕食彼此的权力。

抑制地头蛇的最好办法是让外来力量介入其中,当初他将李维桢的封地设在巴蜀,不断增其食邑,不过就是让李维桢做那个能与之抗衡的外来户。他许李维桢接手赈灾一事,不过也是想对本地士族进行一个敲打,但也不能打压得太狠,也得拉拢示好。

念及丈量土地一事,李晏只觉得一阵烦躁——这颗瘤子早晚要剜掉,只是何时剜,怎么剜,他还实在没有想好。只是新年开春在即,这些流民若还是没有土地,到底是有伤国本。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李晏重新坐回龙椅,拿出桌边的玉玺在诏书上盖了下去。

“殿下,这灾荒年间,最要防的就是疫病。我这里有一药方,煮了分给灾民,可强身健体,防患未然啊!还有这一副,可以给妇孺...”

秋天的太阳依旧毒辣,年轻人从李维桢帐中离开。当他看到谢明昭,小心翼翼试探道:“是昭妹吗?”

谢明昭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背了药箱、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见谢明昭一脸思索神情,年轻人心中更加确信了几分,盯了谢明昭脸庞细细辨别道:“我是穆白啊!师妹不记得我吗?”

此话一出,如炸雷一般,谢明昭激动地捂了嘴巴,瞪大眼睛:“师兄?”

“那日我就看到你了,和小时候的模样几乎没变。五官轮廓一样,可细看之下到底还是不一样了,所以也没敢上前相认。今日听见殿下称你谢主簿,才敢冒昧相认,没想到真的是师妹!”饶是医者自持,穆白的声音中已隐隐带了颤抖之意。

当年父母被恶霸打死,他一个人无依无靠,整日躲在酒肆后门,捡些宾客剩下的残羹剩饭度日。那日他被店小二发现,从后门撵了出来。日头正毒,他又饥又累地走在街头,终于撑不住一头栽了过去。正当他以为自己即将见到爹娘的时候,嘴边有了一丝清凉之意。

他睁开眼,只见一个小姑娘满眼惊喜之色。

谢府收留了他,他才知道救他的小姑娘叫谢明昭,是谢府的大小姐。

谢大人叫她学诗她总想法子糊弄了过去,他只当她是个不喜用功的;可每每大夫为崔夫人入府诊治的时候,她又忙前忙后,甚至还拿了本医书有模有样地向大夫请教。

接触多了才发现,她很聪明,在书房一待能待一天,只是不肯在诗词上用心而已。

谢家与那大夫素来交好,便请大夫收穆白做了弟子,日后也好有个一技之长。谢明昭听见了也嚷嚷着要拜师,师父也很喜欢这个慧黠爱笑的小姑娘,只当她是小孩心性要来玩一玩,便也收了她做徒弟。

从此以后,穆白和谢明昭就以师兄妹相称。

后来师父带了他云游四方,彼时一别,今日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又提了许多儿时旧事,两人只是又哭又笑。

“师妹,这赈灾一事,各家势力盘根错节,你何必要趟这浑水!”

“我若不趟这浑水,又怎么能和师兄久别重逢呢?”

“你这张嘴还是一点没变!”穆白摇头笑了笑:“我是说,这里面的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以前我配不上你,你如今孑然一身,我现在带你离开,让你依靠还是绰绰有余的。恩公在天之灵,也必不愿你每日这般辛劳。”

“师兄是在可怜我吗?”谢明昭低头笑了笑:“可我想要的东西,必须要去争去抢。”

“我不懂,师妹,你何时变的这样汲汲于功名利禄?”

“师兄不也向殿下献了药方吗?”

“我为的是我医者的心!”

“男子有心,女子就无心么?我为的也是我的心!”

“师妹,这条路,不好走!你若是累了,就来找我,我永远等你!”

谢明昭刚欲张口,穆白便出言打断。

“殿下给了我一处医馆。至少在饥荒结束前,我是不会走的!”穆白拢了拢药箱,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流民中。

谢明昭揉额摇头,也离开了——一会她还要和王皓之一起监督运粮。

只是同行路上,好巧不巧地,被一对互相搀扶、衣着破烂的老夫妇给拦住了去路。

老妪只记得要拜女子,见到谢明昭跪地就拜。谢明昭忙去扶了,解释道:“老妈妈,我不是公主,有什么事情可先说与我听!”

谢明昭越听,脸色越凝重,悄悄吩咐了侍从去请公主。王皓之的注意力全在那几个百姓身上,因此不曾留意有人已经悄悄离去。听到最后,王皓之心中一惊,急忙对谢明昭解释道:“不过是刁民诬告罢了!”旋即又疾言厉色冲左右道:“左右,还不将这贱民拿下!冲撞了殿下,你们可担当得起?”

谢明昭有意拖延时间,幽幽道:“慢!王大人,事关重大,要不然今日之事传出去,岂不有损王大人清誉?”

“在下的名声有什么打紧?”王皓之一咬牙,冲左右道:“还不赶紧拖下去,公主操劳已久,岂能让这点小事扰了公主清净?”

谢明昭眼见着侍从要将人带走,当即翻身下马,一个箭步站在前面,挡住侍从,恳切道:“纵使王大人忍得下,我与王大人共事已久,深知王大人并非他们口中恃强凌弱之人,又岂能忍得下这等诬陷之事发生?必要细细查清楚了,还王大人一个清白才是!”

王皓之正欲命人强行带走,李维桢的声音于众人身后响起。

“王大人,这是出了何事?”

“殿下!”王皓之嘴角挤笑道:“不过是有刁民拦路,恐污了殿下尊耳,下官这就将他们带离!”

“我家的地被抢了去,儿子也被人打死了,求公主发发慈悲,为草民做主啊!”老妪恍若见到救命稻草,眼泪顿时涌了上来,颤颤巍巍丢了拐杖便欲下拜。

“无耻刁民,安敢在此信口雌黄?莫非是受人指使攀咬好人?”王皓之急道:“左右,快与我拿下,打他们二十板子,定要他们说出幕后主使!”

“王大人好大的火气!”李维桢蹙眉:“尚未查明便要对这对老夫妇喊打,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王大人此举,岂不是蓄意坏陛下圣名?”

王皓之自知失言,还欲再辩,李维桢又道:“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家土地被豪强侵占,本宫奉陛下之命全权负责此事。不敢对此不上心。左右,将二人带去公主府,本宫亲自审理!”

“殿下!”王皓之此声一出,左右侍从又犹豫了。

“恭送殿下!”谢明昭屈膝半跪在地上。

寒风呼啸刮过,树枝相互捶打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叫人浑身不适。

“王家做事向来不择手段。那样一对颤颤巍巍的老夫妇,如何得知我要丈量土地,又是如何安然无恙地来到殿下面前告状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有人暗中护送?”

“我只向陛下提及过此事,如今刚刚着手,怎么就有人跑来告状呢?”

“是陛下?”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听说杨茂与荀植交恶,杨茂想借我的手打压荀植也未必不可能。只不过在丈量土地的这种事上,杨茂帮咱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是陛下的可能到底更大些。”

“只怕陛下也是早有此心了...殿下既然有心开了这个口子,只怕,还有更难的事要等着殿下,咱们得提前筹谋着...”

世家权贵兼并土地之风日盛,加之天灾不断,世家权贵更是通过借粮之举大肆吞并农户田产,于国本极为不利。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案,李晏虽有心阻遏这吞并之风,却一直迟迟未动。

李晏放下李维桢从巴蜀送来的奏折,盯着那段人证供词,眉头忽展,笑了一下。

他的妹妹在奏折里问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果然,两家斗法的时候,有些事甚至无需他动手,自有人替他做了。

接下来杨大人是不是要自查本家侵占的土地,然后上一封请罪折子,然后再由自己对百官加以训斥,顺便再褒奖一番他为官清正?

这就好像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纹路,底下积攒的污秽和怨恨便会喷薄而出。只要撕开了一条口子,就必须借着这口气一路走到头。

饥荒时要清查国库,察检贪墨,饥荒后要安置流民,丈量土地。

最后的最后,必须有人头落地。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想好这个案子交给谁主审。

一方面,世家的人遍布三省六部,有利害关系的必定层层阻挠,不肯尽心;另一方面,若是没有一个绝对中立,地位权势能镇得住的人压着,这个案子又变成了世家互相攀咬打压对方的党争

刑部遍是杨茂的门生,若是从中选一个人,杨茂必极尽打压重刑,借审判一事他也必要提拔自己的人,经由浮华案他已收拢了许多羽翼,再加上此案,势头未免也太强劲了。

一想到自己处处被世家掣肘,李晏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

要压得住那些官员,主审之人,只能是皇族。

三弟临淄王已经被他软禁,只有四弟雍王和五妹太平公主可用。

雍王李昂在西北手握兵权,他性子鲁直,对政事一向没那么上心,看起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怕就怕在李昂那个武人脾气,不知这些文官心思深沉,反被这些世家套进去了,与世家结交;又或者听信自己幕宾之言,借此机会向朝廷机要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若仅仅是安插自己的人也就罢了,怕就怕再加上他在西北手握兵权,哪一天给李晏来个里应外合。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李维桢或许还可用。

不过,似乎还从未有过公主插手政事的先例。

李晏起身,走至床下,望着挂在树梢的一轮弯月沉思着。

其实女子身份倒也无妨,或许正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注定不能在朝政上有所建树,他也能放心用她。

李维桢是女子,主审之权是他给的,他也随时能收回。纵使她想借此案留下什么余波影响,也未必能如她所愿——一个公主而已,手上无甚筹码,所有的荣宠不过在他一纸诏书而已。

李晏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对某些事,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既然有些事他不好出面,那就可以将李维桢打磨成一把好用的刀。

李维桢接过快马加鞭送来的明黄绸缎,送走了来使,冲谢明昭苦笑一下:“丈量土地已经是层层阻碍,皇兄竟一下子给了我侵地一案的主审权...这可不是赈灾那般直来直去了,世家盘根错节,皇兄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谢明昭拿着圣旨看了又看,轻轻摇头道:“好一个烫手山芋...陛下这是要殿下得罪人呐...”

“是啊,此案关系重大,若是将那些世家得罪个遍,我就只能做个仰仗陛下的孤臣了...我既孤立无援,与人为敌,他也就可以不再疑我忠心了。”李维桢对着窗外幽幽道。

“殿下!”谢明昭冷静分析道:“世上从没有十全十美之事。殿下既想做事,又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得罪一些人,就必然得到另一些人的支持。殿下审结此案,可得民心,立威信,彰才干,有此三利,纵使得罪那些世家,也是值得的。况且,殿下学宫人才济济,何不安借此机会在朝堂插些咱们自己人?”

李维桢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往那条不归路,而她决定从插手赈灾一事开始,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迈出后,权势将如藤蔓一般将人缠裹,再也不能回头。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