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惊,急急忙忙地把门关上,然后缩挤在门口,回身对千池说:“没事。”
千池和离页都觉得他们三个很奇怪。千池说:“让开。”
北宫雪抿抿嘴唇,紧张道:“这里看风景挺好的。”
应照时想掐死北宫雪,说谎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呀。
花与鸣补充道:“我们刚从素问房间里出来,她睡了。”
“大白天睡什么觉?”离页说,“现在还不到平常午休的时间。”
离页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和千池一起走到素问门口。应照时和北宫雪几个更凑得紧了。
千池疑狐,透过他们肩膀隔出来的空隙往里随便瞥了眼,问:“她真的睡着了?”
应照时不慌不忙:“我们刚被她赶出来。”
意思就是说,她现在不方便见人,请回吧。
千池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几个人面面相觑。
应照时和花与鸣一脸坦然,反倒是北宫雪神态有异。她一会儿抿嘴唇,一会儿眼睛看他,一会儿扣手,很显然就是心里有鬼。
“让开。”千池说。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应照时还想再挣扎一下的,但很快就听千池大声呵斥道:“让开!”
于是两人一鬼只好乖乖让开路。千池两步就跨上了台阶,到门前抬手就是一推。
他进去的时候,就见到诺大的房间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被子鼓起来一个包,他掀开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傀。
这个傀和素问长得一模一样,可以说是她的分身。傀通过原主的意念替她说话做事,看来之前和应照时他们打交道就是她了。就是这样的愧骗了他们好几天。
千池走出来质问门口的应照时和北宫雪,“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吗?人呢?”
北宫雪抬起眼眸偷偷瞥眼千池,见他绷紧着下巴就蹙着眉,默默地移步到应照时身后,躲了起来。
挡箭牌应照时对此好像是见惯似的,无动于衷。他看着千池急切的脸,较为冷静地说:“应该是去魔界了。”
“应该?”千池说,“你们也是刚刚才开门的?”
应照时顿了一下算是默许,说:“前两天的时候她还在屋里,叫我们不要进去。”
千池说:“她放了傀在屋里,我们都被骗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北宫雪探出脑袋对千池说:“那我们赶紧去魔界吧,好几天了,风暮会不会把素问怎么样啊?”
千池沉默着,离页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风暮亦正亦邪,那天剑阁前并没有对驱散黑雾的素问动手,却又和血珂结盟与他们为敌。
实在是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半响千池说:“走,去魔界。”
他走到离页身边,说:“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留下来,等我们回来。”
离页听他们的谈话大概猜了一下,觉得大概就是素问喜欢风暮吧,要不然也不会跑魔界去。
他身体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胸口的伤差不多已经愈合了,但还不能动武。
离页迟疑了一下,问:“什么时候回来?”
千池:“一会儿。”
离页点了一下头。
千池揉搓了一下他的头发,就带着应照时他们离开了,离页看了好一会儿他们走出院门的背影,打算离开时脚边就爬过来什么东西,在他脚背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
他低头去看,原来是一只兔子。
离页弯腰捏着它的脖颈拎到眼前时,这只兔子的四条腿跳腾得厉害,有几次差点踢到他脸上。
他把它扔到了地上,抬脚离开了双栖阁。回到玄吟居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之前千池画的画,于是犹豫着要不要没经过千池允许翻出来看看,后来还是没行动,决定等千池回来再说。
魔界和地狱差不多黑,只不过因为周遭烛火的缘故,显得不那么明亮。千池等人到达魔界时,就听到了一阵打斗声。
几人迅速向前。
因为他们突然地闯入,魔将带着长枪冲杀了上来。几人眼疾手快,动作间便解决了众多魔物,来到主殿。
风暮站到王座旁边,冷眼看着和手下撕打的素问,一动不动。
恨月和他并排,看着被很多魔将围攻的素问,表情有些动容,却碍于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千池几人看到素问便上前替她杀起了魔将。
素问一脚踢开围过来的魔将时,就看到千池他们几个都来了。
她愣怔了好久,眼眶有些热,想不到最后来救她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靠拢过来魔将已经被他们几个杀光了。
千池看着眼前的魔将灰飞烟灭才回头看向素问。
素问脸上有道尚且流着血的口子。那道血口看着不深,却很长,从侧脸一直延伸到耳际。血迹自伤口而出,挂满了半边脸颊。
北宫雪看到素问脸上的伤,跑过来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想摸流血的那半张脸时,好几次都因为颤抖而没有触碰到。
她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哽咽道:“姐。”
素问大概被她的哭腔感染,忍不住将方才的泪水流出,看着北宫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应照时和花与鸣瞥了眼素问,心里都不好过。
千池半张着嘴唇,心疼地蹙着眉。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人,竟然遭此大罪!下一秒他把目光投到了罪魁祸首风暮身上。
“风暮!”
风暮高傲地抬了一下下巴道:“凡间的喽啰,不配和我交谈。”
千池可不管他是谁,当风暮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就飞身上前,打算和他一战。
风暮看到,没搭理,反倒是副将恨月上前挡下千池。
没成想千池动了杀心,用了全力,他根本抵抗不了,最后是千池及时收了力道,把他一下扇飞在地。
风暮这才和千池交打在一起。千池星蕴的颜色和风暮相同,两道红光交错,迸发的力道将灯火都扑灭了几盏。
光线暗了很多,恨月偏头朝忽然灭掉的灯盏方向看了眼,走过去重新点了灯。
“你链枷未除,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带着你女儿回去吧。”风暮不紧不慢地说。
千池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这时花与鸣和应照时也来协助千池。
三对一,风暮仍旧占据上风。
花与鸣在鬼界有着相当高的地位,修为更是了得。应照时算是小辈中修为最高的人了,彼时他们俩左右夹击风暮,风暮依旧有条不紊地对抗着。
霎时间,魔窟动荡不安,灯光颤抖,刀光剑影。
素问蹙眉看着身影错综的四人,道:“别打了!”
千池的剑刚和风暮的刀交锋,火光四溅的同时就听到了素问地喊叫,彼时互相不服气地看了一眼,片刻分开收了剑。
风暮瞥了眼素问,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继而移开目光落到了黑暗中的某处。眼神冷冷清清,又透着孤傲难近。
千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和花与鸣应照时一起回到素问身边。
素问的目光始终看着风暮。三个小辈面面面相觑,等千池发话。
谁知千池一动不动地看着素问,半响才抬手治好了素问脸上的伤,对她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意思便是还想对风暮说什么。
素问泪眼婆娑,千池的脸不是太清晰。
应照时这时插话道:“有什么好说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花与鸣沉默了会儿,难得正经地说:“素素,我们走吧。”
北宫雪擦了把眼泪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天下男人多得是,干嘛吊死在一棵树上。”
素问依旧静默着。
千年轮转,那时她遇到风暮的时候不过几岁而已。那两枚被顺走的茶点,一向高傲的风暮没有还回来。后来她于林中练剑,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高大的身影和魔气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
素问察觉到偏头提着长剑,于满天落竹叶中,顷刻到了他面前。
看清来人后,素问及时将剑停了,站定皱了一下眉,说:“是你。”
风暮眨了一下眼,绷着嗓子低头看她,“长得还挺快。”
当时的素问已经快长到风暮腰间了。她并不知怕,反倒潇洒地将剑背在身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说:“你既是魔,就不该来这里,赶紧走吧。”
风暮两次见到素问,她都是一副拿他当普通人完全不惧怕他的样子。风暮不自觉地对这个小女孩佩服起来,垂眸看着她说:“胆量倒是有点像你爹,你就不好奇你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你吗?”
素问说:“自然有他们的苦衷,你不必告诉我这些,请回吧。”
风暮不禁对素问刮目相看,“你叫什么名字?”
“素问。”
风暮笑道:“魔尊风暮,交个朋友如何?”
素问自知正派中人从不与魔为伍,看千池对风暮的态度就知道他绝非善类。果断拒绝道:“不好。”
堂堂魔尊主动提出交朋友是很难得的,风暮觉得自己的面子被驳,怒气不掩于面,意料之外的是,他最后没有对素问动手,而是转身拂袖而去。
………
过往云烟,如今风暮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她自知正邪不两立,答应过爷爷的事,也该做到。
“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说完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她便忍着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北宫雪反应过来率先追了出去。
“姐,等等我。”北宫雪喊道。
千池余光瞥到北宫雪跟随着素问离开,视线落到风暮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应照时和花与鸣也转了身,却没走两步又折回。
直到这个时候他俩才忽而有了默契,他们明知不是风暮的对手却还是对他警告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说罢不顾风暮不屑地冷笑转身径直离开了魔界。
素问一个人回到如境都的时候,双栖阁中空无一人。
北宫雪姗姗来迟,看到她背景的时候,就见她回身坐到了院中的桌子上,垂眸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呆呆的。
北宫雪愣怔了片刻,抬脚上前坐到了素问对面。
她不太擅长安慰人,彼时脑子里除了别伤心,天下男人多得是这类不痛不痒的安慰词之外并无其他。不过北宫雪依然试着想了一些,沉默过后,说:“赶紧和这个拜拜,下一个更好。”
素问:“………”
“嗯……话糙理不糙。”北宫雪说。
素问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只是没想到风暮会倒戈得这么快,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风暮曾经说过,要和她一起在人间生活,体验变成白发的感觉。
即将出口的倾心爱慕和信任都被辜负,素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想说的都开不了口,最后的最后也只是用简单的言语来划分界限而已。
只是他居然那么绝情,是她看错了人。千池和萧亭说的没错,风暮靠不住也不是好人。
北宫雪再接再厉,将风暮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把风暮不得好死骂出来的时候,千池等人来了。
北宫雪见千池来了,就跑到他身边,抬手指着素问,小声说:“掌门,你看看。”
千池瞥她一眼,下一刻就见素问抬起头满眼泪水,接着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从凳子上起来,奔跑过来拥住千池,哽咽道:“爹。”
一个字似乎包含着很多情绪,有愤恨,有认错,有抱怨,有埋怨。
千池听到这声喊叫,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抬手像哄小孩似的拍打着素问的后背。
小辈们互相看了看,默不作声地看着素问。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