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把梦蝶写在齐物论而不是逍遥游里,他一定觉得逍遥是一种太高的境界,生命在某一刻鲲鹏所达到的高度,是一种极限而非人生常态。作为逍遥于物外,庄子内心是缥缈空灵的。没有东西接纳自由自在的灵魂,没有皈依的只能靠蝴蝶来摆脱人世间束缚。于是庄子把他们都看成了现象,道运行的一种形态,一个阶段的形式而已,毕竟世事无常才是正常反应。庄生晓梦迷蝴蝶终不过是南柯一梦,而梦醒后徒增几分迷茫,不知自己入了蝴蝶的梦,还是蝴蝶入了自己的梦。其实生而为人,有时候真的无法辩驳真实与梦幻,那就像庄子一样顺应自己的内心,放下生死执着,顺其自然,让心与灵魂一起翱翔在瑰丽的梦中吧。待空灵了寂静,羽化了心灵,润泽了满目丰盈。于梦里追逐着蝶翼的翕动。
与老子的冰冷.孔孟的板正.墨子的固执.韩非的冷峻相比,庄子风趣率真的冷幽默性情让人不禁捧腹,这个可爱的老头儿,连梦境都是蝴蝶飞飞。虽然他跟老子都是道家鼻祖,可是观点还是不同的,老子并非无为,他是不治而治无为而无不为。老子是以无为求有为,而庄子是以无为求无为。他的无为是不造作,对结果不期待,一切顺应自然,内心放弃对得失成败的执着,就是那种想要的可以拥有,而得不到的都释怀的无所谓精神。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圣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应,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庄子所阐述:顺应所有的遭遇,顺应世间的一切无常,只有心中放下执念才能逍遥于物,这是是一种崇高的境界,其实也是释然心态。所有的心有不甘,所有的自伤伤人,看透了其实都是一种强求。所以他的无为也是无所强求,得不高歌失不会休,就像梦中的蝴蝶悠哉乐哉翩然于天地间。
遇到惠子之前,庄子是孤独的,一个人与天地精神往来,虽然是一览群山小,九万里风鹏正举,可也是高处不胜寒。世事无常,变化多端,寂寞也无形的。直到遇见惠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生: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从此唇枪舌剑,虽然争执不休,可是却心灵共鸣,茫茫人海,你是我唯一的知音难觅。那年庄子夫人因病去世,庄子“鼓盆而歌”执着瓦盆去屋顶上大声歌唱。惠子心头不服,恨恨的问他:“夫人为你生儿育女,跟你吃苦受累,为你洗衣做饭,一辈子任劳任怨。你不心疼罢了,还在这里鼓盆唱歌,良心何在?庄子回答说:她刚死的时候,我岂能不伤心?但静下心来想想,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这生命,别说生命,就连生命的形式和气息也没有,因为天地就像一个大风箱,只有一个“无”“无”中生有,有了形和气,然后有了生命。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就像春夏秋冬四季循环更替一样。生与死有什么区别吗?所谓生,就像人在世间路上行走;劳累的时候就是回到家里睡大觉 ,这就是死。我妻子现在回家睡觉了,我却要在这里哇哇哭丧打扰她休息,是不是她听见很不高兴呢?
他其实用哲学的口气阐述,淡化生死两茫茫带给人们的悲痛欲绝,消解生死之间的界线,将生死视为春夏秋冬式的季节循环形式。春种夏长秋收,而死亡就是冬藏,让人坦然面对生老病死的烦恼与恐惧。其实恐惧死亡,就是恐惧对未知事物的未解,如果人知道死了会进入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天地悠悠任我自由自在,那就没有死亡的恐惧了。视死如归,庄子这种顺其自然的生死观,是一种形而上的宇宙观,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大智慧,他超越了时代的局限性,超越了生死的执着,死亡是另一个世界的圆满。鼓盆而歌表明了对生死的乐观态度,生是头死是尾,只要有头有屁股,人的身体才健全。
元代史九敬先的杂剧《老庄周一枕蝴蝶梦》是最早关于庄周梦蝶的故事。讲的是年轻时风流倜傥的庄周在太白金星的点化下,与叫风花雪月的四位绝色仙女一见倾心的故事。经历了酒色财气的人生后,体会到了色既空空既色的道理,参透出世事轮回的的无常便是习以为常,最终超脱于物外,看破红尘重入仙班的故事。这个“蝴蝶梦”其实就是唐代卢生的“黄粱梦”。从这个剧本中可明显的观察出,在元朝的传说里,庄周的蝴蝶梦是一个得道成仙的逍遥梦。庄生晓梦迷蝴蝶,是千年来一个不断争议的话题,他的童真童趣,复归于婴儿状态,在此梦中表现的淋漓尽致。以顺其自然的状态顺应世事无常。只是他的可爱之处就是入梦太深,他分不出自己是蝴蝶,还是蝴蝶是自己。想起不仅让人哑然失笑。那么就由这个梦幻,给庄生安排一个逍遥空灵唯美的槐安国之梦,让庄生与梦中的蝴蝶展开一场:比翼双飞魂牵梦萦的纯美爱情故事吧。
那年庄子与惠子濠水桥头大醉,两个人争辩着那条鱼的喜怒哀乐,后来觉得以己观鱼,得出快乐这个结论,辩证在他的呼呼大睡中落下帷幕。忽而他觉得自己摆脱了身体的束缚身轻如燕,在空中自由穿越,轻盈缥缈,莺穿细浪,那感觉心旷神怡,怡然自得,物我两忘的境界无比美妙。他穿进到一个悠长宁静的天空下,阳光温热,花儿可爱,莺儿啼啭,藻荇交横的池塘里鸳鸯戏水,锦绣非凡。远处野绿连碧空,海棠铺了一地锦绣,梨花纷纷飘落,远看似一地皑皑白雪,他惊叹:怎么像下雪了。远远一个声音传来:雪又是什么东西?他放眼过去:林间忽觉烟波不动,影绰绰碧间,翠色渐渐深,全身满布金绿色,而通体的金绿色鳞片由浅渐深,如凤凰尾翼般的肆意优雅。艳丽的翠色极其撩人,那世间少有的绿,煞是好看,入目惊鸿。青山绿水的意境之美,被她的华丽登场,演绎的淋漓尽致。他惊奇的问到:你怎么会说话呢?你不是一只蝴蝶吗?怎么会发出人的声音呢?那只翠色蝴蝶回答:你不也是蝴蝶吗?他说:胡说我是人。蝶儿接着说:“你照照看去,么不是傻子吧,人家是装傻,你这是真傻。”庄子飞到临水池塘一照,果然空中一墨色斑斓的大蝴蝶,微风中舞动着双翼。他惊叹不已想:自己这一定是投胎转世化身蝴蝶了。“喂!你还没告诉我雪究竟是什么东西,好玩的吗?还是好吃的?”蝶儿发问。他由沉思中转过神来说:“雪是一种白白的冷冷的东西,遇热变成水,就是像霜一样,不过比霜大一些。”“可是霜又是什么东西?”她问。“连霜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物种,就是一种水遇冷结成白白的晶”庄子道。“你直接说水不就得了,跟你说话真费劲”蝶儿不高兴的反驳。他忽然想到“夏虫不可语冰,她只能活三季,当然不可能知道雪”想着哑然失笑。接着道:请问你来自何方?“我来自深山凤国,是绿带翠族,我们这一族都是稀有的翠绿,我叫绿衣,是我们这里最好看的,你看我长得漂亮吧”蝶儿回答。庄生暗喜:漂亮是漂亮,不过用不着这么自夸吧。蝶儿瞥了他一眼道:“真是无趣,走吧带你到我住的地方去看看,你可不要流连忘返哈。”
庄生随着蝶儿一起飞过悠悠远山下,葱茏苍翠间,一处清幽地。画眉欢快的轻唱着,呱噪的蝉在绿荫里叽里呱啦,不知名的花遍野都是,一抹香风阵阵袭来,涓涓溪水微微凉。不远处花海里,一群玉色的蝶儿儿一口一口吃着晶莹剔透的花粉。樱桃小嘴般轻轻饮啜,簌簌落落的掉了点点细碎,它们纷纷落入香氛里,落入花信中,似点点飞雪。像清风吹过手心,荡起圈圈涟漪,带来香气四溢的消息。携几缕阳光的晴朗,涤荡了几许湖水的连绵,轻轻地揉拂,便凝成了这些玉色蝴蝶。万物皆有灵,这些灵气逼人的小东西,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吧。他们对来者十分好奇,叽叽喳喳的话不停:你从哪里来,你怎么是黑色的呢?瞧你多难看,黑不溜秋的,你多大了?来这里作甚?庄生被吵的脑瓜子嗡嗡作响,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此地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还是蝴蝶。于是他答到:自己来自临近的国度,只因为迷了路,误闯此地,多有打扰抱歉的很。绿衣旁边的一只玉色的小蝶儿说:“原来是迷路的呀!哪有什么好抱歉的,你饿不?随我们来吃花粉吧。”庄生道:暂时不饿,你们请便,不用管我。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围着庄生叽里呱啦说不停。“你长得怎么黑啊,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你叫什么名字”蝶儿们问。绿衣说:这么黑,以后我们叫你铁蛋好了。说完蝶儿们哄堂大笑。庄生无可奈何的笑笑想: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起外号的,这些人真不讲究。转眼又一想:他们本来就是些精灵啊!何必用人世间的那一套约束呢?来对待这些无忧无虑的小精灵呢?但愿世间的纷扰与他们南辕北辙,永远背道而驰。于是他说:“好吧,我自认倒霉,你们开心就好”。于是小蝴蝶们一口一个铁蛋亲热的叫着,好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庄生只能无可奈何的应答着。
这一天花丛中飞来一群不知名的蝶,其中一部分好像是公蝴蝶,他们见到庄子问“你跟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从哪里来啊?你来这里做什么?”一旁的小粉蝶笑逐颜开的回答“他是我们的好朋友叫铁蛋,以后叫他铁蛋好了”。那一群不知名的蝶哈哈大笑说:“铁蛋!这么名字好听,不过你长得真像个铁蛋”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庄生尴尬的笑了笑,幸亏他们没什么恶意,只是一群天真烂漫的精灵而已,这样想就不用在乎铁蛋好听与否了。其中一个粉色的蝴蝶说:“前面一处风光不错,有特别好喝的花蜜,要不要加入我们”庄生:“好啊好啊,谢谢你们”。说着跟他们一起翩然而去。一个声音传来:“铁蛋铁蛋等等我,这家伙怎么有奶便是娘啊!听见花蜜跑得比兔子都快”,原来是绿衣的声音。大伙听见她叫铁蛋,又是一阵大笑庄生怒气冲冲的飞向绿衣:再敢叫我铁蛋你试试看,蝶儿看着他发怒的样子禁不住大笑,她捂着胸口道:好好好,以后再也不叫你铁蛋了。庄生得意洋洋的说“这还差不多”,“那我以后叫你黑炭头吧”,蝶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庄生一听道“得了,你还是叫我铁蛋吧,”说完他摇摇头。那群粉蝶说:“铁蛋跟上我们”说完他们欢天喜地飞入花丛中。“可是他怎么知道你叫铁蛋呢?”绿衣问。“有你宣扬谁能不知道呢?不知道的话,肯定是你宣扬力度不够”庄生讽刺道。绿衣伸伸舌头,做了一个调皮的动作,随他们飞去。可爱的蝶儿尽情的吸食着花蜜花露,空气是那么顺畅,阳光下悠哉乐哉,他们自得其乐,闲云野鹤一样飞来飞去,庄生开始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了。
白天他们在花丛中快乐的吸吮着花蜜花露,累了躺着花蕊中睡上一大觉,空闲无聊的时候斗斗嘴,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日子过得恣意洒脱。庄生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人,忘记了人世间的烦恼忧伤,就这样在行云流水的花间笑着闹着。有一天他和绿衣飞到森林深处,荷塘里碧波荡漾,沁心清凉,微风拂过,绿萝挽着树干,轻轻摇荡,此处风景如画。只是突然有些饿意了,到处郁郁葱葱,奈何就是不见花的踪迹。他们飞来飞去,最终看见一棵广玉兰上面有一点点白。蝶儿高兴的呼喊:“我看到花了,我看到花了,我们终于不用挨饿了。”他们欢快的飞过去寻来寻去,谁知道除了那一朵花,整棵大树,再无一花瓣的影子。蝶儿垂头丧气说:“这么大一棵树抠抠搜搜的只有一朵花,居然好意思开放”。庄周咧嘴一笑调侃:“花儿都让你吓跑了吧,这树不跑恐怕是给你面子,再说实在也跑不动啊!”蝶儿撇撇嘴:“你这人真不懂怜香惜玉,我饿的肚子都扁了,居然还说风凉话”。庄生一看她委屈巴巴的表情,小嘴撅着,满脸写着不高兴。此刻她犹似一个妙龄少女,轻薄的纱衣,如同轻轻煽动着罗扇,与绿树荫相映眉拂黛,好一幅美人花间图。庄生看着眼前的蝶儿有些微醉,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好了好了,我开玩笑呢,这就给你去找花蜜,可不能饿着小绿衣儿。”他往前望了望,不见花的影子,于是振臂一挥翩翩飞了一会儿,不远幽深处,一片花正红。庄生高兴的飞过去:“快来快来,这里有一片花呢”。蝶儿兴冲冲的飞过去,扑棱到花丛,像个贪吃的小孩一样,不一会便吸了一个饱。然后她看看庄生:“你怎么不吃啊?”庄生道:“看着你吃就开心,吃饱了吗?”蝶儿拍拍肚皮:“饱了饱了,差点饿死我”。此时夕阳西下,天色将晚,庄生道:“天要黑了,咱们回去吧,晚上这里不安全”。说完两个匆匆往回赶。
他们飞过花间飞过草丛旁的夹道,看到地上一个圆圆白白的东西,蝶儿问庄生:“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好奇怪哦?庄生一看,原来是个骷髅,他说:那是一个死去的人不用怕。蝶儿说:这个东西咧着一口渗人大白牙,中间俩窟窿,好丑啊!突然那个骷髅居然开口说话:“吵死了,这样打扰别人休息,很没礼貌的。”庄生赶紧致歉:“这位兄台抱歉抱歉,你为何死无葬身之地呢?有什么冤屈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雪耻?你是患病无钱医治而死?还是国破人亡、被仇家杀死而沦落至此?又或是因多行不义道德沦丧、愧对父母妻子而自杀才这个样子的?还是因冻死或饿死而落到此种地步的呢?看样子不像正常生老病死?”骷髅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呢?你所说的那些情况,都是活着的人累死自己而编排出来的,你没死过又怎知道死后世界的小日子多滋润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死了的乐趣吧”。庄子答:“我洗耳恭听兄台的高见。”骷髅说:“死了不会有人压榨你,不会有人骑你头上,也不用屈人之下,亦也不会有春耕秋收,四季农忙之事。每日游荡在喜欢的地方,天地间是我的春秋,没有冬夏的酷热严寒,没有疾病伤痛的忧愁,没有人情世故的困扰。天为床地为被,没有风霜雪雨的侵袭,没有生老病死的离别,也没有金钱俗物的烦恼,便是封侯天下,也不能与此番乐趣相比。”庄子半信半疑问:“如果让阎王爷让你重生,还你骨肉肌肤,给你青春永驻,让你承欢父母膝下、与妻子举案齐眉、朋友举杯同庆,你可愿意?”骷髅立刻十分忧伤的说:“真是死脑筋,人间的皇帝我都不愿意做,你竟然来给我讲这些,你还是赶紧走吧,不要打扰了我的清净。庄子摇摇头:“真是令人费解,竟然不愿意活着。”
绿衣道:“你这个榆木疙瘩,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咱们蝴蝶死在天冷的时候,通常都是成片成片一起死去,哪有那么多费解呢?如果死了灵魂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躯壳,与现在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甚至更加美好的地方,你也会暗自窃喜,投胎是门技术活。如果进入鸟的躯壳,那就再也不怕可恶的鸟来吃我们了,如果进入老鹰的躯壳,我们可以欺负鸟儿了,最好进入凤凰的躯壳,那样所有讨厌的鸟儿都受我管控,就下令再也不让鸟儿吃我们了,这是多么惬意的感觉啊。”“可是你不想投胎做人吗?”庄子问。“我才不要呢,人类自私虚伪狡诈,自诩万物之灵,专行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为了眼前的苟且,虚幻的荣华富贵,不惜费劲巴力,搭上一生到死执迷不悟,哪有我们自由自在。生带不来,死带不走,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庄子静静的看着她,没想到这个小精灵如此洒脱透彻,他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此刻的蝶儿脸上闪着一种让人愉悦的光芒,庄生痴痴的望着她。忽然不远处有粉蝶的声音传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