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
乔自秋小声喃喃自语道,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子的一角。
刚清醒过来还有些迷糊的意识,随着与关阳的对话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乔自秋想起来了。
按照原书剧情,陈源是在夜总会工作。某日轮到他当班,然而那天恰好有个喝醉了耍酒疯的客人,不但把包厢里的东西砸了个遍,还把酒瓶之类的危险物往人身上砸。
倒霉的陈源自然是被砸的受害者之一。而另一个受害者,便是被同学拉来聚会的周礼。
两个倒霉蛋一起去了医院,而检查时又恰好出了点乌龙——一连串的巧合打了套组合拳,于是多年前抱错孩子的真相就这样浮出了水面。
回忆到这里,乔自秋攒紧被角的手指稍微松了松。
照这么说,剧情还真是歪打正着地接上了正轨。
他心中一松,面上表情也自在了不少。
“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地来吧。”
关阳时刻注意着乔自秋,见他神情放松,也跟着笑了笑。
“放心,别太紧张,我会配合你的。有什么问题,你来找我就好。”
乔自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有犹豫。
“行。那我差不多就先走了,工作还没处理完。……对了,估计周家的人快到了,我顺带去接他们。小秋,你在这等着就行。”
青年站起身,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满脸认真地望向乔自秋。
“还有。”
“虽然你不介意,但我还是要认真向你道歉。”
“先是不小心让宋宇那小子偷听到电话,接着又没及时查看微信、没发现他们去了你那儿……还有那只柴犬,我应该先了解清楚它的脾气再提送给你养的事。”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乔自秋。
“总之,这次害你受伤,我很抱歉。我承诺,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
病房配套的卫生间里。
哗。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稍稍沁湿领口。
少年轻轻舒了口气,抬眼望向镜中的自己。
依旧比之常人更显苍白的肤色,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也许是因为刚刚才从昏迷中醒来——就连唇色都淡淡的,再加上遮过眼的刘海,倒是削弱了那股令人不喜的阴沉气场,而是整个人都显得营养不良般,看着甚至有点可怜。
乔自秋抿了抿唇。
马上就要开始全书最重要的一段剧情了。光是想到这,他的掌心就有些湿。
望着镜中满脸病容却面无表情的陈源,乔自秋发了一会呆后,果断地擦了擦手,转身准备离开洗手间。
手搭上门把手,刚准备往外推,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他人的交谈声。
“……老公,你再给我看看报告单。唉,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医生搞错了?”
“这是咱家的私立医院,我检查过了,错不了。”
“我到现在都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咱们也是看着小礼长大的,这都十几年了,他在我怀里哭着喊妈妈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不管这报告上写的是谁,在我心里他才是我亲生儿子!”
“老婆你先坐下缓缓,别激动。咱们现在又不是要把小礼赶出家门,再说多个儿子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咱家什么条件?还不至于养不起。”
“可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好了。回家再说。”
门外短暂的对话就这样告一段落。
两人压着嗓门,说话音量并不大,却没想到这些话都被隔着一扇门的乔自秋全给听了去。
少年眯了眯眼,依旧神色淡淡。
这一男一女的声音都很陌生。但根据刚才的谈话内容,很容易就能猜到门外的是周家夫妇。
原书的陈源之所以后面干出那么多又蠢又坏的事,也和此时不小心听到的这段话也脱不了干系。
抱错陈源的家庭谈不上穷,但生活条件也绝对说不上好。
自陈源记事起,他们一家三口就挤在出租屋里,父亲开出租车养家,母亲靠做点零工过活。父亲脾气不好,还爱喝酒,喝醉了总是对还是个小孩的陈源拳脚相向,甚至连陈源的母亲也不放过。那混账喝醉了也聪明得很,专挑被衣服盖着的部位下手,小孩子又恢复得快,前一天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第二天就又浅得看不出来了。
软弱的母亲不敢报警,甚至不许陈源求助于其他大人。小小的陈源每夜都是哭着入睡,第二天醒来脸上还残余未干涸的泪痕。家里一地鸡毛,没人管这个豆丁大的小孩,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至于学校里的同龄人,大多也不愿意和一个成绩糟糕、头发乱糟糟、衣服两三件来回穿的怪小孩一块玩。
——就这样,在周边人群有意无意地孤立下,陈源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扭曲。即使成年勉强考上大学离开家外出生活,也没法扭转回来,依旧还是那个阴沉又尖酸刻薄的个性。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一生大概就这样一路烂到结尾了。
但就在某一天,天上掉下了馅饼——这一辈子没尝过幸运滋味的陈源,迎来了人生的转折。
张允是唯一一个不厌恶他阴沉个性、总是凑过来与他聊天的同学。
陈源原本以为这是个好人,但在对方百般试探并主动提出要介绍工作后,他轻易就看穿了对方的目的。
原来是个皮条客。
张允搓着手笑眯眯地说出“虽然是夜总会,但的确是正规场所,我是把你当真兄弟才给你介绍的”的时候,陈源傲慢而扭曲地盯着对方的脸,心里恨恨地想。
你以为你在利用我?
谁把谁当傻子,还不一定呢。
他装出一副极度缺钱的蠢样子,轻易听信对方不怀好意的推荐,一口应下了张允的请求。
虽然以前做过的兼职要么是发传单、要么就是去快餐店当服务员,但陈源很清楚夜总会是个怎样的场所。
当下,他心中便出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
入职夜总会,而后努力傍大款、攀高枝。
等到了成功的那一天,他要狠狠报复酗酒的父亲、懦弱的母亲、还有眼前这个有几分小聪明都写在脸上的蠢货——
所以周礼被同学拉去聚会的那一天,陈源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衣着干净却隐含富贵、神色天真单纯的小少爷。
喝醉的客人在大肆发酒疯,他原本可以躲开,却在看见周礼被当成目标的那一刻,果断迎了过去。
英雄救美虽然俗,但从来不会过时。
按照他的计划,也许他可以借此机会跻身这小少爷的好友圈,踏出他往上爬的第一步……
但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他在医院里拿到了一份报告,上面写着令人心惊的结果。
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富家少爷。
那个满脸天真,被众星拱月围在人群中心软软笑着的少年,原本应该是他才对。
而更令他绝望的是,知道这一切真相后的他真正的家人,并不想接纳这么一个在夜总会上班、“不干不净”的亲生孩子。
那一天,他隔着门听到了比现在更难听的话。
“谁知道在那种家庭里长大有没有学坏”、“我们周家不需要一个不三不四的小流氓”、“每个月随便给几万零花钱弥补下就好了,周家未来的继承人必须是小礼”、“李家怎么可能同意和这么个玩意结亲,到时候约出来聊聊婚约作废的事吧”……
在那一瞬间,陈源就已经决定好了。
他要报复周家,报复周礼,夺回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
以上,就是这个下场凄惨的配角小反派的心路历程。
乔自秋手搭在门把上,默默把剧情回忆了一遍。
他正想得出神,面前突然一亮,手中门把带着他的身躯往前踉跄了两步。
门被外面的人拉开了。
“老公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卫生间洗把脸……啊!”
女人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在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
“怎、怎么有人啊!”
乔自秋面不改色地掀起眼皮。
眼前是个看着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美妇。
她长得不高,皮肤保养得很好。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桃花眼红了一圈,衬得她楚楚可怜。她化了精致的妆,长发卷成大波浪,穿一身小香风的长裙,挽着一个小巧的手提包。此刻,她一手还搭在门上,正微微扬起脑袋,满脸写着惊讶。
看来这位就是周母了。
乔自秋心中下了定义,便微微一点头:“你好。”
“你好……”
周母松开门把,忙伸手擦去眼角泪水,勉强勾起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这里是病房配套的卫生间,你是怎么进来的?”
乔自秋挑了挑眉,心底有些惊讶。
这是——没认出自己吗?
原著里的陈源虽然和现在不一样、是自己走出去的,却是第一眼就被认出来了啊。
“我也是我想问的。”
他垂下眼,侧过身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到病床前抬手指了指上面悬挂的名字牌。
“这是我的病房。”
“啊!你就是那个陈、陈——”
女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原来是小源啊。”
身后传来浑厚低沉的男声。
乔自秋扭过头,正好对上对方投来的目光。
那人穿着一身正装,似乎刚从工作的地方抽身赶来。他长相大气,身材挺拔,眉头微微皱起,面上几道皱纹却更添几分成熟魅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坚毅沉稳的气质,不怒自威,一看就是做惯了领导者的角色。至于那一身西服,即使乔自秋对牌子没有研究,也看得出这绝对是高奢品牌,价格不菲。
这张脸无论对陈源还是乔自秋来说都很眼熟。无他,只因为作为周氏企业的董事长,周国豪的照片总是出现在电视新闻、或是报纸头条上。
“你好。”
乔自秋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
“你们看上去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你们。找我有事?”
“呵呵。”
周父轻笑一声:“我们确实有事找你。”
他挥了挥手,周母刚好从惊讶中回过神,胡乱应了一声便逃也似地躲进了洗手间,飞快拉上门。
接着,他站起身,伸手不容拒绝地拉过乔自秋,轻轻施力拽到自己跟前,目光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后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孩子。”
“你应该见过我。我姓周,是你真正的父亲——叫声爸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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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世界一:现代真假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