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叔!”
“黄狗叔你出来吧,别藏了!”
“黄狗叔!警察说不抓你,你出来吧!”
深山树林里,水边寨老老少少齐上阵,山谷与树林到处都回荡着村民对黄狗叔的呼喊。
昨晚,村长接到警察的消息后就挨家挨户通知,让符合条件的人明天集合,结果找到黄狗叔家空无一人,当时是深夜,村民绝大多数都上床休息了,黄狗叔家却没有人,很引人怀疑。
黄狗叔是村长的小叔,碍于亲缘他没有立即上报,今早再去,还是没有人,村长这时基本确定黄狗叔身上有问题了,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万一不是他呢?
重要的是警察只让他明天带路,没让他把人聚起来,是他的擅自行动打草惊蛇,黄狗叔听到风吹草动才连夜离开,他害怕担责。
警察确实封了路,可也只封了路,没路的地方一个人目标小很容易就能溜出去,水边寨接水连山,大路朝向渝水,黄狗叔想要无声无息地摸出去只能走果林,而果林连着的是数重大山。
山中多蛇虫,夜晚寒凉,普通人进去很难活下来。
“黄狗叔家里是什么情况?”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采用人海战术进山搜人,江淮一边爬山一边问旁边陪同的村长,村长五六十岁的模样,身材短小精悍,爬起山来步履比江淮这个年轻人还轻松许多。
“黄狗叔孤家寡人一个,早年有个妻子,后来离婚了,无儿无女,晚年没有人照顾,只能靠那一亩三分地过活。送人这事吧,我不瞒您说。”村长驼着背压低了声音,“附近村里大部分人都这样干过,这里是两国边界,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啊。”
“而且黄狗叔他没有文化,可能就是以为帮忙接送个人,我们真不知道这事儿这么严重,您看,这事儿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村长试探地瞅着江淮,话中都是求情推脱,姿态放得很低。
江淮一听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过来打探口风呢,笑笑安他的心道:“您老放心,这件事跟大家没关系,跟黄狗叔关系也不大,就是倒霉,他送的人在路上被车闷死了,死了不少呢,出了这么多人命警察不能不重视啊您说是不是?”
“这事儿虽然是偷渡引起的,但我们要抓的只是组织偷渡的蛇头,找黄狗叔是想问问他平时把人送去了哪里,就算他违法了,这么大年纪我们也不能把他关进监狱里不是?他现在跑进山里反而是送命啊。”
“是啊是啊,这都是误会。”村长不住地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对江淮的态度更加热络。
江淮微微笑着,一路跟长辈话聊家常一样,“村长你刚才说黄狗叔孤家寡人,那他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的,离婚后怎么没有再娶?”
“年轻时候啊,年轻时候黄狗叔是打猎的,你知道我们这边都是山区,那野兽山珍啊早年很多,那时候国家还没有禁止打猎,黄狗叔当年是个中好手,卖兽皮卖了不少钱呢...”
“打猎?他手中还有猎枪?”江淮停下脚步,脸色微变,立即打断他的话。
“这...”村长也意识到了问题,犹豫着说,“当年禁枪的时候都要求上交,到处宣传,我们村交枪特别积极,黄狗叔也上交了几把。”
交了不意味着没留,万一他偷藏了一把了呢?现在黄狗叔正在逃亡,情绪非常容易陷入极端,如果觉得自身受到了威胁,很大可能开枪。
“这件事情很严重。”留下一句话,江淮马上跑到严钧身前说明情况,他立即下令召回村民,请求局里支援。
村民被要求远离山林,局长从其他县市调来了一批民警搜山,大概百十号人。
百十号人听着挺多,但散进山里如泥牛入海,看不到一点人影,黄狗叔是村里人,还是个猎户,对山里环境再熟悉不过,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他,这一搜就搜到了半夜。
江淮没有配枪,只能老老实实跟在严钧身边,两人都拿着个强光手电筒,在深山老林里排查摸索。
一位文化程度不高的老人,在以为自己会被关进监狱的情况下跑进深山老林,他之后会怎么做?寒夜一人面对无数大山时他会想什么?
他出于恐惧逃跑,但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逃跑也没用,就算走出了大山,他在外面没有身份怎么生活?他老了,连力气也没有了,打黑工别人都不会要他,他只能流落天桥乞讨为生,吃不饱穿不暖,任何小病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会慢慢感到绝望,失去逃跑的动力,失去生命的希望,当他彻底灰心时,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返回自首,被警察逮捕,二是原地开枪自杀,体面地死去。
江淮努力带入黄狗叔的视角,认为他不会跑太远,但判断不出他会往哪个方向跑,人是神经紧绷时很难保持理智,大概率会像一只无头苍蝇乱撞。
哎,现在只能祈祷黄狗叔更怕死吧,不然线索就断了。
“嘻嘻...”
“江淮,等等。”身后的严钧突然出声叫住她,江淮疑惑回头,“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严钧站在原地,侧耳倾听,声音沉冷,“好像是小孩子的笑声,很尖利。”
忽然一股寒风从背后袭来,江淮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围环境寂静,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坠深渊,手电筒的白炽光落在严钧脚下,使他的皮肤苍白如纸。
氛围突然惊悚,江淮的笑音有些不稳,语气勉强,“严钧,你不要现在讲鬼故事。”
然而严钧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坚定地打击了江淮的封建迷信,蹙眉道:“不是,真的有,你过来这边就能听到。”
秉持着对严钧的信任,江淮慢慢走过去,快到身前时,竟然真的隐隐约约听到了孩童嬉笑声,是从风里传过来的。
“夜里深山哪来的孩子?”江淮皱眉疑问。
“应该是山下村民的,这下又有麻烦了。”严钧沉声猜测。
天大地大,生命最大,江淮与严钧只能放弃黄狗叔先找孩子,风里孩子的嬉笑声时断时续,他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大声呼喊。
在两人前面几百米,四个半大小孩儿走走停停,爬上爬下,两男两女,两个女孩儿六七岁模样,最大的男孩儿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
走了这么久,几人都很累了,其中一个年纪小点的男孩儿打了退堂鼓,对年纪最大的男孩道:“狗蛋儿,要不我们回去吧,这也太累了。”
“不行,现在回去前面不白走了?”狗蛋回头,坚定地否决,“你学学你妹妹,她们都没叫苦呢,你先叫上了。”
“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黄狗叔在哪,之前他打猎的时候带我去过那个地方,特别隐蔽,他一定会去那里的。”
“万一他没去呢,还是交给警察吧,他们一定会找到黄狗叔的。”年纪更小的男孩有气无力地劝说。
“马上就到了,你们再坚持一下,你忘了我们进来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赶在警察之前找到黄狗叔,你不是想当警察嘛,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啊。”狗蛋儿的声音兴奋,一点看不出走了十几公里的山路。
其他人还是被他说服了,几人又走了一段路,狗蛋儿忽然兴奋大叫,“唉唉唉,你快看那,那有光!我就说黄狗叔一定在那吧!”
铁牛顺着狗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丛茂密的灌木,正想生气,一点莹白的光点从眼前晃过去,他的眼睛也骤然睁大,四人加快速度,在狗蛋的带领下朝灌木走去。
“喂!那几个小孩儿!你们站住!”
江淮与严钧终于从后面赶上,严钧喘着气大喊,看到四个小小的身影隐入灌木丛,吸一口气准备再喊,前面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严钧面色骤变,大步朝那个方向跑过去,过了两秒,一声惊破山林的枪响,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江淮在后面跟上,等两人赶到时,只见一个小孩儿哭喊着倒在地上,三个小孩儿焦急地围着他,对面山洞冲过来一位面容沧桑的老人。
如果不是老人把猎枪丢在了地上,严钧就拔枪指向他了。
两个女孩拿着小小的手电筒惊慌失措,一个男孩儿扑到地上孩子身上涕泗横流地哭喊:“狗蛋!狗蛋你不要死啊狗蛋,你死了我爹会打死我的!”
江淮挤过密集的灌木,强手电照过去,一切都变得明亮,她眼尖地看到地上有一条蠕动的长蛇,脑袋下面被猎枪打出一个血洞,正在嘶嘶挣扎。
丢下猎枪跑过来的老人完全没有注意陌生的严钧与江淮,弯下腰一把抓住地上半死不活的长蛇,仔细一看,花色斑斓,头部呈三角形,是一种剧毒的蛇类。
老人脸色铁青地背起地上的孩子,步履蹒跚地朝山外跑去。
江淮与严钧判断这个老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黄狗叔,但这种情况也顾不得抓人了,江淮马上打了救援电话,而严钧则立即上前把孩子背到自己身上,黄狗叔跑在前面指路。
几人一路疾驰,朝山下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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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狗蛋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