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总,常总的电话。”关楠把电话递给还在平复情绪的常悠然。
“哥。”
“没事吧?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没通。”
“没事,你找我?”
“在北京吗?”
“在苏城,商业调研。”
“我家里有事,要找你帮忙。”
“出什么事了吗?”
“嗯,任璐。”
哥哥常瀚洋在西雅图出差,到北京最快大概需要20个小时。任璐产后抑郁,在浴室尝试割腕被保姆发现。常悠然几乎从大哥和任璐谈恋爱就认识她了,这时候是常瀚洋唯一放心可以看住她的人。
常悠然了解情况后就和关楠、小周用最快速度去机场回京。
“哥,任璐姐是一直有抑郁症还是产后才确诊?”
常悠然回京后,直奔大哥家。在任璐卧室坐了20多个小时没敢离开,直到常瀚洋回到家里接手把任璐哄睡,两兄妹才一起疲惫的坐在饭桌上吃些东西。
“一直就有,轻度抑郁加焦虑症,但吃药控制的很好。”
“我听她说,你去相亲了?”
“去了。”
常悠然没有说话,只低下头吃东西。大哥和任璐谈恋爱5年多,一路诸多坎坷但两人始终恩爱甜蜜。如今,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如沉默。
“爸跟我说,他计划两年内退休,如果我娶B投行的千金,对公司股价、未来发展能起到部分保驾护航的作用。如果我不放弃任璐,结合当下市场环境,他不排除将集团做些精简和拆分,,降低成本抵御环境和风险,同时让权部分董事甚至职业经理人。”
“你愿意娶,人家愿意嫁嘛?” 常悠然知道B投行是国内著名的民营资本。
“见过了,愿意。”
“知道你已经有儿子吗?”
“知道。”
“人家千金大小姐,图啥。”
“她不想、也没有能力参与家里公司的事务,所以她父亲一定要找一个有能力接手公司的女婿。”
“爸想怎么精简集团?”
“还没有执行策略,大思路是砍掉C,D两个长期亏损的业务线,职能部门、技术中台、创业孵化事业群裁员降本,E事业群可能会脱离集团独立。”
“为了股价?”
“不全是,这两年的利润增长全靠降本,生意难做,有很多因素。”
“娶B投行千金能解决这些问题?”
“不一定,但短期会给这个寒冬添一床厚被。从长远看,也是常氏稀缺的重要战略资源。”
常悠然再次低下头,默默吃东西。
“悠然,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我不是你,这也不是我的考题。”
“没有选择,会不会是一件更幸福的事。”大哥一手撑在餐桌上,眼神看似望着自己的妹妹,却又散掉。
“不知道。这个世界,要得到任何东西,背后都有一串数字,这个数字就是成本,也可以叫代价。怎么选,也许终究是一道数学题。”
这么理智的回答,把常瀚洋拉回了现实:“即使是同一件事,成本或者代价也不是恒定的,它随人的需求变化而变化。就像桌子上的这杯水,你不渴,它的价值为零;但对沙漠中正在找水的人来说,它的价值约等于自己生命的价格。”
六年前,任璐父亲公司和投资方对赌输了,为了替父还巨额债务,任璐爬上了常瀚洋的床。任璐没有用心机,用坦露的身体、坦诚的目的,换取了大哥的欢心。不久后大哥对常悠然说很意外,对她动心了,所以这是爱情。
爱情,是意外。
比地球收到外星人的讯号还叫人措手不及,把地球上最优秀的科学家们聚集在一起,可以破解密码吗?
“哦,爱情对你的价值变少了?”常悠然无奈的笑笑。
“爱情对你的价值,没有变化吗?”常瀚洋很少主动提起常悠然的感情,虽然他都清楚妹妹的故事。
“为什么拐到我身上?”常悠然略有不爽,对大哥说话更随性一些,想到什么就表达。
“自己骗自己可不是一件好事。只有敢于面对自己……才有可能发现自己的渺小、无能。”
常瀚洋说着微微红了眼睛,常悠然看到了。
“哥。”
常瀚洋冲妹妹摆摆手表示没事,继续说到:“你学哲学的,最清楚人这种动物是发展变化的;拥有的越多,越难被满足。”
兄妹无言相坐。
过了一会,又对视而笑。
***
常悠然从大哥家离开直接回家睡觉,中途被手机信息吵醒。
From姜江:
[茶叶杀青已完成,明天要揉捻了。]
[你参加吗?]
关掉手机声音,常悠然翻身继续睡,不久又响起了手机振动声。
[我那天口不择言,给你道歉。]
[对不起。]
[但我认为你不该离家出走。]
常悠然气笑到直接没了睡意,于是起床洗澡,出了浴室直接拨通了集团法务部负责人的电话,询问集团现任股东申请成立新公司的条件与流程,集团内部规避规则等。
“相关的具体资料麻烦徐总发我邮箱。”
“好的,我稍作整理马上发出。悠然总有什么吩咐随时找我。”
这两年,国内创一代们纷纷进入权力更迭交接期,老常总退休的计划集团核心人员都知道,常悠然不久将担任COO掌管集团职能部门,大家心知肚明,对于自己未来的老板和东家,自然是殷勤。
常悠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信息,From姜江:
[回来吧,我去接你?]
常悠然没有解屏看到了这句话。
[回来吧]回到姜江所说的离家出走的“家”,其实那不是常悠然的家,更准确的说,那是她的差旅酒店。
[我去接你]而我不在你以为的镇里、市里,我在北京,距离你大约1150公里。远的不是这段数字,而是你不知道我在哪里。
爱情的开始,确实是意外。
但如何处理这场意外,从来没有标准答案。
这个公式的变量太多,有个人状态、时间因素、出场顺序、心理能力、物质环境……所以爱情,至今没有公式,比狭义相对论复杂。
好在,公式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哲学。
所以常悠然的世界才没有那么绝望。
“斯多亚的不动心” 是古希腊哲学学说。该学说强调通过理性和自制来实现内在的平静和不动心,运用逻辑思考和自律,控制自己的**和情感。
这是常悠然抵制意外的解题思路。
姜江,我送你一份礼物,是我对你动心的解题思路和这场意外的终结。
收到法务资料后,她埋头梳理起来。
***
和常悠然吵架摔门而出的当晚,姜江发现别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站在一层客厅破口大骂资本家恶毒,从工业革命开始,到资本主义制度,最后落脚到吃人血馒头的企业,气势一度恢弘,仿佛自己是工人阶级的最佳辩手。
第二天下午,姜江假装不经意路过常氏调研组所租的民房,发现悠然不住在这里,但是碰到了王律。于是了解了老侯出殡当天常悠然处理债务的细节。常悠然个人出资还钱,再分五年无息贷款给小侯姑娘,平均每月还一千初头,还是跟小侯姑娘再三确认可以承担的情况下。
“你们悠然总现在住在哪里?”姜江问王律。
“不是住在姜总别墅吗?”
“她,这两天换地方了。”姜江有些尴尬。
“哦,那我不知道,悠然总的行程不跟我们报备的,有事也是关秘书联系我们安排时间和行程,你可以问问她。”
“好的,谢谢。”
回家后,姜江的自责和愧疚感到达顶峰,一个人乖乖端坐于别墅客厅沙发上,细细望着门口玄关挂钩上常悠然没有带走的衣服出神,假装好像常悠然就站在那里。默默看了一会儿,走过去,用手捏住衣服的一角,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前一天昂扬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天,姜江去镇里最好的酒店门口找常悠然的车,没有找到。市里酒店太多,她不可能采用蹲点的方式,于是打开与常悠然的对话框,信息还停留在最初她们加微信的打招呼。
姜江:[悠然总好,我是姜江]
Yr: [姜总好,幸会。]
她编辑了删,删了编辑,折腾了许久,发现自己并没有身份和合理理由给常悠然发信息。
姜江拿在手上的电话响了。
“喂~” 姜江迅速接起。
“姜江,我问了,人家不敢兴趣。投资公司喜欢做有品牌的标的。”
“好的呀,谢谢呀,还是麻烦你了,哪天来茶园玩。”
托上海朋友找的投行项目经理都对茶园不感兴趣,愿意聊的独立投资人条件十分苛刻,政策融资已经开始申请了,但金额有限,姜江在尝试除常氏外自己寻求其他融资途径的过程中屡屡碰壁,又认真回想常悠然在会议桌上的挑战:“在商言商,先生后存,首先应该考虑的是企业的存续问题。”
自己不懂商业。
也不懂常悠然。
更不懂狭义相对论,也没听过什么不动心哲学学派。
但姜江懂自己,懂自己的感受,懂不受自己控制的**,懂自己为什么会给常悠然发信息。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叮咚响。[1]
[1]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叮咚响--引用于《穆玄英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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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