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 第99章 万物皆为妖

高烧之后性情大变……

叶清一皱眉，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又放松。

封玲没注意叶清一的变化，沉浸在回忆中继续说道：“我妈说，那个时候带我去看了许多医生也看不好，医生只诊断出可能是得了多重人格，可根本控制不了情况，吃药也没用。最后是外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巫婆跳大神——这是我妈说的说法，反正来回折腾一通，倒是好了。我妈说，巫婆说是鬼上身，我不懂这些，也只能当作听故事了。总之，我妈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而现在我妈和我外婆都已故去，更是无从得证。”

“鬼上身啊……”叶清一打量了几眼封玲，心中其实并不认可这个说法。幽冥界半毁，法则无力护住完整的魂魄进入幽冥，只有残魂能上莲花台，拼合完整后再次转世。残魂不能化鬼，也就不会有什么鬼上身，或许是别的什么想要夺舍封玲肉身，只是没料想封玲这么一具孱弱幼小的身体中还有一丝上古妖族血脉，最后在封玲本能与外力协助下，只能饮恨。

当年封玲年纪尚幼，对抗夺舍后消耗过大，没有记忆倒也说得过去……

“我大概知道了。”叶清一压下心中那一丝不确定，对封玲道，“既然你已经接触到了这些，我也就不用瞒你，你愿不愿意换一份工作，接受专业的训练？我先和你说明白，即使不接受训练，不稳定的力量也会逐渐消退，你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复原状，但无法掌握自身的你以后或许会遭受更可怕的事，而且出于安全考虑，你会一直被监视，直到你死亡的那一刻，这不由你的意志决定。”

对叶清一、夫诸一类的上古大妖，特保局都是以亲近拉拢为主，即使拉拢不过来也尽量保持友好关系，只要不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一律就当没看见，还会在真出事时尽可能扫尾。但封玲这样后天获得力量、还不够强大的，一定会牢牢把握在掌心——当然，还是以怀柔的方式，实在怀柔不了才考虑暴力解决。

叶清一看不上这种处理方式，但也不好说有什么错。他暂时还和特保局站在一个立场，自然得替特保局把话说清楚，也是给日后自己减少工作量。

“专业训练……？”封玲有一丝迷茫，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很快便笑道，“是不是……上面的秘密部门？连这些都和我说了，我还能拒绝吗？我当然去，反正……情况也不能更坏了。只是副馆长这段时间招人可难了，稍微等我几天，至少让我处理完手上工作做好交接，不知道要不要紧？”

叶清一也笑了：“这算什么要紧？白天正常上班，晚上转接，慢慢将自己撇清……不必急于一时，也只是打个报告的事情。至于你们副馆长那边……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好整以暇地清理指尖残留的粘液，慢慢道：“就是这段时间你还要继续辛苦一下……不过或许也说不定？毕竟这方面不由我管。我将你完整地送过去就好。你是想现在就走，还是等天亮？”

封玲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哈欠，天空仍一片黑沉，扑簌簌飘着细雪。

叶清一拖着半死的毛立，施施然走入茫茫雪中，问封玲：“已经快天亮了，你还要继续值班吗？”

“我……”勉强站起的封玲晃了晃，终究还是支持不下去，轻轻点头，“……反正，也不差这几个小时，后半夜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日出前往往是至暗之时，也是最为困倦之时，根据以往经验，这个时候也不会再有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情况，也就用不着人值班了。

无穷无尽的的困意涌上心头，封玲心弦一松，身体越发晃动，终于无声无息地靠着墙滑落下去，转眼便陷入了深眠。

叶清一盯着她——主要是盯着她的黑眼圈看了好一会，折返回来，一手提着毛立，一手提着封玲，慢慢往办公区走去。

这几天干脆睡在殡仪馆的副馆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么样的骚扰。

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雪停之时，叶清一回了云浥川的别墅。

他没回特保局，只是和副馆长简单交代了情况便径自回来了。九号还在他手上，没上交，杨媛媛虽然说要叶清一“体验文职工作顺便减轻工作负担”，但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可能也做不到让叶清一干什么都符合特保局工作规范，叶清一事办完了愿意给她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她私下里都是谢天谢地的。如果叶清一要昧下点什么，她同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况且这次她真不知道殡仪馆里到底有什么。

她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善后，把九号搞出来的篓子一一补上，该谈话的谈话，该治疗的治疗，该打马虎眼的就打马虎眼蒙混过关，现在还多了一个给封玲做入职培训顺便调动人事关系。

叶清一开门，云浥川半闭着眼靠在客厅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毯，呼吸倒是平稳，看上去像是是等了叶清一整晚，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然而叶清一看向他时，他也睁开眼，两人视线相交，分明隔得不近，叶清一却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他瞳孔中。

那条略为细长、泛着金色的瞳孔……没了白雾的遮挡，那一丝丝金线简直要灼伤人眼。

叶清一不由想到，云浥川的眼，怎么简直如龙瞳一般？龙脉非龙，他是山主，可他现在是人身，他……不该长着这样的瞳孔。

“你回来了。”云浥川的眼瞳立刻恢复正常，漆黑明亮如星子，还残存的那一点雾气彻底消散，微笑着说，“收获如何？”

薄毯从他肩头滑落，屋里没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居家服，甚至一小片光洁的肌肤，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冷。

“我……还好。”叶清一顺手关了门开了灯，思索道，“遇到了几个脑子不那么好的家伙，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徐二他家老头没了——徐二你知道吧？你都去‘静谧’找我了，家境不错的富二代，人倒是还算正派，没搞什么污糟糟的事。他爹死得很奇怪，报警之后在他家别墅里搜出来一本燃犀录，我还没来得及看。晚上殡仪馆主场……我找到了这个玩意，但我又判断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叶清一挪着步子慢慢走过去，云浥川咳嗽两声，抬眼问他：“清一，你看不出来？”

他嗓音中有咳嗽后的喑哑，叶清一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情绪骤然失控：“山主大人！请您穿好您的衣服！您现在还只是凡人的身体！您上次……”

您上次的情况，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叶清一的话终究咽回了肚子里。

云浥川随意拢了拢居家服，将那一线裸露在外的皮肤遮住，低笑道：“我当然清楚，无妨的。还是说说你带回来了什么吧。”

叶清一默然，从虚空中抽出一个琉璃瓶，与片上了层层封印的雪花：“这个应该称为‘鬼核’，能让新死残魂凝聚为鬼，您看看就……”

他还没叮嘱完，云浥川已经轻轻接过“雪花”，手指叶清一的封印相触，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解了封印，令鬼核原貌完整暴露于他眼前。

鬼核对云浥川同样摆出一副亲昵的姿态，精纯的灵气绕着云浥川手指抖来抖去，大有要与云浥川融为一体的架势。

叶清一心中警铃大作，准备一个不对就把鬼核直接抢过来！

云浥川却没什么反应，把玩了几下就屈起两根手指，稍一用力，鬼核便碎成无数齑粉，散落无踪。

“你……”

“不必在意的小东西。”云浥川低笑，“还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还是让我看看你说的，你都判断不出的东西吧。”

他接过琉璃瓶，九号缩在琉璃瓶一角，甚至不敢直视云浥川，灵体已经抖如筛糠，竭力降低存在感。

云浥川轻“咦”了一声，漆黑眼瞳中流露出几分对九号的兴趣，问叶清一：“你是怎么发现这么个小东西的，灵智……不像是刚成妖啊。”

九号在琉璃瓶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身上发出又红又绿模糊不清的光，本来诡异的场景竟然也顿时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起来。叶清一可没有因为九号认怂就把九号放出来的意思，将他来历一五一十和云浥川说了，才问：“那什么……数据也能生出灵智成妖吗？这推测听上去，倒是真没几分可信度啊……还是说，他其实是某种承载了数据的机器成妖，只是将本体藏得很好，藏得我也感应不出来？这样的例子，我之前倒是从杨媛媛那里听起过。”

云浥川又笑了，手指在琉璃瓶盖上摩挲而过，开了封印，将九号放出来，给叶清一解释道：“清一，万物皆为妖，他只不过是尤为特殊些。他也不是什么角色数据成精，而是游戏成精了。你叫九号？”

被放出来的九号怂怂的，丝毫没有殡仪馆内半夜兴风作浪的气势，急促地点了点头，连动作都不敢太大幅度，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比叶清一更不好惹的人物。

“九号……清一，前几个星期，正好有一款游戏面世，其中主角的代号正是‘九号’，恰好，那也正是一款恐怖游戏。更巧合不过的是，游戏上架没多久，就有许多玩家反应出现重**ug，玩家无法操纵九号这位主角，甚至严重一些的，电脑死机，游戏公司不得不连夜发布声明修复漏洞，补偿玩家，你说，世上可有这么巧合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