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 第16章 别醋了

云浥川颇有些哀怨的跟着叶清一去了隔壁的联合研究小组。

仪器虽然损坏得出人意料，但合同还是填完了——不过是有几个地方没写，只要叶清一签了大名，这几处就不影响合同生效。

至于为什么空着……

叶清一心虚扭头。

这能怪他么，特保局自己不争气，研究出的仪器连强差人意也做不到！

以至于进入特保局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研究小组那儿弄明白仪器失灵的原因。

叶清一为难地叹了口气，周围几个研究员立刻紧张兮兮的凑过来，一个两个都怕声音太大伤害了这只柔弱小六角，轻声问：“你发现什么啦？我们加个班，还得快点修好这些设备，不然就影响明天工作了。”

“其实根本没坏，只是被干扰了，还记不记得还武县的情况？在山上仪器也都全部失灵。”叶清一努力支棱起胸指指自己，“区别在于上次干扰是那只该死的蜃妖，这次是我罢了。”

研究员们大惊失色：“云先生，管管你家的六角！”

“你说谁六角呢！”叶清一最讨厌有人认错自己种族，“柔弱无害”的粉红爪子一拍桌，桌面顿时凹下去一个深深的爪印，“小爷是上古灵鲵，赤鱬一族！还不是你们杨主任要测试我的灵力波动，直接超出测试范围，仪器出问题还要怪我？你们怎么不自己找找原因为什么上限那么低啊，还是你们人族现在最顶尖的高人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好一只牙尖嘴利的六角、不、赤鱬！

也有反应比较快的，立刻意识到问题，脸色白了又白：“那只蜃妖……有这么厉害？我去云先生你们到底怎么成功完成任务的！快快快去检查，我好怕他逃了！”

叶清一和云浥川咬耳朵：【咋咋呼呼，不堪大用，怎么能混到这个位置上来。】

云浥川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眼看研究员真乱成一团，叶清一才道：“朱成可没这本事，都是……咳，你们不如问问夫诸，夫诸在哪？”

“夫诸……您得问云先生。”首席研究员心疼地瞟了一眼被按出凹陷的桌子，小声道，“他被带回来之后状况一直不稳定，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即使醒了也未必十分清醒，并不适合去探望……”

叶清一瞪圆了眼，首席见势立刻话锋一转：“……不过有云先生陪同，自然没有问题，能不能劳烦您处理一下损坏仪器，配合做几个检查？全部结束之后让云先生带您去就行了。”

“本来就没坏！只要我收敛气息就能自动恢复正常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换一批新的，现在这些明显不够用了看不出来吗？”

看是看出来了。

研究员们苦着脸，可研究新仪器是要经费的啊！经费到手前，还得凑合着用……

“对你们人族来说，灵力量化确实是不错的想法，但是退潮期离你们太远，你们已经忘了上古是何等盛况。我提前苏醒，而夫诸不管是什么原因也已经醒了，那么可以想见日后不断会有上古存在复苏，现有仪器测量范围远远不够。”

叶清一眼里带着点儿同情，灵气退潮，人族大兴，可随着灵气复苏，人类未必还能有现在这般安逸的日子了。

研究员们集体黑着脸就要送走这尊大神。

“等等等等，别急别急，未知污染的研究资料给云浥川一份，我看完了什么时候再上门和你们说道说道……”

“云浥川，你有事瞒我，该不高兴的是我吧，怎么你还生起气了。”

叶清一缩回口袋，爪子一戳一戳云浥川的腰。

“别闹。”云浥川脸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进入特保局，我的用处好像就没那么大了。”

“有毛病。”叶清一嘀咕，“乱跑出去是我不对啦，可听你的意思，不就是希望我加入么，你们人族对外族可不宽容，我如果摆出为敌的态度，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罢？时刻监控还是原地销毁？”

“我也不知道。”云浥川笑得温和，特保局里路过的人也好狗也罢纷纷过来打招呼，他一一回应，顺便把叶清一捧出来，一个一个介绍过去。

“我们都有不对的地方，以后谁也别提起这两件事，好不好？”

叶清一懒懒散散伸个爪子何人打招呼，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云浥川你个死变扭！怎么脾气也和龙族一模一样，有话就不肯直接说出来么，非要人猜！】

“……嗯，他是叶清一，上古赤鱬，在还武县……”云浥川捧着叶清一，仿佛一个到处向人炫耀自己心爱宝物的孩子。

【云、浥、川……】叶清一悄咪咪说，【知道为什么我不要编制么？语言是有力量的，要了人族的编制，就等于和人族绑在了一起，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反而相信和我根本不熟的人？别醋了，你可是我现在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

刚想上手摸一摸叶清一的前台小王一晃眼，粉粉嫩嫩的六角已经被收回去了。云浥川嘴角噙着笑，说道：“嗯，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

王亦乐满头雾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应声：“啊？哦，好，嗯嗯，云先生明天见，谢谢你的点心！”

【……嘁，小肚鸡肠的人类哦。】

云浥川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叶清一去探望夫诸。因为叶清一的工作牌还没做好，刷卡还只能蹭云浥川的。

“喂喂喂，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带我见夫诸么，怎么这里这么多异兽气息……嗯？和你那件旧衣服的气味好像！”

“准确的说，这里才是我的主要办公地点，办公室那儿是用来汇报任务报销经费的。”云浥川带叶清一穿过挤挤挨挨的游客，小声道。

叶清一的感官过于灵敏，猛然大量接触到空气中各种各样鸟兽的气息，感觉自己又要再一次被熏晕过去：“云浥川云浥川，赶紧龙气来给我蹭蹭……不是，你每天就在这地方办公？人类怕不是有病吧把鸟兽都关进笼子里，还有这么多人来围观！也不嫌臊得慌？”

鲵鲵不解，鲵鲵困惑，鲵鲵大为震惊。

“不是。”云浥川深知对付叶清一要顺毛摸，“这叫动物园，主要作用是……让没见识的人类见见世面，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与人不同的生灵。不过这家动物园只是放在明面上的，你刚才有没有感觉除了鸟兽气息外，还有什么不同？”

叶清一仔细回想，终于从被各种气味淹没的记忆里找出一点熟悉的感觉：“夫诸就在这？不会被你们也拿去……展览了吧？！”

又惊又恐，简直不敢相信。

云浥川忍笑，道：“夫诸是与人亲善的瑞兽，怎么可能这么安排他，昨天那些研究员也说了，夫诸的状态不好，我也没什么办法，先带你去看看吧。”

状态不好的又何止夫诸一个。

动物园是摆在明面上的掩饰，地下别有洞天，除了夫诸，还有各种被安置的异妖。

这些异妖无一不是存在各方面问题，有些是灵智已开却混混沌沌，有些则常年处于沉睡状态，还有些干脆不能称之为妖，只有灵性而无灵智，重病缠绵，药石无用。

叶清一用鼻子嗅一嗅就能察觉到深入他们身体中的污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珍兽全都被污染了？！什么时候的事？”

“污染？”云浥川缓缓眨眼，“原来是被污染吗？研究组那边没查出来，特保局一直都以为它们是感染了某种未知疾病。至于是什么时候，那就要去查阅卷宗了，最早一批是在我入职的时候集中送来的，我也不清楚。”

叶清一“哇”了两声：“早知道就多骂几句了，这么明显的污染波动也查不出来吗？”

“不能怪他们，连不明污染也是你苏醒后才发现的新东西，不然何至于毫无线索。夫诸就在那里，你现在要过去吗？”

夫诸的身份地位特殊，与普通异妖并不安置在一处，特意划出了隔离区，连进入权限都只有极少数人才有。

云浥川刷卡开门时，夫诸正慢慢睁眼，试图站起身，四足却软弱无力，努力许久，最终还是靠着墙缓缓伏倒。看到这一幕的叶清一心都揪紧了，一下窜出去：“夫诸！”

“清……一……”夫诸张了张嘴，声音低弱，几不可闻，“你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你怎么样了？夫诸！”

“别打扰他，让我看看。”云浥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管试剂，凑到夫诸嘴边。夫诸也并不抗拒，任由他将一管试剂全部倒入。

那试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透明，微微泛黄，质地粘稠，看上去稍微有点令人犯恶心，可服下试剂后的夫诸明显状态好了一些，气息略微变强，连皮毛似乎都更白更柔顺了。

“……龙气？”

“嗯。”云浥川点头，扬了扬已经完全空了的试剂管，“这就是我的主要工作。

这份工作……还真是特别符合“特保”二字，特殊物种保护，让身负龙气的云浥川去照顾这些污染动物，也不知道是谁发掘出的用法。叶清一瞬间明白为什么云浥川的权限高，还能被杨媛媛袒护，有上级的优待，这样的人才损失了就找不到第二个！

“至于试剂，研究组那边研发的，但要我来完成调配。如果你不说，我可能一直都不会意识到龙气在其中起的作用。”

“外面那些……也是你在照顾？”

“一半一半吧，那些并不需要我自己动手，只要我过去看一下现场就可以了。那些的问题也没夫诸这么严重，一周一次的频率足够。但我只能保持状况不继续恶化，却没法让他们恢复如初。”

云浥川的声调变了，隐约有些挣扎：“上面的意思当然是，只要研究组没找到能就它们的办法，我就要一直吊着它们的命。如夫诸这样神志清楚，那我当然尊重他的意见，可那些神志混沌却要忍受这样无穷无尽痛苦的珍兽……有时我会想，这样一直痛苦下去，真的是为它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