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媛媛行动起来是很有效率的,叶清一提出建议的第二天,华夏高层就提出要见一见叶清一。见完之后第五天,天赋测试仪器就宣告研发完毕,可以投入使用,速度快到令人咋舌,让叶清一忍不住怀疑华夏内部是不是早有研发此类设备的心思……或者干脆在暗中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总之,不管叶清一怎么想,设备源源不断从实验室中运出,再源源不断发放到华夏各地,从拍板决定到开始行动,中间只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又狠狠刷新了一把叶清一的认知。
“人族个体虽然微小,但确实有着妖族拍马难及的凝聚力,能成为新纪元的主宰……呵,能抓住机遇也是一种本事,妖族败得不亏。”这是叶清一私下里和云浥川沟通时的想法。当然,明面上不能这么说,与几个主管单位虚与委蛇商业互吹一番,也就揭过了。
测试仪器产能跟上了,但仪器本身并没有智能,连全自动都不是,还是需要人操控,要有人镇场——根据华夏各地最新的汇报,已经出现了一批所谓的“超能力者”,这批人没经过修炼却有常人没有的能力,年龄分布从八岁到八十岁均有,毫无规律可言,更麻烦的是他们的“超能力”并不是那么受控制。
好在这批人不多,平均下来一条街道也就一两个,尚在可控范围内。但华夏毕竟太大了,再小的概率在庞大数量面前都显得无能为力。只论安南一地,部门员工纷纷表示那些“超能力者”难以控制,万一出个什么乱子,武力不够解决不了,太过暴力则担心伤人,所以这件事当然——当仁不让地由武力高控制力强的叶清一去做。
偏偏叶清一反驳都不行,之前他给杨媛媛提建议时,杨媛媛向他提出希望两人来镇场的要求,现在也算履行诺言——虽然和他预想中的场面还是不太一样。
华夏人在初时的惊慌惶恐空虚后,经过半个多月沉淀,对测试自己有没有修炼天赋这件事出了奇的有兴趣。部门早上八点开放测试,直到晚上六点结束,周末无休,就是考虑到学生党与上班族,没想到上面一宣传,下面有些学生和社畜班也不上了,直接请假来测试,哪怕面对可能要排整整一天的队也毫不畏惧,甚至从容地搬出了小马扎。
“哎,看来效果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啊,能有序进行下去就太好了。”抽空来看眼现场情况的杨媛媛抱着保温杯笑盈盈道,“听说别的地方可没我们这里这么有秩序,多亏了叶老师你哦,辛苦了!”
叶清一被杨媛媛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即就要赶人:“是是是,你也知道我们辛苦,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杨主任,你要是真这么闲就把垃圾顺手带走。这边垃圾清运不太及时,人太多,我怕有人要拿这些……动什么手脚。”
第一代仪器需要用测试者的一滴血,采血针用过即废,算是医疗垃圾,需要特殊处理。血在玄学中的特殊作用自然不必说,现场人太多,叶清一怕盯不过来,会有人用这些废血搞事。
杨媛媛又笑:“测试采的那点血连一毫升都没有,就这点血,施什么法都不够用啊!就不必担心这个了!”
叶清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面前长长的队伍秩序还算良好,没出正月,即使安南地处北方,气候依旧料峭。寒冷的冬日挡不住热情,有些人早得了消息知道要排很久的队,搬了小马扎不说,还自带坚果吃得欢,边吃边和前后左右聊天,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即使叶清一再不想听,人太多,也多多少少会听一耳朵,香忽视都难。
“哎哟老何,你也翘班了啊?早饭吃了没?来,嗑点儿,香。”不仅嗑瓜子,还挤眉弄眼分发给熟人。
熟人接了瓜子四下张望,看了一圈才悠悠捏起瓜子嗑开了,小声道:“我翘班算什么,除了上面那个恨不得卷死所有人的晦气玩意有谁想上班啊,也不知道黄扒皮给他开了多少工资。你别说,黄扒皮今天自己都没去公司,听说呀……听说也来了!”
嘴上是“听说”,眼睛却不住往某个方向瞟,脸上还带了些轻蔑的神色。
分出瓜子的瘦高女人来了劲,眼睛都亮亮的,瓜子片吐得更快了:“得有这个数。黄扒皮也来了?他一向……不是很听不得这些么?听说以前公司里来过一个会看八字会算梅花的,让黄扒皮知道以后没几天就被开了。毛病么这不是,人家又不赚他的钱,他怎么还会翘~班~来~呀~”
熟人就笑了:“有钱人么,下贱!别看一天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黄扒皮年级也不小了,嘴上不说,怕死得很!不谈晦气玩意了,听说了吗,这第一批是初筛,就算现在没查出有灵根,说不定以后也会有。像我二姑奶奶的侄子的媳妇的表妹,原本就是一普通姑娘,大学毕业结婚之后就做了全职主妇,一天天在家那个受气啊……没想到就前天,忽然有了灵根,能凭空打出火来,一下子就扬眉吐气了,当天就拖着她家那口子离了婚!嘿,以后这世道……”
或许是修仙小说流传得太广,“有修炼天赋”这几个字又太长,于是也不知道从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普通人间流行起“灵根”这个说法,用以代指修炼天赋。
瘦高女人也笑了,就是笑里多了几分忧心:“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桩事,我对门邻居是个社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那种,结果昨天我下班回家看到他家门开了,可门后面是一只大乌龟,有脸盆那么大!你说那灵气确实是好东西,这两天我以前落下的旧伤都不疼了,可好东西……不能全落到人身上吧。之前社区上门科普不说么,除了人之外还有妖,有妖族,和小说里写得差不了多少!以前是没见过,也就没想到,可现在一想,以后要和妖怪做邻居,还是那么大一只乌龟妖……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熟人便换了话题,转而开始开始安慰她起来。
……
叶清一莞尔,心道这事果然拖不得。趁着现在妖族势弱,人族对妖族还只有一个“不强”的直观感受,赶紧协调好两族关系才是正道。拖延起来难免夜长梦多,他虽然总拿有色眼镜看人族,到底也不希望两族之间再起争端。
现在这样,有界限却不过分排斥,挺好。要是按部门上层的意思,拖一拖,拖到不能再拖才公布,那可真是坏了事,这次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队伍不断缩短,一个又一个毫无特色的人在叶清一面前晃过,然后带着些黯然神色离去。大多数人没什么天分,即使灵气浓度不断提升,要养出一副可堪修炼的好筋骨也不是计日奏功,还得再等等。另外检测出几个可堪修炼的苗子,虽然没表现出什么“超能力”,但已经能与灵气沟通,便由人带下去暂且安顿,通知家人,然后等下午结束后特保局来提人。
叶清一挑挑眉,人族中有修炼天赋的人口比例……比他想得要高。修炼需要正确引导,这些已经可以和灵气沟通的人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修炼之门,偏偏这半只脚才是最为凶险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走了歪路,又不如表现出的“超能力者”那般显眼,以后就是隐藏在人群中的不定时炸弹了。
想到这里,一直没走在旁边围观的杨媛媛也长出一口气。道祖在上,这有些冒险的一步可是走对了!
队伍不断缩短又变长,叶清一望望日头,觉得差不多快到饭点了。他不吃不要紧,特保局员工尚未辟谷,加之操纵了一上午的仪器,又累又饿,不给午休怕是转头就要闹到杨媛媛办公桌上。
“上午就到这……”
话只说了一半,队伍有些闹腾起来,叶清一定睛瞧了瞧,一股淡淡的带着水腥味的妖气飘来飘去,从队伍后面开始摩西分海一般走出来两个——
说人,那不太准确,但自诩还算见多识广的叶清一惊住了。
一只和脸盆差不多大的乌龟,拖着一个不算高但也绝不矮的成年女性,一点点倒着爬到了检测处台前。为什么是拖,因为那乌龟咬着姑娘的的棉裤脚。
对,没错,那姑娘还穿着一身睡衣。她大半张脸都用衣服蒙住了,整个人缩成一团,恐惧地喃喃:“我不出门,我不出门,我要回去……”
整个人就这么躺在地上被乌龟硬拖了过来,好在这几天没下雨也没下雪,因此一身睡衣只是沾了灰,还不至于湿透。
不说叶清一,几乎每一个来检测的人眼睛都粘在了乌龟与姑娘身上,活了半辈子,这样的奇闻那是听都没听过呀!
大乌龟松了嘴,姑娘还缩着躺在地上,不断重复那两句话:“我不要出门,我要回去……”
似乎是感觉到拖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没穿袜子而冻得通红的脚动了动,身体缓慢蠕动起来,竟然就这么打算再缩着爬回去!
这行为简直和精神病人无异了,她一动,站在她身边的人就往后退一步,摩西分海的壮观场面眼看就要重演。
好巧不巧,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又飘进叶清一耳朵里。
“我滴个娘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妖怪啊!这么大能把人都拖动的龟……惊悚!不行这不得发给老吴看看热闹,今天不来真是血亏……”这是翘了课出来测试的大学生,手里拿个手机不停拍着。
“妈妈,好大的龟龟,这就是妖怪吗,它能说人话吗?”这是还不谙世事的孩子,少了看热闹的心思,眼里全无恐惧,只有好奇,拉扯母亲叽喳问个不停。
“好大一只乌龟!这不会是……”这是和瘦高女子一起嗑瓜子的熟人,不敢大声说话,话没说完,胳膊肘捅捅瘦高女子,
瘦高女子嗑瓜子的动作都僵硬了,喉头咽下一口唾沫,小声道:“……那你说这不是赶巧了嘛……还真是。你说这么大的乌龟,是不是怪瘆人的,我看见她家门开着的时候还以为遭贼了呢,没想到……哎!不多看那一眼就好了!”
熟人又捅捅瘦高女人:“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好歹和人家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邻居,好歹熟点?”
瘦高女人声音压得更低,十分避讳:“那家的姑娘……好像是一个人独居,没见过她爸妈,精神上似乎有点问题。啧,不过毕竟她几乎不出门,我也就是道听途说……”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难免还是别人听到,于是散得更开,简直像是在避瘟神。
叶清一心道不好,赶紧道:“上午就到这里,下午一点继续。”
大乌龟慢腾腾瞪了一眼两人所在的方向,又慢腾腾开口:“且慢,这位大人,能不能拦住我家的傻丫头,给她瞧一瞧?”
姑娘恍若未觉发生了什么,仍匍匐在地上做“蛄蛹者”。大乌龟说话慢动作可不慢,四肢一动,大嘴一张,又咬着姑娘的裤脚把人拖了回来。
叶清一已经想了一堆说辞,什么“即使你是只妖,带着自家的饲主来看也得规规矩矩排队”,什么“你家饲主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然而在无意间扫过姑娘从衣服中露出的一缕白发后,这些说辞统统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这个姑娘不是人,至少不完全是人,可她也不是妖,她不出门也不是因为真社恐。总之,不能就这么放着。
但刚刚才说午休,也不好打破自己才说出口的话,更不能明目张胆插队引起众怒,于是嘴上让大乌龟带着姑娘在附近找个地方等着,实则暗地里给他传音,让他收敛点,别太引人注意,去休息区。
大乌龟人话说得流利,脑子转得也不慢,大嘴叼起姑娘裤腿,在附近绕了一圈,用个小术法进了就位于检测区后的休息区。
休息区里全是盒饭的味道,叶清一手里也拿了一盒热过的盒饭却没吃,就站在门口等大乌龟。见到被隐藏起身形的一龟一人,当即将人拖进来,关门。
“见过老爷。”大乌龟挺有礼貌,就是开口叫人,有点像是前朝来的老古董,“求老爷看看我家姑娘,前些时日开始便是如此……她本就有些谵妄之症,偶尔说些胡话,我看也看不好,只能保她犯病时不出事。可新春那场大雪之后,她这病就一天重过一天,连人都见不得了,整天说些胡话,我无法……”
她病重到连来上门科普的人都被拒之门外,每天几乎水米不进,沉浸在谵妄之中。上门科普的网格员没修行,敲过几次门不得应答,又不能直接闯门,于是便不了了之,当然也就不知道她的情况。她这些天全靠大乌龟熬了粥硬给她喂进去,才吊了一条命下来。
大乌龟心思活络,从各种零零碎碎的消息中打听到人族向外公布了妖族的存在,还要给所有愿意测试的人族进行天赋测试,于是顾不得太多,一早上就拖着姑娘出了门——来得晚纯属是一路难行,作为一只修行有成的妖,他脚程可不慢。
他治不好他家姑娘,没关系,人族笼络了不少有本事的能人能妖,定有人能治好他家姑娘,大不了治好了给人族效力几年还债——他来前就已经想好了。
叶清一阻止了大乌龟继续说下去,稍微扒开一点拢在头上的衣服,拔下姑娘一根头发,在面前端详了许久,最后喃喃道:“……朱厌。”
大乌龟打了个激灵跟着重复:“朱厌?”
“浥川,还是你来掌掌眼。”
云浥川本来不宜出门,但他非要跟着,叶清一也没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两人约法三章,叶清一在外坐镇,云浥川无事之时都在休息区内休息。
他一提,大乌龟才发现原来边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脸盆大的乌龟差点被吓得跳起来,连声道老爷好,把自己的位置简直摆进了土里。
云浥川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肯定了叶清一的判断。
叶清一当即就有些喟叹:“朱厌已死,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血脉传世……等等,她是新春大雪之后严重起来的?你确定吗?”
大乌龟十分确定。
现在回暗间是来不及了,叶清一当即抬手打出一道结界,把声音画面都消了,有些凝重道:“你既然来找我,那必然信我,我要入她魂魄一看,不管有什么异状,你都不可轻举妄动,能做到吗?”
大乌龟一僵,随后更坚定地顿了下脑袋。
来都来了,面前这位要杀了他们,真是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不由得他不信。
“那我便开始了。”叶清一闭目,一点幽暗光芒从额心飘出,落进姑娘的灵台,另一只手则按在她腕子上,柔和的灵气一点点进入,在她经脉中流淌。
大乌龟大气也不敢喘,见姑娘整个头从厚重的棉服中露出,面上因为陡然急促的呼吸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然后全身痉挛抽搐,两只眼睛几乎上翻得不见眼黑,只见眼白,十分可怖。
如此来回数次,收起来的乌龟爪都要忍不住放出来了,动静才消停下来。叶清一睁眼,肤色苍白如雪,冷汗涔涔。
大乌龟心焦得很,又不敢直接问。云浥川拿了杯温水凑上去,叶清一倒是一饮而尽,半天才缓过来,缓缓道:“……不愧是朱厌的血裔。她之前有谵妄之症,其实是血脉激发得不完全,所预见的‘未来’尽是梦魇。困于梦魇之中,自然显得不太正常。”
朱厌是上古时的大妖,白首赤足,有预言灾祸之能。姑娘承了他的血脉,又被激发出来,自然也有这本事。只是她的情况与曼婆婆不同,曼婆婆一族的血脉都很浓郁,从小引导修炼,力量皆被自身掌握。而这姑娘身上的朱厌血脉却几乎淡不可查,又没人教导,久而久之,竟然异化成了令人恐惧的梦魇幻觉。
以前天地灵气稀薄,只是偶尔陷入不大不小的梦魇幻觉中,还不算严重。然而随着灵气浓度回升,血脉借着灵气被更深地激发出来,顿时大事不妙。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都预见了什么,竟然怕成这个样子,根本没法正常行动了。若是再拖上几天,魂魄经受不住这般摧残,不是在血脉影响下彻底疯癫,就是直接死亡,魂飞魄散。
一口气说完,叶清一又觉得脑仁疼。他的神魂到底有缺,平时不察,用得狠了难免不适。云浥川有些冰凉的手在他太阳穴上按揉,紧绷的神经才算渐渐松懈下来,又道:“之前灵气不足,她血脉又稀薄,所能预见的无非是是一些琐碎之事,最多关乎自身吉凶,影响不大。可这次……我不能看见她到底预见了什么,且等一等,待她清醒了,由她自己说。”
大乌龟大喜过望:“她没事了?”
叶清一点头又摇头:“暂时安抚下来了,但以后不加引导,还是会出事,刺激到她,也是同样。我看你也修炼了多年,应当明白,力量若不归于自身掌控,只会带来无穷殆害。要么教她修行之法掌握力量,要么就干脆将她的血脉废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我下午还有事,她的问题却不能在顷刻间解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大乌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老老实实待着休息区,等叶清一“下班”。如果自家姑娘醒了,也会和她好好分说,讲明利害,不让两位老爷操半点心。
一鲵一龟转眼间将此事交待清楚,没人在意的角落,云浥川指间摩挲着那根叶清一摘下后又给了他的白发,陷入沉思。
之后一整个下午叶清一都没什么工作的心思,人坐在椅子上,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好在本来他就是镇场的吉祥物,不用他负责具体工作,下午又没什么如中午一般的意外事件,平静到令人想打哈欠。
休息区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直接带上乌龟和姑娘回特保局。姑娘下午三点的时候就醒了,精神头看上去比早上好了不少,与之前那个满地乱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简直判若两人。甚至还能自己回家拿钥匙手机换衣服。叶清一虽然不重视这些,不过看着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总比满眼邋里邋遢要舒服,故而也不多言。
冬天日头黑得早,好在特保局的食堂还没关门,姑娘近乎半月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醒来之后几乎一直靠着一口气在硬捱,叶清一就给她打包了份白粥,让她边吃边说。
姑娘显然饿得狠了,吃得极快,吃相却很不错。喝了半碗白粥,神色好上一些后才放下粥碗,自称姓朱,单名陵,父母因车祸早亡,自己是那场车祸中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因为车祸,在医院躺了几个月终于出院后,她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她能看到与自己相关的,即将发生的一些坏事。经过时间证明,这些预言最后都成了真。朱陵胆子本来就不大,出车祸后始终走不出心理阴影,在预言验证后,更是几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龟龟,”主动将那些几乎令她崩溃的陈年往事说出,朱陵有些哽咽,拍了拍趴在椅子上的大乌龟,“我预见的几乎都是坏事,只有一件算得上好事,就是龟龟。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爸妈虽然留了遗产给我,但总有……我也不懂事,好奇心又重,被人一怂恿,梦见了爸妈的墓需要清扫,我就去了。回来的路上差点把命丢掉,还好我走路不专心,在路边看到了长得几乎和石头没差别的龟龟,我刚走开想过去,一辆车在我背后炸开了。”
叶清一沉默了一下,他……不是很想听朱陵讲她和大乌龟相依为命的故事。
于是点头表示赞同,要将这个话题跳过:“你养了将要濒死的它,它又把你救出来带到我面前,因果一饮一啄何等微妙……讲讲你这段时间又都看见了什么吧。”
才因提及往事有些放松下来的朱陵立刻坐直了,稍微红润了些的脸变得青白,不断急促喘着气:“我……我梦见……天地无光,山脉崩落……人间,人间……人间鬼蜮横行!土地焦黑开裂,很黑很黑,可是黑暗中有一朵金莲花……尸横遍野血流满地,越是这样,那朵金莲花就开得越好越多!铺天盖地的金莲花……满地都是死人和死妖!都死了,都死了!”
她的声调陡然变得尖锐,十分刺耳,而说出来的话更是逻辑全无:“都死了,都死了……天上太阳和月亮都被吃掉,月亮变成了太阳,太阳变成了月亮!全倒过来了!天……”
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眼白不断上翻,声音依旧尖锐,却模糊不清。她喉咙中“咯咯”作响,似乎含着一口浓痰,阻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猛地蹦起来的大乌龟一双不比绿豆大的眼睛里满是焦急,才想动爪打昏朱陵,就被叶清一死死压住。
他眼睛眨也不眨,死盯住朱陵。在漫长的压抑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后,朱陵的声音终于尖锐到极致,似乎有一股外来的巨力控制她逼迫她说完预言!而叶清一之前给朱陵检查身体时在她经脉中埋下,用以镇静的灵气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陡然,她本就狰狞的面色又是一变!左眼眼白上翻,右眼瞳仁下压,一上一下,竟好像要将这活生生一个人撕裂开来!一张清秀的脸登时如恶鬼修罗,让人见之便心生悚然!
“天……天塌了!”
眼白彻底盖过眼黑,朱陵两眼一闭,终于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