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玉狐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黄复从鼻孔里哼出两道冷气：“哼！仇人？如果真是仇人……”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楼星盟的身上，“你这逆贼为何那么紧张她的性命？”

完蛋！

楚千繁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

她本以为楼星盟不会出面，那么自己易容换面回击几句出出气也就是了，却没想到楼星盟竟然就这么从天而降。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楼星盟护着她这个证人的决心。

“此事与她无关！”楼星盟伸出手将楚千繁护在身后。

黄复眯着眼睛，微微点头道：“你倒是有几分男子气概，还晓得护着自己的女人。只是没想到你小子穷途末路竟还有女子为你倾心。”而后看向楚千繁：“姑娘，我劝你还是识时务，快走吧！此人乃十恶不赦之徒，莫要毁了大好前程！”

“唉……”楚千繁盯着黄复，满是惆怅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啊，我是离不开这位楼公子了。”

楼星盟微微皱眉，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只是用这样的语气说，未免有些……

但事实究竟如何自不必与黄复言明，他回头叮嘱道：“他的目标是我，你带魏姑娘先……”

话未说完，楼星盟忽然眸光一凛，挡在楚千繁身前的手臂瞬间扭转，抓着楚千繁的腰带将她提下了楼。

电光火石之间，楚千繁松开了手。

魏心怜被留在了原地，她急得大喊：“千繁姐姐！”

楚千繁回头看着魏心怜难以置信的一双眼睛，对她摇了摇头，做了个“等我”的口型。

然而这位众星捧月的小姑娘大概是第一次尝试被别人“抛弃”的滋味，一时茫然，急得满头大汗，眼中的泪不住地落了下来。

黄复的目标只是楼星盟，若是多带上魏心怜便是两个人的重量，楼星盟固然是江湖中罕见的高手，却并非神仙，若是累赘过多轻功恐怕会受影响。

思前想后，“放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笃、笃、笃”接连三声响起，二楼墙壁上，原先楚千繁和楼星盟站着的地方，深深地抵进去三根金镖。

木屑崩射开来，粉尘溅了魏心怜满脸。

金镖浑然一体，投掷而来时犹如雷电轰鸣，黄复的手劲余威尚在，金镖的尾端竟然微有摇摆。

魏心怜一霎时吓得瘫坐在地，双手抱头，低声呜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楚千繁就这样抛下她。余光里，楼星盟已背着楚千繁冲出门口。

黑雪认得主人，楼星盟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呼哧哧地急不可耐。楼星盟才要解开栓马的绳子，后背凉意袭来，便听身后一道掌风呼哧，他急忙身子一斜，甩手将楚千繁提上马背，“我留下拖住黄复，做好记号等我！”

说完挥掌击中马屁，马儿惊嘶，驮着楚千繁向前狂奔而去。

黄复与楼世渊乃忘年之交，楼世渊又是武痴，两人闲暇之余总会切磋武艺，多年下来对栖寰山庄的武功路数也算是了如指掌。

楼星盟武功师从栖寰山庄，武功一应由楼世渊所传授，只要楼星盟稍微露出点破绽，黄复就能立马察觉。

楼星盟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栖寰山庄的武功大都仗着兵刃之功，近身之处便是薄弱的地方，因此黄复不用飞镖，改为肉搏，期身而来。

黄复剑走偏锋，向左斜身，却在右方击出一拳。拳头未至，已露出得意的笑容。寻常对决中，向左斜身必定是要从左出招攻击敌人的右侧。他这辈子打过的架恐怕比楼星盟吃过的米还多，他料定了楼星盟不会有所察觉。

一声闷响！

黄复笑容凝固。

楼星盟手臂上的肌肉紧紧锁，结结实实地挡住了这一拳。

“反应够快！有胆魄！”黄复目光一狠，又“哐哐”挥出数拳。黄复招招狠辣又臂力惊人，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只怕那人当场就要脑浆粉碎，但打在楼星盟身上却平静无波，丝毫撼动不了他半分。

时机未到，楼星盟不敢轻敌，继续抬手以手臂作盾，抵挡住黄复的拳头，不料黄复的武功看似刚猛无比，实则刚柔并济。

他早有后招，右手出拳，左手手臂竟似蛇一般灵活弯曲，眼见就要戳中楼星盟的太阳穴……

“楼星盟！”楚千繁在马背上回头，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大声呼喊，“小心！”

虽然栖寰山庄变故那日，楚千繁中镖之后就昏迷了，但她也很清楚黄复在江湖上“快镖手”三个字的分量。

楼星盟便在此刻头尾颠倒，只用了一个“鲤鱼倒挺”便轻松化解了危机，又一鼓作气侧身躲避了黄复三次“推石”掌法。

“哦？”黄复身法在半空中顿住，他这才想到，楼星盟所用的并不是栖寰山庄的武功！

“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以楼星盟的资质，离庄七年，或许得了奇遇，又或许早就拜了别人为师。更别说他本身的武功也会随着阅历与时间精进！

见到楼星盟并不吃亏，楚千繁紧张的心情稍缓，但楼星盟与黄复之间的这一场恶仗在所难免，她当然是选择赶紧离开这角斗场。

此时暮色苍茫，行人稀疏，街道之上三三两两的灯笼已被点亮，忽有一声炸响，楚千繁听着这声响不似寻常烟花，想来应当是某种接头信号。

过不多时，果然见到几批人马涌了过来，嘴里不断念着：“快！快！”

当日楼星盟尚且能从栖寰山庄的重重围困，黄复手下的徒弟不足为惧，楚千繁继续扬鞭。

却在此时，几条鬼魅般的人影从人群中先行跃出，向客栈那方飞去。

“驭！”

一声急切的呐喊响起。

楚千繁收手，扬声勒马。

骏马本来奔得飞快，未料到主人会突然收紧缰绳，不禁仰首长嘶，前蹄勾起。

楚千繁无奈地看了来路一眼，略一迟疑，终于咬着牙调转马头。

隔了老远，便听见黄复洪亮的大笑声：“哈哈哈哈！”

“哼！逆贼！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好好睁开你的一双狗眼看看！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想杀你的人也只会多，不会少！”黄复说着，指了指那些看见信号聚集起来的武林同道。

“哦不，你现在恐怕已经看不见了吧？”

楼星盟纵目四顾，近百双眼睛犹如穷凶极恶的狼犬，仿佛要食他肉、喝他血。

但事实上，在场的人只有三四十个。

楼星盟闭着眼睛，抬手揉去了残留在眼角的白色粉末，双眼睁开一线，只觉得天光变得乌暗深青。那些人，每个人的脸上都仿佛长了七八双恶毒的眼睛。

这些人的衣裳各异，都是各门各派在此处驻扎的弟子

“今日总算能为我沐风贤侄报仇了！”黄复不禁觉得畅快。

他与楼世渊多年相交，楼沐风死后，这追凶一事他自然十分上心，天下武林同道敬重楼庄主，也都纷纷响应，表示若有需要，只要点燃烟花，附近的弟子一定会极力相助。

“当日，你使计逃走，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楼星盟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好似生了根，牢牢耷拉在眼眶之上，再也无力睁开。

而那把洒向他眼睛的毒粉，竟是出自那客栈小二之手。

楼星盟记得他的位置，记得他的脸，但这次开口的，却是一支熟悉的声音。

袁华满。

一阵头晕，天旋地转，视线骤然消散让他站不太稳，只得放低了重心以马路的姿态迎敌。

袁华满的脚步声一逼近，他便警觉地面朝那方，挥舞着青霜剑骨扇；脚步声一停，他侧耳细听，确认没有偷袭之后，手上的动作才跟着停止，但仍保持着剑指前方的状态。

袁华满奉师命追捕楼星盟，得了消息提前赶来，为了骗过楼星盟，为了不被他认出来，还一直梗着喉咙说话，特意改变了声线。

尖锐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楼师兄没想到吧？不只是我，就连与你同行那两位姑娘歇脚的那家茶摊摊主，也都是我们的人！”

楚千繁躲在暗处，黄复和袁华满的声音听得清楚，她这才明白，原来从下了橘子山开始，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袁华满说着，摘下了人皮面具，长呼了口气。

潜伏在这客栈这么久，面具长期黏在脸上，使他的脸庞变得极度苍白，又因面具剥离而变得涨红。

他抱拳向黄复致意：“黄前辈，今日若不是您，恐怕楼星盟也不会这么快伏法！晚辈在此多谢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黄复摆手，“沐风贤侄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他报仇老夫自当不遗余力！”

“是是是，晚辈回去之后自然会向庄主言明前辈的挂念。”客套话说完，袁华满话锋一转：“但他到底是本门逆徒，弟子想……想将他带走，不知……”

黄复再度摆手：“嗯……我千里追凶只是为了替我那老来丧子的老哥哥和沐风贤侄报仇，其余的，请便！”